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花,诡异火红的花从冥河一直蔓延到冥府大门前的台阶上,漆黑中透着森然的光,冰冷如门柱上纠缠的同样冰冷的图饰。
整座宫殿带着与别处完全不同的诡异气息,弥漫着雾一样的气氛。玉座上的人将自己完全隐没在黑暗中,苍白的手指把玩着一枝火红的花,与阶前的相同却似乎因接触者的气息而红的妖艳。座上之人的表情随着奏报的内容发生变化,只不过隐藏在黑暗中看不到。
“锐渊殿下,看来露姬执意要进行召唤仪式那她迟早……”
“欧亚,胆子不小嘛,直呼神族之后的名讳”花枝“啪”的一声折断。
“不……不敢!属下知错!”话未报完,冷汗已沾上衣甲,今天的锐渊殿下格外难应付。
“不用紧张,召唤仪式是迟早的,那要看——她有没有本事复活一具沉睡300年的僵尸”血红的花瓣从指缝间纷纷散落,“前两天我去了云中城,新一任祭祀任职,有意思,那群傻狐狸还在拜他们的神呢。恩,我都有些寂寞了呢,被崇拜是件很高兴的事吧。”摆摆手示意欧亚离开,帘幕垂下,欧亚弓身缓缓退出,汗水已浸透了头发,从两颊滴落在石阶上。
锐渊何时离开的他这个禁卫使竟然毫不知情,重重帘幕之后究竟是怎样一个法力无边的冥族领袖?召唤仪式锐渊去吗?如果自己暗查属实,那么……欧亚忽然抬头看向不远处
一阵绮丽忧伤的琴声缓缓飘来,伴着遍地冷红扬起拂向冥河对岸为死寂万年的冥界带来一丝风。“欧亚,今日又躲过一劫啊。”琴声的主人毫不带感情的开口,声音却是如琴声般温和婉转,叫人揣摩不透。
欧亚苦笑一下看着眼前人半开玩笑的说“这都要感谢你洛菲大人还有你的预言。”
琴声继续流淌,缓缓地,飘向冥河。“没必要。”良久洛菲抬眼轻笑“预言?只能说只有我察觉他出去了。”琴声忽然高昂起来“你前几天去了哪里?知道了什么?”
“你——洛菲,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欧亚不禁捏紧了拳头,这家伙难道真的什么都知道吗?背后的寒意渐渐升起。
“你想知道300年前的事了吗?神族领袖沉睡的原因,而且你还调查了我冥族之王的身份不是吗?”洛菲盯住欧亚让他动弹不得。欧亚渐渐惊慌,除了锐渊殿下唯有这个人有这样骇人的威慑力。即使他面带笑容目光如水,这个屡屡帮了自己的人究竟是敌是友?
“别担心,我不会告密。” 洛菲垂下头,拨弄着琴弦。然后缓缓地闭上眼,仿佛在闭眼的一瞬间开起了一道灭之门。大片的血花伴随着琴声飘向了远方,欧亚惊恐地睁大眼睛可是一切都已太迟。琴声忽然高昂的瞬间空中的花瓣丝丝震裂,一片残红落地掩盖了地上流血的尸首,竟是一丝声音都未出就结束了。
洛菲伸出一只手接住飘来的花瓣,“不容易啊,是不是?在冥界还可以获得如此生机开得这么繁盛,总要有像样的食物才对。”不知何时漫天的绯红已在空中流转,盘旋,在黑暗中诡异的绽放。一处的花流被打乱,一袭青袍凭空走出顺手拈了身边的一朵轻嗅。
“你总算显身了,锐渊。”洛菲轻声叫出这个令冥族乃至三界震惊的名字,一睁眼琴声嘎然而止。
锐渊一挑眉“怎么了?”
洛菲叹了一口气琴声重新响起华丽如前,却含着痛惜的味道。“那一朵很难得呢?它不受我琴声的驱使。”
“有什么了不起?洛菲,你不怕你会成为我手中的下一朵花?”锐渊用玩味的眼神看着洛菲。
“能成为您手中的花朵是我的荣幸。”洛菲弓身,浅笑。
“你很聪明,呆伙儿到殿上来”锐渊的眼神有不易察觉的缓和“昨天的一曲还未奏完。”
“是”洛菲等了良久确认锐渊不在了才走上前,拣起那朵花插到琴座旁,反手一划寒光一闪竟将自己的血洒在了上面。见隐隐的萤光闪现洛菲松了一口气继续闭眼专注于琴声,一边幽幽的叹息“在黑暗中有一个互相征服又互相安慰的对手也不错,你认为呢?”只是一朵花竟陪自己磨过了三百年的时光,或许还有三百年也说不定,在一切结束之前这朵花就不能消失。
幽怨的死域,埋葬了一切生的气息,万千死灵洪涌而下凄号声被河水搅得粉碎。所有的水都流向一个方向,到了黑暗的尽头一部分倒挂上去,另一部分坠入深渊形成的巨大漩涡,卷起的气旋拍碎堆积如礁的骸骨将偶尔跌落的亡灵卷入漩涡带入地狱。河岸一线长满了大丛火红而诡异的花象征着死域唯一的生命气息,然而此刻没有亡灵敢靠近,所有的亡灵都在水底或水面打转,凄号。
一阵风飘来,观望的亡灵们立刻安静下来,整个冥河也安静了少许。所有的亡灵都望向一个方向,等待着……又一阵风过,卷起漫天的花瓣拂过河面,所有的亡灵沸腾起来,高举双手,欢呼着……、
绮丽的旋律盘旋在死域上空,锐渊带着玩味的笑容看着阶下人演奏,一片幽兰的寒光泛上眸子,还未有所反映洛菲手中的琴弦已被齐齐切断,洛菲安静地放下手等待着,这样的事并不是第一次。
“洛菲,你究竟是什么人?”锐渊垂下袍摆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眼睛却盯着洛菲仿佛要看透过去,然而片刻后洛菲却移开了目光。
“看着我!”我不允许任何人对我保持沉默,尤其是你洛菲,我最信任的部下!“我要你的眼神显示一切,洛菲——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殿外的冥河之水似乎感应到王者的愤怒,惊涛卷起亡灵的碎片瞬间击溃在石壁上。凝结了数百万年恶咒的青冥苍穹在气浪的震动下轰轰作响。
一声霹雳中洛菲豁然抬头,略显阴暗的眸子中射出凛冽却清亮的光“300年前被迫闯入冥界被冥王所救收留至今的人,不是我吗?”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锐渊有些失望,阴暗的气息蔓延开来在不安的空气中涌动。“但你300年前是谁?你怎么会来到这里?还在帮我?”这句话一问再问却迟迟没有被正面回答过,锐渊坐起身等着他回答。
“只是报答救命之恩罢了,在300年前我依然叫洛菲,那是人间的事,锐渊殿下不用太担心。”洛菲轻抚琴弦一一修复好断弦,过去的一切都不再属于自己,就像这断掉的琴弦,残忍而决绝。
“救命之恩……谈不上。”锐渊托腮“那么还有你冰蓝色的头发……冥界少有的澄澈。”
“殿下不喜欢我可以染成红色。”洛菲绕着额前的一缕长发开起玩笑。
“罢了,你正经一点好不好,受得了你弹琴栽花可受不了你染发。不愿说我也不多问,继续吧。”合上眼锐渊示意继续,空气中的杀气荡然无存。洛菲苦笑着继续闭上眼奏琴,整个人都随着乐曲温和起来,仿佛才获得了生机与琴声融为一体。洛菲明白洛菲不会让冥之一部失望,千百年来所有游离的力量都被他收容在此,神族,兽族,混血种,所有在外面的阳光下无法自由生活的人都被他不问出身来历的收留下来。这么多怨念的集结足以吞噬早已腐朽糜烂自认为高高在上的神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