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掌，轻轻抚着他带伤的脸庞，想替他拭去脏污的血迹，撑着那最后一口气，佐助这样交代着，「你可不能死了，鸣人。」
　　这是他第一次呼喊他的名字，意识远去前，他感觉到温热的水珠滴在自己的脸庞，还有鸣人带着哽咽的嗓音说着，「我也是……我最讨厌的就是佐助了！」
　　这样就好了，我们就继续互相讨厌下去，鸣人。
　　佐助曾经打心底憎恨波之国，如果没有波之国的任务，或许他们之间是伙伴、兄弟，如果自己没有帮他挡下所有飞针，或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但是当他叛逃之时，每每午夜梦回，想着和鸣人在一起相处的过去时，波之国那短短的温馨时光，却是在他心底反复温习的温暖。

在痛苦中晕厥过去，等再次醒来，他安稳的躺卧在床褥之上，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作干净的浴衣，除了满身的疲惫，他可能会以为这不过又是另外一场梦。
　　佐助的温柔，就像每一个夜晚的梦境，当他张开脸廉，就消散无踪。
　　掀开覆盖住身躯的被褥，他抿着唇诧异的望着这间和室，摆设虽然和先前的房间有几分相像，但床塌边是一面巨大的屏风，隔绝内外两室。
　　他没有起身，只是四肢服地的在地上爬行，一来是因为脚上的镣铐不方便行动，二来是刚刚经历痛苦的身体，就茹大病初愈的疲乏，身体每一处都酸痛……
　　在屏风边缘，灵巧的好似听见外头细碎的声响，好奇的探头，微微偏过脸，印入眼帘的，是正在案桌上批改公文的佐助。
　　佐助……错愕的望着那好似比自己年长十岁的男人，不知道是为了什幺，舍弃了明亮的大灯，只余下桌面上一盏昏黄的小灯，那双平日看来过余凌厉的黑眸此时此刻意外柔和的闪烁，神情相当认真的检视桌面的纸张。
　　这是他从没有看见过的佐助。
　　颊上一红，耳根子也热圌辣圌辣的，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的处境，怔怔的望着佐助专注的侧脸半响不出声。

「你可终于醒了，吊车尾。」敏锐的察觉凝视自己的视线，他微微皱眉的寻着目光来源望去，只看见上午晕倒的人儿现在已经养足精神的从床上爬起身，「身体还真差。」他放下笔，朝鸣人慢步踱去。
　　像是做了亏心事的别开眼帘，呐呐抱怨，「还不是因为你。」小圌脸紧紧皱住五官，凝视佐助的蓝眸浮现责怪。
　　如果不是因为佐助，他怎幺会患上过度呼吸症候群。
　　「自己的问题还怪别人？果然是吊车尾没错。」
　　「浑蛋，不准说我是吊车尾！」
　　黑眸抿作一直线，对于自己都多大岁数了，还跟这个吊车尾乐此不疲的吵着同样的问题，不免觉得好笑。
　　弯身搂住他瘦弱的腰身，一手置于他双膝关节下，轻松的将他腾空横抱住，「喂，我又不是女人……」反射性的紧紧搂住佐助的颈间，气怒的鼓着腮帮子。
　　「安静一点，不然我把你丢下去。」口不对心的说着绝情话语，其实佐助自己心底很清楚，好不容易到手的至宝，他怎幺可能轻易松手。
　　察觉对方因他一番话而加重搂住自己颈项的力道，他好心情的将他稳稳放在自己方才坐着的位置上，舒适的软垫至于身后，恰巧填补腰圌际的空位。

「这些……你不收吗？」触及桌面散乱的纸张，上面的内容不用看也知道是关于音忍者村的重要情报，佐助却丝毫没有收拾的动作，大剌剌的摊在桌面，一点也没在乎这是不是会让情报外泄。
　　「不要紧。」看见鸣人犹豫的神色，佐助大概知道他正在心底挣扎是不是要偷看这些文件，薄唇微微一勾，「在这等着。」语毕，他步出室内，身影消失在外头的长廊尽头。
　　说不震惊、不错愕是骗人的，见佐助就这样离开，眸光转移到桌面上被整齐分类的文件，佐助……我是不是可以把你的话想做，因为是我，所以不要紧？
　　我可以这幺认为吗？
　　可以吗？
　　腰圌际处还残留着被佐助那双臂弯拥住的触感，他不经想到他们还只是下忍时，每次的任务，自己都是伤痕累累，被佐助背回木叶。
　　那时的他，依偎在他的背上，状似假寐，但却从没有一刻是睡着过，他总是偷偷的在心底品尝这名为幸福的滋味。
　　可是为什幺好不容易勉强的得到一点点的温情，最后却还是什幺都没有……
　　如果可以，是不是可以回到从前？
　　回到第七班的时候，回到那个他们三人还有卡卡西老师并肩的时候。

　「回神。」在他沉浸过去回忆中悄然归来的佐助，弯身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头，将手中的碗放了下来，热腾腾的，正泛着白雾的拉面。
　　「拉面！」看着案桌上的拉面，又看看坐在身旁，佐助别扭的别过脸庞的姿态，心底空虚的一角被温暖的填平。
　　扳圌开筷子，开心的欢呼，「你煮的吗？」
　　见佐助扫了他一眼，半响不说话，他心底立刻知道了答案。佐助，你的温柔总是偶一为之，虽然短暂的昙花一现，但总是甜蜜的让我留恋。
　　「我说啊……什幺时候帮我解开？」皓齿咬着竹筷，眸光虽是望着佐助，但指尖却指着镣铐住双圌腿踝处的锁枷。
　　「带着也没有关系，反正也没多大影响。」慵懒的视线扫过他所指的镣铐，顺着那双修长的腿一路向上，最后落于他颈侧的几抹胭红痕迹之上。

「浑蛋！谁说没有多大影响？锁着的是我又不是你，你当然无关紧要！」恨恨的低吼，用这副脚铐锁着自己，真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幺，他都已经放低姿态了，还不把这玩意儿给除去，该死的家伙……
　　「很不方便吗？」微挑着眉峰，淡淡问着。
　　被这样一问，不悦的心情涌上心头，本来行动自如的身体被这幺锁着，就算换做其它人，想必也一样不会愉快，「废话，不然你自己锁着看看，去哪都不方便。」
　　「那幺明天开始，看你要去哪里，由我抱你过去吧。」黑曜的漆黑眼眸闪过一丝光亮，向来平淡到近乎于无的神情豁然噙着似笑非笑的唇线，亦不知是否是错觉，光影交错在他的脸庞，让向来不容易亲近的他看上去有那幺点狡诈的气息。
　　蓝眸一瞬间怔然的不可思议望着佐助。
　　佐助刚刚说了什幺？他刚刚在说什幺？楞楞的望着佐助半响，但却好象寻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声音在舌尖打了千万的结，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

「这样就不用解开了。」满意的下此结论。
　　「不、不要胡说……浑蛋！我……我、我才不要给你抱着到处走，丢脸死了！」
　　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脑中浮现的是，很多年前的每个任务后，他总要背着一个不顾自己生命安危，总是在任务冲
第一的吊车尾，背着他一路回到木叶，偶尔两个人也总是会一路拌嘴，做为教师的不良上忍总是不甚在乎的安抚着他们两个。
　　身边还有个总是笑意满面的樱发少女。
　　他总记着木叶村外的那条小径可以看见夕阳折射在小石子上的反射，晶晶亮亮的橘黄，就像他背着的吊车尾，刺痛了眼眸，却温暖着心。
　　他可以看见他们的影子让身后西沉的暖阳照耀的很长很长。
　　他以为他会这样一直背着他，以为他是他一辈子的包袱，最为甜蜜的包袱。
　　可最终是他抛下这个包袱，开始追逐力量。
　　现实总是残酷的让人难以承受。
　　鸣人，不是只有被抛下的人会疼痛，做为抛弃的那个人，他就算痛也没有资格喊。

「你听见没有——」一连串的嚷嚷着，却没有听见佐助的响应，他探头凝视，却在一瞬间深陷于对方那双如似盛满痛楚的无光深渊中。
　　佐助……为什幺要摆出那样的表情？
　　出神的望进那抹深邃中，他悄悄别开眼眸，不愿让自己再度深陷其中。
　　「我说放我下来……你不要太过份了！」他以为佐助说要抱着他行动，不过是随口说说的谈笑，没料到从那之后，佐助不管到哪都抱着他。
　　在佐助的怀中不停挣扎，这句话几天下来，他至少说过上百次，但抱着他的家伙没有一次听进去，更不可能乖乖听话照做，仍是一昧的搂着他。
　　「吊车尾，你也该习惯了。」对于怀中这人对自己又打又抓，佐助不甚在意，虽然看来是在他身上折腾的很，但实际上这家伙也怕他真的放手。
　　「我才不要！」蛮横的槌打着佐助的胸膛，被锁住的双圌腿不甚自在的在空中摇摆。
　　「音影大人。」音忍的暗部同样来去无踪，忽现一道影，单膝跪于佐助面前，在佐助的示意下，缓缓开口，「木叶派了一组小队，说是希望可以见大人。」
　　木叶……？他的挣扎缓缓停落。

对于佐助的反复无常他显得手足无措，失落的情绪在脸庞浮现，或许他注定一无所有，但天生的乐观并没有让他被佐助打击到。
　　如果如此轻易就被击倒，再也不不起来，他就不会费尽力量去追寻佐助。
　　两脚姿势略显笨拙的爬起身，只听闻耳边远远传来几个杂乱的脚步声，抬眼的瞬间，一抹娇艳的粉红霎时落入眼底，蓝眸剧烈收缩。
　　「小樱！」眉稍带着喜悦，情不自禁的呼唤。
　　面前的女性如昔的一身红衣，粉色的长发如幼年时长及窈窕绰约的腰身，翠绿色的美丽瞳眸如湖泊深邃，二十多岁女性特有的魅诱气息在她抿直的直挺的唇圌瓣上多了几分严肃。
　　绿眸震惊的紧缩成一个黑点，她觉得一瞬间恍惚的几乎无法站立，真实与虚幻交错，过去与现在种种在脑海掠过。
　　是鸣人……她几乎要反射性的抬起脚步朝他飞奔而去，就像孩提时那样，理所当然的向阳光倾诉自己的委屈，但最后……脚步被理智截断，她努力的维持着神情无一丝微澜倾泄，却无法不让自己缓慢下步伐，注视着少年的脸庞的眸光仿佛用尽她的生命。

　怎幺都没想过，彼此的相见，竟是在最不经意时，就这样毫无防备的相见。
　　天旋地转的，她忽然了解，原来她自以为放下的东西，其实还被她紧紧的攥在手中，舍不得遗弃。
　　她看见少年灿烂的笑颜，一如记忆中温暖的让她莫名的想落泪。那定格于十年前的生命，年轻、天真，让她不经想起自己，这十年的时间，从爱哭爱笑的少女走至今日，她没有后悔过。
　　一刻也没有。
　　即便是出卖，她也不曾后悔，不能后悔。
　　可是……鸣人，我果然还是最喜欢你还有佐助了。
　　翠绿的眸光在少年的身上不留破绽的打转，他现在看起来很好，那个封印除了停滞的时间，其余并没有对他不良的影响，身形也不如以往瘦弱，肌肤虽是苍白了一些，但看起来是被照顾的很好。
　　正当一丝欣慰浮上，她的目光被阵阵金属的声音吸引，当触及桎梏住两边脚踝的锁家后，怒火在一瞬间袭卷心头。
　　佐助，你怎幺可以……怎幺可以这样对待鸣人？
　　握紧着拳头，神情不自觉阴郁起来，这是以前的春野樱不会拥有的表情。
　　金色与黑色，是她生命中一直没有缺少的两个颜色，正如两名少年，温暖与冰冷，两种极端却又相互依偎的存在。
　　鸣人……
　　现在的春野樱没有资格和你撒娇，原谅我的选择，对不起。
　　我只是在最后选择木叶，那是我们的村子。

　从鸣人被木叶封印以后。
　　或者该说，他不想见她，她也躲着他，于是他们错过十年。
　　面前的女子曾经占据他幼年生命许多的时光，和那个吊车尾一起。
　　女孩天真的面容早被时间腐朽的只剩淡薄的世故，他在那双深邃的绿色眼眸中看见深深的沧桑。
　　他多少也有听到一些关于木叶现任医疗部圌长春野樱的传闻。
　　亲近长老高层、不择手段的爬向高位……诸如此类的负面消息，于是面对这突然的造访，他亦需要时间缅怀逝去的童年。
　　「木叶派你们来做什幺？」他放下手中纸页，望着在岁月中逐渐自记忆里褪色的女子。
　　「音影大人，火影大人让我们来检查九尾祭品之力的状况。」绿眸一怔，却很快恢复镇定，态度从容不迫，巧笑倩兮。

　佐助面露轻蔑，冰冷的笑意此时此刻饶富戏谑意味，那就像是擅长狩猎的猎人，面对手中受伤猎物的玩弄，「你似乎没有弄懂我的意思，我问的是志村段藏真正的目地。」
　　暮光倾城的午后，点点光曦自卷云层中透出淡淡日晕，眩目的洒落一室冰冷，透过纸门洒落的光线让她的脸庞不切实际的带着虚幻的影幕，她在那冰冷的眸光中毫无动摇。
　　她记着那些过去，欢笑与泪水的过往。
　　当那对翡翠闪烁的望尽深黑色的深渊，她看见不带一丝圌情感的冰凉，这让小樱不经想问，佐助，你用鼬留给的那双眼睛究竟看到了些什幺？
　　你看见的未来是不是如现在一般，黯淡无光？或者是看见了过去，那些留不住你的虚幻过往。
　　我们的童年，早已铸下万般牵绊以及……无数的罪。
　　现在的我们早已不复当年，我的想法，我想做什幺，你猜的到吗？我们之间，还可以拥有当年的默契吗？
　　在那双仿佛欲诉千言万语的绿眸幽幽注视下，佐助淡淡皱起眉宇，将手中的报告书随意丢在桌上，双手环胸的望着小樱，这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如预料中的凝重，空气近似冻结，神情严肃。

送走木叶的忍者，佐助静默的驻足于不远的长廊尽头，看着那失魂落魄的背影，金发毫无一丝生气的垂落于眼帘，那下头的表情他看不清，也不愿看清。
　　自己早已失去安慰他的资格，这是他一直都知道的。
　　踌躇的走上前，默默的站在他的身边，不敢看清的表情随着他的接近一点一点印入眸中，少年精致的面容不带一点情绪，蔚蓝眼眸自视野开阔的长廊向外面的庭园望去。
　　他想问，很痛吧，鸣人……。张口，可最终却什幺都说不出口。
　　虽然话说的绝，但最终却让他见了小樱，或许是自己早就知道小樱的态度，才会这样简单的让她见鸣人，明明知道他会伤心难过，他却还是做了。
　　鸣人，可不可以不要再对木叶有所留恋？
　　我们两个，就这样过下去……好吗？可以吗？

「佐助，我打败了培茵。」干涩的嗓音嘶哑的回荡在佐助耳边。
　　他略略皱眉，「我知道。」
　　这在十年前，的确是轰动整个忍界的大事。但现在提来的用意为何？虽感疑惑，但他仍不发一语的任由鸣人继续倾诉。
　　「那时候回到木叶，曾经讨厌我的人，都带着笑意迎接着我，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这幺多年的努力是值得的，他们认同我，在他们眼中我不再是九尾的容器，而是做为一个木叶的忍者，我是木叶的漩涡鸣人……」他抱着曲起的双圌腿，整张脸埋入，有些颤抖的嗓音。
　　「我以为我做到了……可是、可是……」最后泣不成声。
　　有些事情，是一辈子都没办法忘记的。
　　佐助没有开口安慰，只是在他身侧盘腿坐下，将他轻轻拥入怀中。
　　又何止是你呢，鸣人，我也一样，很多事情一辈子都忘不了，也不可以忘记。
　　正如他无法忘却生命中止于一切的那一刻。
　　他的天真，终结在十二岁那年的夏末。

【章四】
　　「……以上是这次的任务报告。」粉色的长发碎碎飘荡递交上此次的任务报告书，站在身边的是鹿丸与宁次。
　　半张脸连同眼眸被绷带紧紧缠绕住的段藏，仅剩下的那只眼珠混浊的望着面前三人，摆手遣退，「除了春野樱之外，其它人都退下。」
　　如预料之中的事，鹿丸面色复杂的觑了小樱一眼，她是段藏的心腹，从这次的任务，段藏对她委以重任，就可以看出小樱是多得段藏的信任，这层信任连祭都不曾享有。
　　明明是执行同样任务，但他们却没有见到鸣人一面，被佐助结实的挡在门外。鹿丸不经感觉到浓厚的讽刺。
　　曾经是伙伴，相互扶持一路走来，终末却是分崩离析的结果。
　　让人始料未及。
　　他看见宁次听见这个命令后，不做任何异圌议的离去，表面上是听从命令，但私底下，鹿丸却对他满心厌恶的心思心知肚明。
　　又何止是宁次，连自己也看不惯这样的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