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归园里，种的大数是桃树。
大抵，取意为“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梨园戏班，在京中要数离归园最有名望，半月前太后大寿，便是请了他们戏班入宫唱戏献寿，于是戏班反串的花旦也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红了，这一来离归园更是声名大噪，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
楚莳曦也是其中一个，但别家小姐来时，身旁总还有一两个长辈或者仆役，只她是独身前来，这就有些特立独行了，惹得不少人瞧她。
她倒不在意众人好奇的眼神，只入神地看着台上咿咿呀呀的唱曲——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这出戏，是红楼梦。
一场戏罢，人便散了，有些人站在原地踌躇着不愿走，只盼着着再多留些时间，也许可以一睹那旦角真容是如何地绝代风姿。
但不得见，到底是脸皮薄，也便走了。
楚莳曦回味了番方才所见，很是满意，回过神发现众人都散去了，索性闭目背靠着身旁的墙，又是仔仔细细地回忆了遍红楼梦的情节。
不多时，戏台后单设的厢房走出一名男子，却不着急离开，径自走向楚莳曦，在她身旁随意拣了条凳子坐下。
这番动静，楚莳曦却依旧闭着眼，毫不设防。
若是此刻，有人来意不善，又该如何？
薛楼看向似乎睡着的女子，垂下头，目光晦暗不明。
“容曦？”他声音很轻，像是担心惊扰了佳人好梦一般。
“嗯，薛楼？”她忽然睁了眼对他笑，分明当下都只是试探性地互唤名字，却莫名地笃定自己没喊错。
楚莳曦坐起身来，直直地看着他，满目探究，他却不恼，对视片刻，她噗哧一声笑了起来:“我竟未曾料想，会将你这等绝色公子引为知己。”
“哦？难道你在想，我不该会是现在这般样貌？”
两人相视一笑，既不提薛楼身份的事，也不提楚莳曦眼神戒备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的事。
因为是对方，所以见第一面，就知道，她能够理解他为什么不坦白身份，而是每每谈极这些，都避开不谈，毕竟戏子的身份，是一种抹不去的耻辱，他也许自卑过，痛苦过，可挣扎不出这个圈子，古人，真是可怕。
而他也一定明白，她自幼受身份所累，父母被逼到末路时，将她送往穷乡僻壤的地方掩人耳目，而再接回来时，她已失去了儿时的童真，每一步，都踏得小心翼翼，拘谨无比。哪怕，如今的她，受尽宠爱，再不必遭受委屈，可那些日子里养成的习惯，保留至今，他明白，她已不能轻信他人，或许，除了自己，不过他想，她也不该相信他的。
他们熟稔地谈笑，有着自己都不曾料到过的默契。
许是，那几年黑暗，都把光明寄托在了对方笔下写的只言片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