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三月里的南京,雨水倒也不少哩。”
眼前的这位中年妇人,是这家茶馆的老板娘。体态微微有些发福了,眼角眉梢却透着一丝江南女子特有的妩媚,想必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妙人儿。她一面招呼着我,一面给我倒上了一杯茶。
三丈见方的小茶馆,安安静静地伫立于路边。旁边倒是有个小景点,但是对于这偌大的南京古城而言,着实算不得什么。茶馆却是粉墙黛瓦,小巧别致,然而如今不是旅游旺季,游人原本就稀疏,愿意进这茶馆喝一喝茶的人就更不多了。而我呢,也算是一时兴起,突发奇想地要在这周围走上一遭,却不料傍晚下起了雨。雨算不得很大,但还是不得不寻一处避雨的场所。有些狼狈地,我瞥见了这里,没有多想就走了进来。
稍稍坐定,我开始打量起这小小的茶馆。仿古的桌椅,雕刻着简约花纹的木质屏风,还有可爱的紫砂壶……颇有一点水乡的沉静气质。“青砖小瓦马头墙, 回廊挂落花格窗”这样的念头在脑海里转了几转,这里虽没有回廊,花格窗却是有的,透过窗,隐隐约约地能看见漉漉的青石板,和石板上模模糊糊的浊影。
老板娘见没有其他的客人需要招呼,就坐到了我的旁边。
“木兰花开了呢”,她稍微凑近我“我这茶馆旁边就有三棵,姑娘没看见罢?”
“是嘛?”听她这么一说,我想了起来,进来时这旁边确是有些紫紫白白的影,但是走得急了,未及细察“那这雨下得,岂不是可惜了花儿?明早地上恐怕会有些狼藉吧?”
“不会不会,木兰花可没有那么娇气,这么大的雨不碍事的……你去门口看看吧,现在开得正好。这雨啊,眼瞧着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你应该不着急赶路吧?”
果然,门口右手边有三棵木兰,半开半歇地,翻出淡紫粉白的花瓣,随着雨点一下一下点着花枝,在地上映着流动的影。空气里稍稍透着些湿乎乎的甜香气息,就像耳畔未扎起的发丝,呵得人心里痒痒的。
“嗳哟……怎么停电了呢,马上就要天黑了啊!”茶馆的灯暗了暗,突然熄灭了,随后身后就传来一声嗔怨。雨势没有减退的意思,天色却越发地黯淡了,木兰花紫白的花瓣也渐渐融入了夜色。借着一点残余的天光,老板娘摸出了抽屉里备用的蜡烛,点着棉芯。火苗颤颤悠悠亮了起来,跃动着,墙壁上体型夸张的的人影也随着晃动。
“姑娘着急回去么?”,点着蜡烛后,老板娘转向我“不急的话倒是可以继续在我这喝喝茶。我家老板出了趟远门,儿子住在学校念书,店里靠我一个人张罗……这几天也没什么客人,有些时候没人和我说说话了。南京这个地方,值得游玩的地方比较多,老城的记忆也比较丰富。”
“一个人来这边,也没什么事情,住得不算远,耽搁一下没什么的。而且外面下雨了,现在走也不怎么方便……我到这个地方来,自然想了解了解这里的一些故事,阿姨您愿意说,我当然愿意听啊!”边说着,我回到了屋内的桌子边。
“要说故事的话,当然很多了。城市有城市的故事,各家各户又有各家各户的故事。要说城市的故事,你这几天一定听了不少吧?你看这一根蜡烛,在它燃尽之前我来和你说说我们家祖辈的一个故事,然后你就该回家啦,否则,时间可就太晚了……”
袅袅的烛烟缓缓地上升,如一缕白色的纤细慢慢的浮动,和着木兰花的淡淡清芬,渐渐交织成旧时南京街道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