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佳人》
刘府的宅子荒废了许多年,萧条的模样令每每路过的行人都不禁惋惜。初来乍到的我并不知道,这坐废宅还有如此辉煌的历史,清朝落寞之前,这儿住了一个绣娘,数一数二的手艺,在城中无人能比。
我一点儿也不关心父亲如何将这宅子收购到自己手中,从宅外细看,不大,也并不气派。我见过的府邸中这座也许是最普通的。只是,进了宅,便有股不寻常的气息,从前堂到后院,只要可以种花草树木的空处,一一种了茉莉,我惊讶的是,它们似乎常年被人打扫过一般,枝繁叶茂且修剪整齐。我想这样的突然闯入,会不会冒犯原主人。只是后来一想,这里的人不知道死了多久了,心里便踏实起来。
陈旧的东西总会个人一种古老而神秘的感觉,这座宅子当然不会例外,就像久未被人开封的酒坛,携带着浓浓芬香,沁入心脾。
走到一半,被人重重拍了下左肩,不由得惊跳出几步,捂着心口大声嚷道“想吓死姑奶奶么?”早晨精心涂抹的胭脂伴随轻微薄汗逐渐脱落,细长柳眉拧成了一团,我有些不耐烦,靠在栏杆上拿出绢帕细细擦拭额上及脸颊两侧的汗珠,每擦一下总要将那差点吓坏我的小兔崽子狠狠骂一次。所以,总有人说“宋姑娘,改收收你的脾气了”
脾气不好怎么了,我乐意,谁也管不着。一旦被我听见有人说我的不好,那是势必追几条街也得讨回来。
刘宅的匾额被我毫不留情的给摘了,为此。我听到了无数的谩骂声,可这次我不能追着他们骂回去,因为我一人无法分身乏术。人太多且目标太大,单打独斗还可以,打群架这事儿还是算了。虽然,我父亲财大气粗,但是并不是所以事情都能用钱来解决,我从小就领教过这个道理。
牌子摘就摘了,于我而言就是快烂木头,虽然战争还在继续,大街小巷穿长袍马褂的依旧比西装旗袍的多,可是,我还是烫着一头卷儿,踩着高跟鞋,穿着被人诽议过多次的中袖开叉长旗袍,我行我素。
原本,我自豪城中唯一一个被人用奇怪眼神凌迟的。是的,我引以为傲。然而,并不是那样,自从女子可以入学堂,就有众多姑娘求学。我拜访过那位先生,委实令人自愧不如,当然我指的是气质,言谈举止,一副大家闺秀的样子,然而并不死板,相反,很是幽默,并且姿色上乘,第一印象极好。尤其是洋装穿在她身上,别有一番味道,颈上缠着一条大地色丝巾,我生生将那种“先生说不定也不过如此”的想法,彻底碾压。这位先生,名握瑜。
等到“刘宅”里外被我翻新一遍之后,大概是见过握瑜后的的第四日。
像我这样对名字没有概念的人来说,握瑜这名字却印象深刻 ,其实是觉得人有趣,不似常人。我邀请她来“刘宅”坐客,是第五日的中午。初春,阳光照在身上,很温暖。瑜来的时候,我在前堂喝茶,一杯又一杯,如痴如醉。
“宋小姐,这宅子你翻新的不错,唯一让我欣慰的是茉莉没有全被拔了”
反应过来时,我披着外衣,像她走去,每近一步便能看的越发清晰,秀眉如远山,朱唇似火焰,黑眸如曜石,纤腰盛细柳。我笑的如同一个痴子,连声赞叹“此女美如画中仙。”
黛青旗袍将她修饰的完美无瑕,正齐脚踝的下摆伴随她的每一步摇曳生姿,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那茉莉茶香,她扬手在高盘起的发髻上取下一只镶嵌着祖母绿的翡翠簪子,小巧玲珑,极其精致。我探头细瞅了几眼,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得唉声叹气,并不去问,反倒接了她上句话“等到茉莉花儿开了,必然香味四溢,只要能闻着这味道,做的梦都是美滋滋的,我怎舍得拔了它去。”
“这宅子本住了个绣娘,算不得什么大人物,是个地主的女儿,性子善良,常偷偷救济穷苦百姓,还有一身刺绣的本事,后来,老地主死了,这姑娘却没给自己留上分毫贵重物品,除去宅子,其他东西皆被她分给了百姓。这簪子便是她的。”
突然之间,我觉得阳光有些刺眼,周围的温度似乎在上升。因为,第一次有种被人打脸的感觉,逐渐升温的脸颊慢慢变成绯色。她看透了我的心思,却并不戳穿,装作若无其事的将簪子给我插在头上“其实,你戴着也很好看。”
瑜去上海之前,我搬出了“刘宅”,并把那副扔在柴房的匾额重新拿了出来,擦洗干净,在针阵尖叫声中亲自挂了上去。
就像热爱旗袍美人一样,我尊敬着那些善良的人。
虽然,人们口中的宋辜,刁难任性,无所事实,可我依旧保持着那样的脾性。
我不孤独,也没有美酒,愿意跟我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