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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织田作。」
不知在浪涛击打了多少次崖岸时,他说。
我知道原因,不语。
他忽然转过身去,朝来时连路都算不上的新踩出来的小径,头也不回的走去。
我矗立在原地,没有追。迈不开步伐。我知道他没有走,闭上眼睛就能听到他有些急促的呼吸,甚至连时间在手中流逝的声音也一起环绕在耳边。浪涛咆哮,海鸥鸣叫。
他又折返回来了,手中垂着一支白色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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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啦,织田作,会不会怪我都不来看你?」
他又说了一次好久不见,随处找地方坐了下来,嘴角上扬,带着那种轻浮的感觉。那个太宰又回来了,与方才判若两人。确实是同一个人。
我站在他面前,微笑。
他低下头,细细端详着那支玫瑰,尖刺不知觉中陷入掌心。
「刚才真是失态啦,让你看到这样的我。」他又挂起招牌般的笑,是那副对一切无所谓的模样,「这么久没见想我了吗——开玩笑啦。」
不需我接话,他便自顾地说了下去。于是我便如从前一样静静听着,伴着涛声与鸥鸣。
「织田作你不在这段时间真是寂寞得要死啦,安吾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又不见了,八成又是什么机密任务,问他也不说,我一个人都不知道该干什么才好,最近安定得要死,完全没事干——
「不过啊织田作你知道吗组织里最近来了个新人,是个小鬼,红叶大姐带进来的,倒是和她挺像的,也挺厉害的,不过对我没辙就是啦,你说首领如果没有爱丽丝会不会很喜欢她呢——
「说起首领,还是那副窝囊的样子,是是是我知道他认真起来不一样啦,可还是像一个大叔一样,整天为了爱丽丝出动部下替他去帮买裙子——
「讲起来还有那条蛞蝓,啊,就是那个叫中原中也的小矮子啦,织田作你知道的吧,成天往国外跑,跟公费旅游差不多——
「芥川还是老样子,还是会习惯称自己为走狗,不过倒是发展起来也开始带新人了,似乎还听说与某个组织里挺厉害的人成了冤家——
「广津先生还是一如既往地硬朗哦——
「感觉真不赖,是吧,大家都还是那个模样。」
我不时点头示意自己有在听,却也不做评论。我想我已经失去了评论这些的资格,所以只是听着。
他突然以手肘为支点架在膝盖上,把小臂向前伸,送出花来。我下意识地想去接。
「可惜织田作你不在呢。」
我伸出的手顿了顿,悬在空中。玫瑰随风轻微晃动,突然落下一片花瓣来,被吹出了不远的距离。
「织田作——?」
他抬起头朝我的方向看,疑惑布满了脸庞。我思忖着,收回了手。他到不介意,仍就那样递出着手,花枝延续着他小臂的线条,描出弧度。花朵所在那一端面向地面低低垂着。
「织田作你啊,真是个死脑筋的老好人。
「可是这才是织田作啊,这才是你。」
他知道我的过往,我也知道他调查过我的过去,然而各自心照不宣,反是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
「不过倒也只有你才能干出这种亲力亲为的送死的事儿来。」
他似是在笑,依旧是那个招牌表情,却令我读出了其他的意味。我向身后,他的目光所及看去。
从始至终,除去见面那一瞬的「好久不见」,我未曾说过一句话。我想开口,却明白是无用功。
我知道的,他听不见我,更看不见我。顺着他的目光,不是天空,不是海洋,而是崖上立起的显得有些突兀的石碑,漆黑。
阳光无所顾忌播撒,无一不被拒绝而后反射开来。是了,上面刻的是我的名字。想来记得我曾说过喜爱海洋。我苦笑,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站起来,在我的注视下,简简单单穿过我的身体,走到碑前蹲下,将白色玫瑰留在碑前,低语。
我听得见。
沉默几秒,他又一次站起身来。
「织田作如果你在一定会好好听着吧,认真的,然后安吾会在一旁重复着你太惯着我这个事实。」
他的手抚上石碑的棱角,像是为了传达些什么。
我在,我好好地看着,好好地听着,只是他不知道罢了。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触不到他,这几年来见面就会尝试直到现在选择放弃,我只能看着他。他所想表达的一切,无论是言语还是心情,即使我站在稍远的一旁,也全部都听见了,全部,都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