【一】
初夏时节,雨村已经进入了盛夏的天气。
傍晚时分,我像往常一样吃过晚饭把胖子差去洗碗,然后坐在院子里陪闷油瓶子看天。倒不是因为天有多好看,而是因为闷油瓶有宝血护体,身边没有蚊子。我曾不止一次地感叹同是宝血,我的和闷油瓶的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
晚霞染红了山脉,溪流里的水泛着粼粼的波光,远处隐隐有孩童嬉闹的声音,安宁而祥和,一切都美好得那么不真实,以至于我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之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梦,只有小臂和脖颈上蜿蜒狰狞的疤痕提醒着我为了如今的平静曾付出的代价。
微风拂动,树影轻摇,芭蕉树篱发出细碎的沙沙声。谈不上悦耳动听,却也别有一番新意。我心中一动,遂走过去折了一片大小适中的芭蕉叶回来,然后自得其乐地扇了两下,眼角瞟到无动于衷望天的闷油瓶子,觉得不妥,便随口问道:“小哥,你要扇吗?”
闷油瓶的眼睛从天转向了我,淡淡道:“要。”
我于是便把手里的芭蕉叶子递了过去,打算自己在折一枝,谁知闷油瓶只是看了看我递过去的芭蕉叶,然后抬头看着我,半晌都没有接过去的意思。
我以为他是在担心把扇子拿走后我没得扇,于是解释道:“小哥你先拿去扇,我再去折一片。”
没想到他仍只是淡淡地盯着我,然后缓缓地摇了摇头:“你帮我扇。”
我心中一惊,一口老血差点儿喷出来,心想这只死瓶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金贵了,还得老子伺候着。这个时候我蛇精病的本质就暴露出来了,痞痞地笑一下,道:“小哥啊,不是我说,但是呢事儿是这么个事儿,你要是想扇呢,叶子给你,不想扇呢,老子自个儿用,我呢是绝对不会帮你扇的。”说着我就自顾自地扇了起来。
哼,比闷我比不过你,比蛇精病我还比不过你么。
事实证明,幻想总是太过美好。
“吴邪。”闷大爷难得地开了金口。
“怎么啦。”
“热。”
“……”我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那你要扇子?”可老子现在不想给了。
“坐过来,一起扇。”
“……”我总算明白什么叫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
闷油瓶见我不动,奇长的二指瞬间动作,揪住我的衣领顺势一带,我就稳稳地落在了他身边。
我揉揉眉心,抑制住打他的冲动。
不是不想跟他比划一下,而是实力悬殊,就比划了也没有意思——反正都是输。(我才不会告诉你我已经试过好多次结果完败呢)
随意地吹了声口哨,我认命地拿起芭蕉叶子扇起风来。
“吴邪。”
“嗯?”我微微偏头看向闷油瓶,闷油瓶今天有点奇怪,以前他从来不会说这么多话的,更别说率先开口这种事了,而且今天还破天荒先开口两次。闷油瓶也正望向我,墨色的眸子如海一般深遂,瞳孔深处划过一丝异样的情绪,我的心不禁漏跳一拍。
“其实……”
“小天真,小哥,胖爷我……矮油雾草,我特么什么都没看到,你俩继续,你俩继续。”
我回头,看见胖子捂着眼睛背过身去,一边自言自语地念叨着什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鬼话,不由好笑。
“死胖子,这么火急火燎地赶着投胎呐?”我动了动,换了一个舒服一点的姿势,又扇了两下,眼角瞥见闷油瓶又抬头望天去了,不由有些郁闷:死瓶子好不容易开口跟我说一次话,妈的就要吐肺腑之言了,你个死胖子就不能晚点儿来么。
不过郁闷归郁闷,该来的总还是会来的,比如……烟瘾。
“你俩慢聊,我出去走走。”
“少抽点。”
淡漠的声音传过来,我不由向闷油瓶看了一眼,人家还是淡淡地看着天,仿佛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
“放心,我有分寸。”我向闷油瓶和胖子挥了挥手,算作打过招呼,就径直出去了,往远处走了走,我掏出一根烟夹在嘴上点燃,深深吸了一口,顿时感到心情舒畅。
“对不起,”一声很好听的呼唤打断了我在尼古丁里的沉醉,我眨了眨眯着的眼睛,看见面前站着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姑娘,“对不起,打扰一下,请问你知道张起灵住在哪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