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戊子九月，火车发于广州。行程三日而入川。算来暑假旬月，所历东南。途中睹风景之异，览斯民之盛。于是作赋为辞。星灯夜泊，概当羁旅；楼阁燕立，遍拟经过。感念唔内有所纡萦，海门略无请托。聊聊数语，以切中怀。      

（文）岭南八月，台风始作。涡漩西来，初名之以鸟；沥霖寻降，堪泛之以舟。是时陆光沉南山之土，溪云压漆黑之城。飙风自于海上，味足膻腥；斜雨扑于室中，稍减暑气。洪水至溢，街浮鲸鲵；轰雷震门，道绝行人。龙蛇隙觑，高楼慑于紫电；砯碣阑听，永夜踞于胡床。平明起视，车辆失序，市桥以去后之乱；高树斫枝，草木岂向来之施。呜呼，东南信美，奈气候不宜；行囊虽乏，谅去国之思。庾信辞魏，不爱富贵之所；长吉游秦，何恋温柔之乡。

      泪别阿姊，汽车朝出总站；道结同路，行程周转羊城。秋山夜鹤，汐波宿于湖南；稻田晨雨，吾车耽于重庆。远近叶落，不闻衡阳之雁；差池岁阻，复瞻华野之实。紫陌纤纤，民各有定居；同行仆仆，吾独奔开学。噫吁，念吾之学，岂扪臆而无愧色？昔之往矣，有挂科之叹；今之来思，更重修之虞。每每阍者关灯，惜暮鼓之未撞；鸡人报筹，讵晨钟之可敲？坐废虚言，总为清谈所误；日沉声色，久被邪思所迷。上负亲恩，下瞒诸弟。项羽自刭，概不欲活过江东；夫差蒙面，其无颜趣于子胥。悲呼，有恨如此，其可归欤？剑阁愁云，奈何使眼前忽见；锦城暮色，转而让人流置身。蜀中伏热，合言已毕；震后怖魂，犹恐未招。驾资车归于熟路，强厚颜唏于旧识。什物尘多，不遑启居；入学凡久，倍添失落。念之来去，犹未已矣。

呜呼，抚仆之为人，二十有一。木已飘零，曾无坠露之音；身非玉石，常有摧倒之态。避喧索居，故作形羸；沉淫坟典，稍绝逸志。至以喜愠日丧，清虚日来，人情事务，漠不关心。日月攸尔，白驹过隙。齿才弱冠，徒增二毛；谁无沈腰，都老潘鬓。眼见毕业将届，知非何易。孑然一居，别无长物。负之父母，何以反哺？愧之师友，有违规劝。阮籍回车，哭歧途之不达；随州敬命，奈旧业之已疏。前代圣贤，萧条不同，况仆流窜，身短而形陋。

      噫吁，读书已矣，此事不立，更欲何为？翮翼振海，自惭青云之器；蝼蚁转闾，恐非徙货之徒。唯愿一晌得以，偶然便去。随山采樵，惠子园林；过水结庐，小姑居处。箪食瓢饮，虽藜藿之味也甘；粗布麻服，纵椿樗之塌亦酣。山间老木，长存于乏檩梁之资；涂中逆龟，自由于无支床之用。何能违命改性，不任自然？

      昔日里社执宰，陈平足当大国之任；高堂乞食，子美有忧稻梁之谋。素昔分差，在于时好机宜。仆之今日，非此为何？徐图苟安，怎如楚囚面对；既畏人言，不似五柳潇洒。武陵之事，渔人未及通寻；江流之曲，浦云不拟告诉。

      于时，夜雨正繁。促织不鸣，单衣不温。高楼端居，忽惊时节之易变；小径蹀步，应觉生年之多秋。岁华归于迁延，芳意感于零落。华亭之思，偶投以书札；身世之叹，随感于天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