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新觉罗政宪

【时近年关，至除旧迎新时，这京城亦从冬日的颓靡与慵怠中悠悠醒转，打着精神抖擞出一派喜气。关乎年节，旁的寓意于我而言太远太空，落到手头的好，唯有衣与食】
【每至新年，靖王府上上下下都该裁一身新衣，由额娘带着旁的几位姨娘挑选料子花样，而我们便只巴巴的等，待见到新衣时，无论样子颜色喜欢与否，亦是挑不得的——毕竟年关里头，再花多少银子作改，裁缝也不肯。我吃过这亏，早几年收到的帽子很是不尽人意，算是长了个教训，早早地便请盛锡福的师傅送了样子瞧过，终选定一个喜欢的，算着时日差不离，恰过王府井，便捏着单据去取】

【伙计动作是麻利的，未曾多候，便得人递来一个包裹。饶是心大，又或是想起政均叫我捎带一包糖炒栗子，未曾打开来瞧，抄起东西便离了铺子。命车夫往护国寺去时，这才想起来瞧新帽子的样儿，然这一瞧，便该为我的懒怠后悔】
【——我手中的不是我要的帽子，更叫人难以启齿的是，这分明是顶女帽】
【忙折回王府井去寻那糊涂的伙计，生怕他再一糊涂，亦如这般将本该是我的那顶帽子错给了他人。然而事情尚未如我所想般糟糕，再度寻得他时，已有人讨理在侧】
【将那包裹还给他】师傅，我那帽子不是这顶，劳烦您再好好找找？

【想是年节里，帽铺生意兴隆，纰漏难免，更不愿为此事纠结动怒，叫人换回原本该是我的那顶帽子便是。然身旁这位却似蕴了十足的怒火，亟待片刻发泄，恰此时我登门来，算救了那小伙计，他合该再给我点优惠补了人情】
哎，一点不差！【说着话儿将包裹递予她，又朝那头一窥】您拿的不会是鸦青色墨狐毛的男帽罢？
【先时甫一打开包裹，赤色入目便是一惊，这伙计太糊涂了些，纵是弄错也不该错得这般荒唐。再瞥一眼一旁立着的伙计——战战兢兢的模样，纵是腊月间额头亦挂满了汗珠：他也知道我二人不好得罪，回头该叫掌柜好生教训，免得再生祸端】

正是。（四目相交，相视一笑，为取回称心之物，亦为这离奇的际遇）这儿的伙计虽迷糊，师傅却是个实打实的老行家。帽子制得极精细，与您很是合衬。
（接了包裹，两手改换，朝其呈过手中帽。眼前人玉冠华服，气质温文，显见系出高阀。虽未摸清来路，时下业不拘这些，亟不可待地拆了包，睐一眼他，再言语时，已多添缓色）
糊涂东西，长点儿记性罢！仔细砸了你们家金字招牌，可就没这么好说话的主儿了。

【由她手中接过帽子，捧于手中转了一周打量，复又将包裹的布卷上】
您那顶红色的亦很是精致，样式料子，都算顶顶时兴的。
【瞧着她面孔有几分熟悉，却又半晌未曾想起于何处见过——但大抵，是在某个觥筹交错的宴会上，或是甚么熙熙攘攘的地方；且又有几分像是于间或往皇宫里去时见过的面孔，心头揣着疑，观其大方做派，又确信几分，恐是哪个簪缨世族的闺秀，抑或皇亲国戚】
正月间里忙碌，弄错倒情有可原。【眉宇一舒，面上带着笑】倒是我糊涂没先瞧上一瞧，车马都行到了城东才发现，好在没耽误了您。

公子宽宏，净把别人的罪过往自个儿头上揽，我可没您这样好的脾气。
（话间尤恼，面上却噙笑，得其溢美，自欢喜不提，立时套手帽下，往头上一扣，朝那伙计掷一句）得亏这位爷好性儿，今日便不同你计较了，还不快谢两句。
（伙计这晌明白过来，忙不迭拱手又哈腰。正欲放归他去，眼风一掠，无意窥得楠木架上一顶鹅黄绒面小帽，着他前去取了，过目一番）
这顶也要，照上回与我同来的卓二格格的头寸做，完事送往卓府便是。
（撂下银两，见人仍在旁侧，弯了眉山）巧了，我也打城东过来，不知您坐府何处？

【得她一句夸，笑也赧然】正月里，不想因小事坏了心情罢了。
【一旁的伙计是有眼力见的，迭声好几句谢，不过摆摆手示意他作罢。长眉轻挑，眼风往旁侧一递】倒不必谢了，那头新来了客人，勿要再出了错才是。
【我大半时日拘于府中，纵是外出，亦不过几个熟悉去处，在这四九城中，能说得出名姓数出结识的人亦不过寥寥，而她口中卓二格格好巧不巧应了其中一位，只又不大肯定，这个卓府是不是卓多穆府，这个二格格又是不是我想的那个塔娜了】
【闻人言，果与所想不差，该是城东的主子】靖王府，您呢？

成昌公主府。（低着眉梢，将荷包一敞，倒进找补回的些许碎银，闻其门第，脑瓜子一转，心下了然）那令父便是靖王爷，我的十八舅了。如此一来，你我也算是表亲，却不知究竟谁长一些。
（额娘于诸位小姨间走动，自然多过叔父舅伯，是以与十八舅亦算不得熟络。知其真身后，再行一瞧面前人，只觉无端眼熟，约摸是哪次觥筹交错间尝窥得一面，也未可知）
我幼时尝闻，舅舅膝下有两子，而长子体弱。现下见您英姿勃发，约摸是另一位了？

（头次识得诸多表弟中的一位，两人本非相熟，谁知他倒识礼，张口就唤，乍一听来，很有一股子大姐头的气派，便高高兴兴应了声）
我虚长你一些，称你一声弟弟不为过，那往后再见，这么唤便是了。
（适才未察，闻其后言，再又见他面色稍有泛白，当即一愣，挠了挠微红的耳根子）原是我眼拙了。昔年舅舅双子同诞，于京中也属佳话一桩，我虽年幼，因额娘之故，犹记靖王府为此设满月宴，广邀皇贵同庆。
（堂中客渐满，徒站不便，遂先一步至角落圆凳坐下，亦引他同坐）
我也是那时听闻的，迄今仍觉即便长子艰难养成，也该是病骨一副。所以今日见你，与我先时所想，实在大相径庭。

（他道阿玛额娘视我如珠，闻之眉山一低，眼底含笑，然未置多词，后观其讪讪之色，虽有怪怨之意，实则宽慰居多）
瞎胡说什么呢。老天爷既佑你病体痊愈，再降灾于你，岂非拂了他的本意？天地神灵，无不最乐见众生欢喜常随，断不会因此便惩戒你。你以后，莫再说这不吉利的话了。
（莫说满洲男儿，就连姑娘打小也都会些马上功夫，心念稍纵，诚意相邀）
这倒无碍，骑射本也不难，有点儿底子就够。待开了春，我邀你一道去薄洼骑射，你可得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