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
“愿吾王，长乐未央。来生，得享个太平盛世。”
自知此生尽也，末了竟只一人记挂于心。其音容犹存，耳似仍闻那人唤得一声仲卿。想这一生于乱世而出，胜负功过自由他人评说，倒也无甚在意。终是阖眼，便想入了阴曹奈何，能否再遇那人。想及又觉可笑，那人殁前见己背影，当真该恨极了罢。若真在那奈何桥等一遭，莫说阎王意思，只怕连看自己一眼也是不愿的。
聊想半晌竟觉意识尚存，忽觉身上痛感全无，下意识点了点手指，似是能动。也不做他想，只试着睁眼。
入眼只见窗前莺燕，绿柳红花。心下生疑，此莫不为地府？堪堪从床上起身，一触床沿竟觉万分熟悉。或是不置信的，速起四下而望。屋内屋外，旧时学宫样貌。涩从心起，只道莫不是天知我意，又给了自己一次机会？眉间镌着讥讽，还未等摇头长叹只听得学宫晨铃作响。
思忖一会倒也是打算顺其意而行。理理衣袖，进了讲堂。时夫子仍使众策论而言国事，群生一言一语，未觉间竟也激起自己旧日寒窗赤子之梦。神色犹如当年模样，侃侃而谈起全然忘了这是第二生。兴至深处，无意抬眼有一人入目。方才飞扬神色霎时尽数敛了去，语间策论戛然而止。
轻启唇，将那二字细细品来，嘴角渗了苦意，只将那二字道出
“孟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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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
久未回神，得夫子提醒一番，方才将周遭重新看了真切。
那孟章就在眼前站着，一如初见时眼含隐忍，藏着抱负。当日人赏识目光却难见到，细想这一世，本不愿见如此便不会负。留人脸上目光久了，自觉逾礼。退了一步行礼不再说话，徒留眼中哀戚不曾改半分。
静默了半晌倒是同窗士子苏严讲论起来，谈及世族大意，于天枢之好处。只摇了摇头去看那人脸色，忆起当日人面露不忿，清秀样貌下藏了些戾气。而今一瞥，竟尽数释然。奇之，心下有了他想，此人一生于己从来藏不住心事。也因自知其想法，得以飞黄腾达官拜上卿。 若我二人终有机会重新来过，倒也偿了上一世的债。
今在学宫，任他孟章用也好，不用也好。那金块珠玑，官拜王侯将相而今都做了尘土，我皆弃其如芥。
附身向前，于王面“士子仲堃仪，见过王上。”
此一世抉择，便交予他来选，而今偿了债，唯愿此人一世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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