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若绮—那年夏天,在河边我遇到了国民演员王瑞恩,他认真对我说我适合当一个艺人,他这句话改变我的半生。回想起来鼻端似乎还萦绕着太阳蒸出草香,一个少女,一个英俊有为的偶像,风景如画,任谁也觉得是个狗血偶像剧的开始,不不,这只是一个开始而已,没有结局,真实人生哪有这么理想。诚然,王瑞恩在无数个日子后,走进我的生活,作为我的恩师、大哥,人生指导者,当时的他于我如日月对萤火,遥远美丽到不真实,谁见过爱上日月的萤火?至少我不是。当时的我高中毕业,王瑞恩的建议坚定我对前途的模糊思考。我除了有张还可以的脸和一堆才艺比赛证书,还有一个懦弱的父亲,没有工作的继母,以及三个年幼顽劣的弟妹,考大学不是无望,是绝望,考上又怎样,我的学费早就被挪用为三个弟妹的生活、补习费。我并不抱怨,学费我可以打工赚,可是怎样摆脱让我窒息的家庭又不至沦落到社会最底层,重复那种暗淡无任何光明可言的生活才是首要任务。初潮来时,继母对我说卫生巾要节省着用父亲低头把报纸拉更近的情形历历在目,那种难堪的滋味,即使多年后功成名就睡在雪白清洁到象医院的大屋里还会吓得梦醒。父亲和继母不是坏人,极艰难的情况下还是供我至高中毕业,台北女一的学费杂费并不便宜。同学问我为什么除了校服只穿蓝白二色,呵,她们都是一群粉红梦幻宝贝,脑子里满是浪漫不切实际幻想,不知道蓝白是唯一可以材质低劣穿出体面的衣服,她们直赞我别致,因为我的才艺和好成绩追随我,其实我和她们距离N个光年,她们只认得一个成绩优秀笑脸迎人的可爱方若绮。我在学校里唯一的朋友叫莫莜均,娴静秀气成绩中等,有自信有底气懂生活的女孩,我羡慕她。如果母亲不死,即使是生活清贫,我也会这样吧,不能想母亲,母亲已去,想又何用,不知何时起养成习惯,要是想母亲只想十分钟,然后继续与生活搏斗。每个人的生命据说都可作小说原稿,父亲与继母肯定是反面教材,被生活磨殆尽热情机械麻木存在着,念及于此,总是对自己说世上生活有千百种,要努力过上正常感受到阳光明媚的生活。莫莜均考上一个二流大学念经济,她不愁出路,大不了回去帮父亲打理民歌餐厅,常打电话来邀我到店里玩。似乎做艺人是目前最切实际的出路,幸而有去当民歌手的契机。莫氏父女热诚有礼,助人在不动声色之间,事后毫不提及,回想起来,莜均肯定是刻意叫我去民歌餐厅的介绍给莫叔,让我有了一个可以起步的机会。驻唱—训练—睡觉,三点一线的生活乏味单调,不以为苦,日后更是鞭策我想懈怠的动力来源,有什么比那种不知出路彷徨无措的感觉更可怕,抱怨对我来说是奢侈的事。莫叔关照我,在驻唱小有名气后又介绍了好些幕后合音,舞群伴舞、平面广告之类可以接触演艺圈的兼职给我,再后来和人混熟了,可以接到一些小广告来做,我不是不幸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