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余烬
很多年后,我忽然又翻到了那张旧照片。
——当时应该是在夏天吧,月朗星稀,我们都身着单衣。
独孤优嘉坐在中间,白裙子被吹得向左飞去。她右边的言慕之低着头听着她说话。我则呆呆地看着他,没有得到同样殷切的回应,就露出了有些寂寞的表情。独孤优嘉却侧着脸对着赵航说话,赵航随便点了点头,转而看向我,说了个奇怪的冷笑话,“沉舟,夏天蚊子多,都把我的大腿吸成了胳膊了。”
然后一片冷场。
赤道偏南的小岛上有着很清凉的空气和很安静的夜晚,没有灯光,只有水银般皎洁的沙滩在月光下柔软地绵延着,金黄色的月亮垂在海平线上方的一点点位置。身后的森林里还依稀传来了寂静的虫鸣。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偶尔滑过天际的震翅海鸟。
其实当时的我们还很幸福,因为没有一个人率先表白,又或者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却不知道,总之仍旧能维持着表面上的微妙平衡。
“……言慕之。”我不自觉地看着照片上有些模糊了的少年的容颜,低低喊了出来。顿了顿后,又仿佛怕什么似地,小心翼翼又期待地重复了遍,“慕之。”——态度凝重又期待的好像是在触摸连自己也不敢惊扰的过往一样。手心里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心微微一缩,有些难过有些酸涩,只是当初的绝望已经不再强烈了。于是我想,大概一切都过去了吧。
虽然看着照片的人已历经沧桑,可被看到的却光彩依旧。这大概是时光里开季节变迁里最没无可奈何的事情了。因为谁遇见了谁,谁喜欢着谁,谁一直记得谁。只有自己心知肚明,却假装不知道。
这么想着,我犹豫了一下,终于慢慢地凑近了煤气炉,像是要向谁说再见一样,打开火。然后看着它在火焰中被灼得边缘卷起,化成了黑色的灰烬。心就变得很茫然很茫然了。
一个晚上没有睡好。
第二天,正看到妈妈用力扫着那摊灰烬,见到了我后,她警告了两声“不要到处烧纸钱”,就继续野蛮地挥舞起了扫把。坚硬的根须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尖叫声。我呆呆地看着,一瞬间口干舌燥失去了所有的力气。隐隐约约间,我看到了谁正手持时光,柔软又强硬地扫去了我的整个青春。
——昼夜轮转,光影交错,那些远去的旧时光终于还是从指缝间离开了。
像是这堆灰烬一样。
——其实我并非不想重新开始,只是没有一个能操纵时间洪流的咒,能让我逆流而上。
那么多年的暗恋那么多年的喜欢。他也许根本不知道呢,却用尽了我年少时的全部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