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訾
红尘种种,于他这数万年的人生而言,不过须臾。
所谓劫缘,大劫过后便该是缘。
微微抬手宽大的袖袍掩去眼角湿润,心间尽是再见时那人一袭白衣模样。
可她不愿再爱他,不愿再同他有牵扯,他如何在知晓她还活着之后心甘情愿自此同她陌路?
玲珑局中一切皆为虚像,诛仙台上只剩下他二人,当真是缘,因为不想再错过,是以,不论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于四方剧烈的晃动之间,朝她伸出手凝神望着她。
“小七,莫再错下去了”
。
夕袂
-
忆与他相遇种种心底似食了蜜糖一般,却在忆及其只为苍生一剑刺入胸口的痛,红了眼。
墨衣墨发踏在这苍生置顶,垂首看着脚下的痴男怨女鸳鸯相对,只觉一腔怨气油然而生。再抬眼眸时眼底独见冷漠。
眼眸中印出那人衣袂飘飘白发衬的人宛如嫡仙,自讽一句他原就是嫡仙。见他伸出的手压着心中悸动,强忍着
[错?我错了什么?]
[白訾告诉我!我夕袂到底错了什么!]
。
白訾
熟悉的眉目之间不复他从前所悉熟的明亮,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深沉的怨愤和阴沉。
她变了,他也变了。他们不再是从前不周山之上那上慈下孝的师徒了,早在诛仙台上他亲口承认他爱她却一剑刺穿她的身体的时侯便已经破碎了。
保持着方才动作一直不动的他顿了一顿,张了张嘴,又不知从何说起,坚持自己所认为的教导这个不再纯善的徒儿。
“小七,错了就是错了”
顿了顿又走近一步。
“只要你及时迷途知返,莫再往前走,为师什么都答应你。”
。
夕袂
-
阖目不愿再瞧这诛仙台,那日的寒风刺骨,早已是仙体的自己还能感受到那日如针针扎进心上的痛,万载都记得。
自己的娇惯脾气他都能忍着,旁人欺他护,而今再想起还仿佛在昨日。
闻他言语如一刀刀割在心脏,竟一时放声长啸
[我杀了那国君臣有何罪!]
[身为君王滥杀无辜身为臣子教唆君主枉顾伦常!此等恶人我只恨没能将他们挫骨扬灰!]
凝睇那人,扯了一抹如同初见时的笑颜,语气天真说出的话却是一把匕首冷意凛然
[师傅,你既说什么都应我——]
[那我要你的命,你可愿?]
。
白訾
伴着晃动得越来越剧烈的四方,诛仙台上站着的另一人说出的话确然叫他彻底停下脚步,顿在空中的手几度要扬起,终究无力的垂下,略略思索一番,须臾之间掌间凝出一朵红莲。
满头银丝随风而扬,白色衣角一如平常仙气凌人。不过是为了苍生而已,从前的他如何能自私如斯,可他终究不是从前的他。
站在她身后三步远处,不敢靠近,不想隔远,千言万语憋了恁久最后只说了一个字。
“好”
话落手起花落银光闪现间他已经作出了选择。
。
夕袂
-
见其几番欲抬的手无力垂下,一时间竟不知心中是何感受,自执念超脱轮回于这世间,贪嗔痴恨爱恶欲似乎离自己很远又似很近。须臾间见他掌心凝出红莲一朵却不信他会舍了这天下苍生而满足自己这句不过是玩笑的话。
见他白衣白发随风飘扬,一步步走向自己,三尺外那人掌心红莲如火,相对凝视似一过数载。直到那人道出一个好字,还未反应过来就见他红莲耀眼灼伤他眉间,瞪大双目退后几步,满脸的不可置信。不过瞬间再也不再纠结对他而言苍生与己孰重孰轻,冲到其身前环抱住他,白发墨发相交,白衣墨衣相缠就好似他们羁绊的一生。
柔荑颤抖的拂上他脸颊,眼眸干涩肿胀却早已留不出泪来,咽喉似梗了块石子
[师傅...]
强颜欢笑着用仙力护住他心脉,盯着他面容好像一眼要将他深深记在脑里心里。
[我不过玩笑话...你也分不清楚了么]
脸贴上他的,将两人发丝打上一个结,嘴里唱道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是我在凡间听人唱过的,我其实很早就想这样了...]
言语间他的手逐渐化作点点星光,咬着唇瓣竟不知何时唇早已咬破舌尖沾染着腥甜,将怀中人抱的愈发紧
[你说如果当初我们不曾相识]
[结局会不会不同?]
。
白訾
自毁仙元最终只会落得魂飞湮灭的下场,眼前白衣闪现,转瞬他倒下的身体已经靠在她身上,浑身仙力魂魄开始化作金色弥蔓出来散在天空,身体无力感愈发沉重。
纵是如此,他还是感觉到了她贴上来的有些冰凉的脸颊和芊指,她仍然是爱他的。
修长的手指缓而伸起,颤抖的触碰她的脸颊,唇微扬,再无遗憾。
“你终于肯……原谅我了?”
“小七……”
在说了这样一句话之后,他的魂魄完全散尽,身体已然变得透明,三魂七魄化作一缕金色围着她绕了一圈而后彻底消散在这一方天地之中,原本晃动得厉害的幻境亦平稳下来。
。
夕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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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环绕自己的星光,紧紧抱着他那一袭白袍,将脸埋在衣内深深的吸着他还残留的余味,原本动荡的玲珑局霎时沉寂下来。指腹一遍遍抚摸着衣袂,口中喃喃
[我从未怪过你...]
[日后...我便为你护住着苍生,如何?]
抬起头目光呆涩的看着这方寸,不知在想些什么,少倾回神,眸中闪着希望
[师傅,我能靠执念超脱轮回,那师傅你为什么不能?]
[你且等我...且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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