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上次在亭子谈话以后,陶自然开始来上课,也开始尝试着接受我周三、周四的辅导。
最初几次,她依然戒备心很重。虽然依约,人在我面前了。但是,多数时候,她总低着头。甚至,补习的时候,也时不时地神游太虚。
有一次,周四的一次补习时,她 又不在状态。
我忍无可忍地将讲义重重地拍在了办公桌上。刚想斥责,可还未张口,却不想办公室外的走廊内也传来“啪”的一声。这,是重物坠地的声音。紧接着,又是门房高大爷“哎呦”的惊呼声。
我和陶自然几乎同时扭头,她更是先我一步,抢出门外查看。
“高大爷,您、您怎么了?没事吧?”我到时,陶自然已经扶着门房高大爷询问。
“没、没事!”高大爷“嘿嘿”憨直地一笑,讪讪道:“老头子没事,心里正哼着小曲,所以、所以就没拿住手电,给掉地上了。”
陶自然“哦”的点了点头,赶紧帮高大爷捡起了手电。高大爷接过东西,看到了我便更不好意思了。
“李老师呀,今天又给陶自然同学补课?”
“是的。”我对高大爷微笑道:“刚才,不好意思,讲义没拿稳,手一滑,掉桌上了,惊着你了。”我说这话时,忍不住睨了陶自然一眼,她紧抿着嘴唇,不敢看我。
“嘿,李老师客气。没那么严重,是老头子自己注意力不集中。那你们忙着,老头子上别处在瞧瞧去。”高大爷向我一点头,又重新打亮了手电。
望着高大爷自得其乐地又摇晃着脑袋轻哼着小曲远去,我和陶自然也闷声回到了办公室内。
陶自然没有坐回刚才的位置,而是一脸倔强地默声站着。
看她这模样,我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心想,你这是要恶人先告状啊?好,既然你玩沉默对抗,那咱就比比。于是,我也不作声,抓过桌上的钢笔,开始把玩儿。
谁知,半晌,她还是没反应。这场无声的对峙,我算是败给了她。
我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道:“陶自然同学!看来,咱们俩上次谈话收效不大。你,对我的误会——,很深。可是,你去看看,去看看,你的同学们,谁不是从这十年动乱中走出来的呢?还有那些老师们,不光是我,他们又有多少是刚刚从牛棚里面放出来的?你自己说,他们这些人中,谁的思想负担不比你的大,谁的生活压力不比你的重?咱们把话都说道这份上了,你还揪着这点事不放,你、你这是不是也太自恋了?啊?”说着,我也气地别过了头:“好,我听说,你不是扬言要留级吗?行,我成全你。以后,咱这课也别补了,周三、周四两个晚上,说不定我还可以用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情。你自便吧!”说到最后,我也是被气糊涂了,竟有些口不择言起来。
没想到,重典下猛药。歪打正着,陶自然似乎真的被这番话触动了。她抬起头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咬着嘴唇,眼眶又开始红了。不一会儿,泪水也跟着无声地滑落……
“李老师,我不留级。请你不要放弃我。”陶自然凝噎道。
看她梨花带雨认错的模样,我不禁心软下来。
可是,嘴上却忍不住又道:“算你聪明!咱们宁师就我一个现当代文学老师,你留级有用吗?逃开我,门都没有!”
陶自然听了我这损话,忍不住“噗嗤”一声,破涕为笑了。说实话,这么久以来,她不是对我“横眉冷对”,就是利齿相向。说到笑,我还真是第一次看到。其实,她的笑很有感染力。我忍不住想,她真是应该多笑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