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就能为自己做选择？
01
许听再次见到丁海是在高二的同学聚会。
原本，她是没有想着去参加老同学的聚会，被一个曾经交好的女同学磨了很久，女同学神秘兮兮地对许听说，要是你不去，保管你后悔死。
许听听到这些有些想笑，后悔死，那该后悔到哪个地步，该不会是哪个同学发达了，奔着原先傻兮兮地“苟富贵莫相忘”的誓言来的吧。
许听说，好，那我去。
参加同学聚会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已经生疏许多的老同学要绞尽乳汁地想着彼此之间的往事，意味着当年悄悄暗恋别人的小女生又要心神动荡些许时间，意味着又要听很多话唠的男生漫山遍野地吹牛逼，意味着几个女生举着酒杯乱八卦犹如当年嗑着瓜子说闲话。
意味着，有很多在老班的眼皮子地下暗度陈仓，花前月下，最终却劳燕分飞的老情人又要相聚。
譬如，丁海和许听。
一别多年，不知你，又在何处安好？
02
许听是个很厉害的女生。
不仅成绩厉害，脾气更是古怪。
许听不喜欢参加同学聚会的重要原因之一便是，她其实是个很孤独的女生，从高一到高三，和她谈得上是朋友的寥寥无几，念大学之后还有联系的基本是零蛋。
她挑选作为永远只坐走廊右侧的第一排，两个座位，只坐她一个人。
也有那么几次，有人想要做许听的同桌，被她冷冷一句话便赶走了。
“这个地方视角不好，如果想要好好学习还是去别处吧。我这个人比较无趣，如果你不想要学习，也还是去别处吧。”
慢慢地，大家就习以为常，走廊右侧的第一排，那是许听的王座，无人侵犯。
直到转学生丁海的到来。
03
故事大概总是少不了这样的桥段。
有个人辛苦保持多年的习惯，忽然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然后，他们本该毫无纠葛的生活，却像是乱麻一样，纠葛不清。
丁海初初转来，做了调皮的自我介绍，引得台下同学捧腹大笑，唯有许听雷打不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老师遥遥指了作为给丁海，他却并不打算乖乖从命。
他扬起脖子，努努嘴，开了个顽劣的玩笑：“喏，那个同学看起来挺孤单的样子，我就去陪陪她吧。”
老师还没来得及说话，丁海便拎着书包嘚吧嘚地朝着许听奔去。
丁海活泼，异于常人的活泼，一节课嘴巴都不带停的，天南地北，胡说牛逼，和后桌的两个女生打得一片火热。
许听从不参与他们的谈话。
可是……
作为一个学霸，也有一些时候是难以忍让的，就好比，丁海吹牛逼的时候常常会扯上许多物理学知识，然而然而，这些知识多半都是他在瞎扯淡。
在又一次丁海牛逼吹得天花乱坠的时候，许听忽然开口。
“同学，你物理是体育老师交的吗？哦，不对，体育老师也应该有些基本常识，所以，同学，你的物理是……幼儿园学来的吗？”
丁海愣住了。
后桌的两个女生也愣住了，然后，他们一起听许听讲了半节课的发电机原理。
04
冰山同桌终于开口说话，这对患有多语症的丁海是多么稀罕的一件事。
他不再扭着脖子跟后桌的两个女生瞎扯淡，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了颈椎病的症状，于是，他换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把整个头靠在自己的前手臂上，整个人瘫下来，春天的阳光温柔又明亮，他像只慵懒的猫，静静地看自己的同桌。
许听在某次心烦意乱地划掉排列组合的题目，习惯性看向窗外时，忽然就看到了丁海痴痴望着自己的眼神。
那是女学霸许听，第一次感到恐慌。
为什么看我？为什么这样子看我？我该怎么办？诸如此类许听不知道如何作答的题目全部涌上心头。
“同桌，你脸怎么这么红？”
“要你管啦！”许听急吼吼地叫唤。
丁海不解风情地委屈着：“唉，你这人怎么跟狗似的，乱咬人呢？”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
两个人吵了一架。
许听又急吼吼地跑了出去。
两个人是谁先动了情，许听至今未想明白，也许，当时那一束光知道，也许，当时窗子溜进来的风知道，也许被许听拿捏在手里滑溜溜的圆珠笔知道。
05
丁海人贱脾气好。
见把许听惹生气，也着急起来，拼了老命地想要求许听原谅，反正他生平最不爱学习，得亏许听生了气，他还有些事情去做，要不然，漫漫时光该有多无聊。
丁海求原谅的法子也相当新潮，直接上赶着别人家追求女生的那一套。
今天送朵花，明天拎壶水，面包牛奶天天往人家许听抽屉里堆，远远地瞅见了许听，非要上蹿下跳地打声响亮的招呼。
“嗨，许听，你去餐厅啊？”
“嗨，许听，你回宿舍啊？”
……
“嗨，许听，你去女厕所啊？”丁海从男厕所出来，恰巧碰到也在洗手的许听，傻愣愣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许听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丁海看着许听的脸，忽然就又发起呆，他说：“嗨，许听，你笑起来真好看。”
过了一会子，他又大叫起来。
“许听啊，你脸怎么老是红？”
06
大概是许听在高二下学期开学作为段第一讲话之后，丁海的许多狐朋狗友便不断地谈论起来许听。
“那个女的，就那个第一名，长得还不赖嘛。”
“长得不赖能咋地，你他娘觉得人家会能看上你？”
……
这样谈论多了，丁海的心里便有了几分躁动，说不清道不明，像是春天甜腻腻的味道，心里有点发烧。又像是夏天即将到来风暴似的，有几分烦闷。
直到许听在上课的时候，皱着眉头从抽屉里揪出一张华丽花哨的纸，还有一盒巧克力。
许听展开纸，看了一眼，便揉成一团，扔到了垃圾桶里。
她瘪瘪嘴，看看丁海，不动声色地把巧克力推向丁海：“喏，你吃吧。”
丁海倒也不客气，刺啦撕开包装盒便吃了个干净，他露出一排大黑牙傻乎乎地笑，他问：“许听，你喜欢我吗？”
冷不丁听到这样赤裸的话，许听的脸又腾地红了起来。
她懵了一会儿，又把视线转移回课本上，一副很端正的样子，声音尽可能地被她伪装得冷淡，但还是有些发颤：“你别乱说。”
“那好吧，那我就先喜欢你了。”
许听转过头看丁海，脸上是难以置信：“就因为一盒巧克力？”
丁海不知道哪里看来的撩妹情话，逼近了许听，轻轻开口：“不，是因为你。”
07
丁海追求许听的方式也很是老土。
他抄了许多情诗，锲而不舍，每日一首。到后来，他熟能生巧，自己闭上眼睛也能胡乱地诌上几句。
临近高三的那个暑假，他们分了班。
丁海一楼，许听六楼。
许听回到教室，情诗一直都有，新近，还多了一些资料，大概是丁海班里的老师推荐的，大都叫什么“金榜题名”之类的，丁海不知道，许听在的班级是清华北大班，他老师推荐的卷子对许听来说，没有做的必要。
不过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许听在又一次“偶遇”到躲躲闪闪的丁海之后，点了头说了好。
08
我们大概都会有很容易庆幸的小心思。
就好像，许听也想过关于自己的未来，会不会成绩下降，会不会让家里人失望，但每次想到这些，她便又搜肠刮肚地找出一些特例来。
前年的高考状元，不是也早恋了吗？人家又没有耽误学习。
我们都习惯于用个例来说服自己，也许呢，也许在我就是那个大多数之外的极少数呢？
而现实，往往不会那么宽容。
和丁海在一起之后，许听常常会跑神，大概是热恋的人都有的小心思，恋人的每一个眼神，都足以被回味许久。
更别提，在青草香的草坡上，他脱下了外套披在你身上。
在幽静的小路上，寡淡的月光坠下来，他一路牵你的手到宿舍大门口。
在某个落霞纷飞的黄昏，他欢喜地在你额头上落下一个清浅的吻。
值得用心的事情有许多，可许听的心却只有一颗，而且几乎要被那个少年霸道地全部占据。
第一次模拟考，许听跌出前十。
第二次模拟考，许听跌出前三十。
许听在的那个班里，一共有二十个学生，精英中的精英，考出这样的成绩来，几乎让骄傲的许听羞于见人。
09
一个传说中的许听的朋友约了丁海出来。
她说，许听自从遇见丁海以后，成绩下滑得厉害，许听从一开始奔着的学校就是清华，她这样是考不到的。
她说，如果你爱一个人，那就放手吧。
丁海说了好。
许听从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很意外地被告知，丁海要和她分手，在她离梦想越来越遥远的时候，丁海忽然就背向她，就那样离开了。
许听想要问一句为什么，她执拗地看着丁海，拉扯着丁海，不肯让他离开。
丁海说，没有为什么，许听，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许听的眼睛越来越红，她有些迷茫地问，可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就这样，不算数了？
丁海说，不算数了。
许听的手就那样撒开了。
她走啊走，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她也想，不就是失恋嘛，又不是要死了，有什么了不起，可想着想着，她却觉得，好疼啊，像是要死了一样疼。
10
丁海的为爱奉献并无卵用。
在许听失魂落魄之间，三模来临，她跌出前一百。
老师们轮番找她谈话，家人对她失望，她变得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消瘦。
不过，她倒是努力了许多，拼了命的刷题，一遍又一遍，白天刷，夜里还要举个手电筒蒙着被子做题。
有舍友起夜，听到笔声刷刷，还有微不可闻的哭泣声。
高考，许听终于成绩稍有回温，考了段六十，填了云南的学校，离Z市远远的，离丁海远远的，离所有的痛苦和黑暗远远的。
大三，许听谈了男朋友。
大四，许听和男朋友分手。
丁海联系过许听，只要一提起当年的事情，许听都只说一句，都过去了。
那些深夜里流过的眼泪，那些黑暗岁月里一个人的绝望，都过去了。
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憎恶，都过去了。
11
同学聚会是丁海发起的。
意在求复合。
班上的同学不知道是凑热闹居多，还是实打实希望两个人重修旧好居多，不过，这些也都不重要，那些人，只不过是看客而已。
气球彩带玫瑰花，以及，一大摞花里胡哨的纸，以及纸上缠绵悱恻的情诗。
丁海西装革履，站在中间。
他说：“许听，回来吧。”
周围一群人叫着，答应他，答应他。
许听的眼泪马上就掉下来，她接过丁海的玫瑰花放在一旁，她抱了抱丁海，然后说了一句，算了吧。
丁海楞在原地，不明所以。
我们常常以为，有些事情不圆满，便可以用日后大把时间去弥补。
可日后的弥补，始终圆满不了当时的遗憾。
许听说，她早就知道了当日种种，可她还是介怀，除却他任由她一个人挨过那样黑暗无助的日子之外，她更不明白的是，他怎么就能为自己做选择？
他口口声声说对自己好，可他见着了，他离开后，她不好，一点都不好。
是他不相信他们的爱情，还非要打着为自己好的旗号。
许听和丁海的爱情，早就死在那些许听流着眼泪无眠的夜里。
许听说，也许我该感激他，可是我却不。也许我最不该的就是怨恨他，可我偏偏是。
应该感激他因为爱而放手，可偏偏怨恨他自以为是地一个人决定了两个人爱情的命运。
应该如众人所愿和他花好月圆，可偏偏一别多年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那个许听曾深爱的少年，那个许听曾经在深夜里为之痛苦的少年，早就变成了她生命里不深不浅的一道疤痕，不痛不痒，稀松平常。
所以啊，既然当日他决定阔步离开，便应该想到再也没有以后的未完待续。
他们的故事，早早地就画上了仓皇的句点。
由他一个人，亲手画上的。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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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听再次见到丁海是在高二的同学聚会。
原本，她是没有想着去参加老同学的聚会，被一个曾经交好的女同学磨了很久，女同学神秘兮兮地对许听说，要是你不去，保管你后悔死。
许听听到这些有些想笑，后悔死，那该后悔到哪个地步，该不会是哪个同学发达了，奔着原先傻兮兮地“苟富贵莫相忘”的誓言来的吧。
许听说，好，那我去。
参加同学聚会意味着什么呢？
意味着已经生疏许多的老同学要绞尽乳汁地想着彼此之间的往事，意味着当年悄悄暗恋别人的小女生又要心神动荡些许时间，意味着又要听很多话唠的男生漫山遍野地吹牛逼，意味着几个女生举着酒杯乱八卦犹如当年嗑着瓜子说闲话。
意味着，有很多在老班的眼皮子地下暗度陈仓，花前月下，最终却劳燕分飞的老情人又要相聚。
譬如，丁海和许听。
一别多年，不知你，又在何处安好？
02
许听是个很厉害的女生。
不仅成绩厉害，脾气更是古怪。
许听不喜欢参加同学聚会的重要原因之一便是，她其实是个很孤独的女生，从高一到高三，和她谈得上是朋友的寥寥无几，念大学之后还有联系的基本是零蛋。
她挑选作为永远只坐走廊右侧的第一排，两个座位，只坐她一个人。
也有那么几次，有人想要做许听的同桌，被她冷冷一句话便赶走了。
“这个地方视角不好，如果想要好好学习还是去别处吧。我这个人比较无趣，如果你不想要学习，也还是去别处吧。”
慢慢地，大家就习以为常，走廊右侧的第一排，那是许听的王座，无人侵犯。
直到转学生丁海的到来。
03
故事大概总是少不了这样的桥段。
有个人辛苦保持多年的习惯，忽然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然后，他们本该毫无纠葛的生活，却像是乱麻一样，纠葛不清。
丁海初初转来，做了调皮的自我介绍，引得台下同学捧腹大笑，唯有许听雷打不动，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老师遥遥指了作为给丁海，他却并不打算乖乖从命。
他扬起脖子，努努嘴，开了个顽劣的玩笑：“喏，那个同学看起来挺孤单的样子，我就去陪陪她吧。”
老师还没来得及说话，丁海便拎着书包嘚吧嘚地朝着许听奔去。
丁海活泼，异于常人的活泼，一节课嘴巴都不带停的，天南地北，胡说牛逼，和后桌的两个女生打得一片火热。
许听从不参与他们的谈话。
可是……
作为一个学霸，也有一些时候是难以忍让的，就好比，丁海吹牛逼的时候常常会扯上许多物理学知识，然而然而，这些知识多半都是他在瞎扯淡。
在又一次丁海牛逼吹得天花乱坠的时候，许听忽然开口。
“同学，你物理是体育老师交的吗？哦，不对，体育老师也应该有些基本常识，所以，同学，你的物理是……幼儿园学来的吗？”
丁海愣住了。
后桌的两个女生也愣住了，然后，他们一起听许听讲了半节课的发电机原理。
04
冰山同桌终于开口说话，这对患有多语症的丁海是多么稀罕的一件事。
他不再扭着脖子跟后桌的两个女生瞎扯淡，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了颈椎病的症状，于是，他换了一个很舒服的姿势，把整个头靠在自己的前手臂上，整个人瘫下来，春天的阳光温柔又明亮，他像只慵懒的猫，静静地看自己的同桌。
许听在某次心烦意乱地划掉排列组合的题目，习惯性看向窗外时，忽然就看到了丁海痴痴望着自己的眼神。
那是女学霸许听，第一次感到恐慌。
为什么看我？为什么这样子看我？我该怎么办？诸如此类许听不知道如何作答的题目全部涌上心头。
“同桌，你脸怎么这么红？”
“要你管啦！”许听急吼吼地叫唤。
丁海不解风情地委屈着：“唉，你这人怎么跟狗似的，乱咬人呢？”
“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
两个人吵了一架。
许听又急吼吼地跑了出去。
两个人是谁先动了情，许听至今未想明白，也许，当时那一束光知道，也许，当时窗子溜进来的风知道，也许被许听拿捏在手里滑溜溜的圆珠笔知道。
05
丁海人贱脾气好。
见把许听惹生气，也着急起来，拼了老命地想要求许听原谅，反正他生平最不爱学习，得亏许听生了气，他还有些事情去做，要不然，漫漫时光该有多无聊。
丁海求原谅的法子也相当新潮，直接上赶着别人家追求女生的那一套。
今天送朵花，明天拎壶水，面包牛奶天天往人家许听抽屉里堆，远远地瞅见了许听，非要上蹿下跳地打声响亮的招呼。
“嗨，许听，你去餐厅啊？”
“嗨，许听，你回宿舍啊？”
……
“嗨，许听，你去女厕所啊？”丁海从男厕所出来，恰巧碰到也在洗手的许听，傻愣愣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许听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丁海看着许听的脸，忽然就又发起呆，他说：“嗨，许听，你笑起来真好看。”
过了一会子，他又大叫起来。
“许听啊，你脸怎么老是红？”
06
大概是许听在高二下学期开学作为段第一讲话之后，丁海的许多狐朋狗友便不断地谈论起来许听。
“那个女的，就那个第一名，长得还不赖嘛。”
“长得不赖能咋地，你他娘觉得人家会能看上你？”
……
这样谈论多了，丁海的心里便有了几分躁动，说不清道不明，像是春天甜腻腻的味道，心里有点发烧。又像是夏天即将到来风暴似的，有几分烦闷。
直到许听在上课的时候，皱着眉头从抽屉里揪出一张华丽花哨的纸，还有一盒巧克力。
许听展开纸，看了一眼，便揉成一团，扔到了垃圾桶里。
她瘪瘪嘴，看看丁海，不动声色地把巧克力推向丁海：“喏，你吃吧。”
丁海倒也不客气，刺啦撕开包装盒便吃了个干净，他露出一排大黑牙傻乎乎地笑，他问：“许听，你喜欢我吗？”
冷不丁听到这样赤裸的话，许听的脸又腾地红了起来。
她懵了一会儿，又把视线转移回课本上，一副很端正的样子，声音尽可能地被她伪装得冷淡，但还是有些发颤：“你别乱说。”
“那好吧，那我就先喜欢你了。”
许听转过头看丁海，脸上是难以置信：“就因为一盒巧克力？”
丁海不知道哪里看来的撩妹情话，逼近了许听，轻轻开口：“不，是因为你。”
07
丁海追求许听的方式也很是老土。
他抄了许多情诗，锲而不舍，每日一首。到后来，他熟能生巧，自己闭上眼睛也能胡乱地诌上几句。
临近高三的那个暑假，他们分了班。
丁海一楼，许听六楼。
许听回到教室，情诗一直都有，新近，还多了一些资料，大概是丁海班里的老师推荐的，大都叫什么“金榜题名”之类的，丁海不知道，许听在的班级是清华北大班，他老师推荐的卷子对许听来说，没有做的必要。
不过这些不重要。
重要的是，许听在又一次“偶遇”到躲躲闪闪的丁海之后，点了头说了好。
08
我们大概都会有很容易庆幸的小心思。
就好像，许听也想过关于自己的未来，会不会成绩下降，会不会让家里人失望，但每次想到这些，她便又搜肠刮肚地找出一些特例来。
前年的高考状元，不是也早恋了吗？人家又没有耽误学习。
我们都习惯于用个例来说服自己，也许呢，也许在我就是那个大多数之外的极少数呢？
而现实，往往不会那么宽容。
和丁海在一起之后，许听常常会跑神，大概是热恋的人都有的小心思，恋人的每一个眼神，都足以被回味许久。
更别提，在青草香的草坡上，他脱下了外套披在你身上。
在幽静的小路上，寡淡的月光坠下来，他一路牵你的手到宿舍大门口。
在某个落霞纷飞的黄昏，他欢喜地在你额头上落下一个清浅的吻。
值得用心的事情有许多，可许听的心却只有一颗，而且几乎要被那个少年霸道地全部占据。
第一次模拟考，许听跌出前十。
第二次模拟考，许听跌出前三十。
许听在的那个班里，一共有二十个学生，精英中的精英，考出这样的成绩来，几乎让骄傲的许听羞于见人。
09
一个传说中的许听的朋友约了丁海出来。
她说，许听自从遇见丁海以后，成绩下滑得厉害，许听从一开始奔着的学校就是清华，她这样是考不到的。
她说，如果你爱一个人，那就放手吧。
丁海说了好。
许听从来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很意外地被告知，丁海要和她分手，在她离梦想越来越遥远的时候，丁海忽然就背向她，就那样离开了。
许听想要问一句为什么，她执拗地看着丁海，拉扯着丁海，不肯让他离开。
丁海说，没有为什么，许听，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许听的眼睛越来越红，她有些迷茫地问，可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就这样，不算数了？
丁海说，不算数了。
许听的手就那样撒开了。
她走啊走，不知道要走到哪里去，她也想，不就是失恋嘛，又不是要死了，有什么了不起，可想着想着，她却觉得，好疼啊，像是要死了一样疼。
10
丁海的为爱奉献并无卵用。
在许听失魂落魄之间，三模来临，她跌出前一百。
老师们轮番找她谈话，家人对她失望，她变得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消瘦。
不过，她倒是努力了许多，拼了命的刷题，一遍又一遍，白天刷，夜里还要举个手电筒蒙着被子做题。
有舍友起夜，听到笔声刷刷，还有微不可闻的哭泣声。
高考，许听终于成绩稍有回温，考了段六十，填了云南的学校，离Z市远远的，离丁海远远的，离所有的痛苦和黑暗远远的。
大三，许听谈了男朋友。
大四，许听和男朋友分手。
丁海联系过许听，只要一提起当年的事情，许听都只说一句，都过去了。
那些深夜里流过的眼泪，那些黑暗岁月里一个人的绝望，都过去了。
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憎恶，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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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聚会是丁海发起的。
意在求复合。
班上的同学不知道是凑热闹居多，还是实打实希望两个人重修旧好居多，不过，这些也都不重要，那些人，只不过是看客而已。
气球彩带玫瑰花，以及，一大摞花里胡哨的纸，以及纸上缠绵悱恻的情诗。
丁海西装革履，站在中间。
他说：“许听，回来吧。”
周围一群人叫着，答应他，答应他。
许听的眼泪马上就掉下来，她接过丁海的玫瑰花放在一旁，她抱了抱丁海，然后说了一句，算了吧。
丁海楞在原地，不明所以。
我们常常以为，有些事情不圆满，便可以用日后大把时间去弥补。
可日后的弥补，始终圆满不了当时的遗憾。
许听说，她早就知道了当日种种，可她还是介怀，除却他任由她一个人挨过那样黑暗无助的日子之外，她更不明白的是，他怎么就能为自己做选择？
他口口声声说对自己好，可他见着了，他离开后，她不好，一点都不好。
是他不相信他们的爱情，还非要打着为自己好的旗号。
许听和丁海的爱情，早就死在那些许听流着眼泪无眠的夜里。
许听说，也许我该感激他，可是我却不。也许我最不该的就是怨恨他，可我偏偏是。
应该感激他因为爱而放手，可偏偏怨恨他自以为是地一个人决定了两个人爱情的命运。
应该如众人所愿和他花好月圆，可偏偏一别多年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那个许听曾深爱的少年，那个许听曾经在深夜里为之痛苦的少年，早就变成了她生命里不深不浅的一道疤痕，不痛不痒，稀松平常。
所以啊，既然当日他决定阔步离开，便应该想到再也没有以后的未完待续。
他们的故事，早早地就画上了仓皇的句点。
由他一个人，亲手画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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