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不悔？”
“不怨，不悔。”
一
若水领命去寻自家少爷那天，正值十五月圆。那天他没能找到他家少爷，只是回府时，刘府已被大火吞噬着。
那场大火在刘府中狂奔着，咆哮着。让他觉得不太真实。
可当他亲眼看到自家老爷的头颅高悬于城门之上，满城都在讨论着老爷犯了通敌卖国的死罪，他才接受了刘家被皇帝下令灭门的现实。
把自己捡回家并把自己当作亲生儿子对待的刘老爷遭人陷害而死，自己的家，也没了。那个如同自己亲弟弟般的刘大少爷刘拓，如今也不知道身在何方。
他觉得若是刘拓能侥幸逃过这场劫难，定是会找到对他对他照顾尤佳的钟离大人那里寻求帮助的。虽担心刘拓，却又不能在这么一个节骨眼上冒然前往钟离府。太显唐突，也太为冒失。
思前想后他只得胡乱为自己编了个身份，去了扬州城内最为繁华、小道消息最为流通的烟花之地打听刘家被灭门的缘由。不料这一去，本就生得白嫩的他竟被当成了街边拉客的小倌。
也不管抚着自己脸颊的手是来自何方权贵，又恼又羞的他用力拉住那只手，给了调戏他的人一个过肩摔。
那人未料到若水会给自己来这么一出，被摔倒后也不嫌丢脸，在人群的注视下缓缓起身，开口道：“刚才多有得罪，望公子海涵？”
若水这才看清了眼前之人眼中流露出的刚正之气，心想有着如此气质的人怎会肯到着烟花之地，着实不雅。
不过别人的事又与自己何干？安了安心神开口回道：“无碍。”
正想挪动脚步往前走，那人却顺势拉住了他的手。他惊恐万分转回头，看见那人正笑眼眉开。
“公子出手非凡，不知师出何家？”
“无师。”
“实不相瞒，在下乃镇军将军张泉，有幸在此与公子相遇，实在欣赏公子风采。不知公子可能赏脸与在下小酌一番？”
欣赏？那种欣赏？扬州权贵好男风已是九州大陆人尽皆知的事了。若水不禁把脸黑了下去，怎料还未等他开口拒绝，他已被身旁的将军拉着往前走了。
镇军将军张泉吗？说不定能从他口中套出少爷的消息。
由此，若水也只能顺着这位将军的意了。
毕竟都是习武之人，若水跟着张泉坐进酒肆中从拳脚的一招一式谈到了兵法莫测最后竟是聊到了天下局势。
他眼看着张泉带着嘲讽的表情笑了半晌，而后才开口道：“刘家一除，怕是了了贺太师的后顾之忧。”
“贺太师？”若水皱眉作出一副听不太懂的样子，“刘家灭不灭门，跟贺太师有什么关系？”
张泉拍了拍他的肩：“告诉你也无妨，朝堂之上政敌相争，贺太师忠心耿耿，怕的是那江国公拿了太多实权在手，某一日反了王吧。”
犹记得老爷在世时曾与江国公频繁往来是在老爷受人所托把幽州二皇子带回扬州后的事，由此看来，请老爷帮忙的人是江国公错不了了。可再怎么说，要灭了刘家以除后患的人应该是江国公才对，怎么就成了贺太师怕江国公谋反而灭了刘家呢？
他的眉头紧锁被张泉看在眼里，张泉不忍见他为不关己的事深思至此，手指抚过他紧皱的眉：“别想了，这不是你能左右的事。”
动作语言温柔至极。
若水愣住，因张泉那一句“这不是你能左右的事”。
不！一定要查清楚的！老爷蒙受不白之冤而丧命，少爷此时无家可归！唯一知晓事情大概的自己怎能做到冷眼旁观？
一阵心烦意乱，他站起身对着张泉冷言道：“将军似乎该回府了。”
“我送你。”
张泉的回应让若水始料未及，他眼色一暗：“若水已经没有家了。”
“若水？”知晓眼前这少年的名字，张泉又露出笑颜，“如若不嫌弃，若水从今日起便入住将军府可好？”
好？仿似一个笑话。镇军将军从烟花风流之地带回了一个男子？
进而又想到了老爷所受的冤屈，还有那不知所踪的少爷。若水抬头望着满天星辰，回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