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莫多
——我在困苦中,你曾给我可依赖的宽广。黯默,记住我,但是放弃我。
在我完全对医院的味道产生免疫时,这些日子里一直有着温和微笑的父亲,已可以拄着拐杖在医院的花园里散布了,看着他的背影,感知父亲好似一夕间苍老,心里就漫出一阵阵的酸涩。至今仍记得清晰,那日在救护车上,昏迷中的他一直反复不停的念着“孩子,跟我回家吧,一起回家吧,我只要你一个,你一个,我们回家吧……”每每忆起,心仍如那日刀绞般酸痛。
两个月来,每天陪父亲做复健,监督他吃药吃饭,为他念报读书,陪他谈天下棋,看着父亲越发明朗的笑容,我心中的阴霾也一片片的散去,爱上晒日光浴,喜欢自恋般对着镜子摆笑,心中也总是晴空万里,豁然而明朗。
然而,两个月了,我竟没有Lens的一点消息……
圣诞前的一个星期,终于等到了Lens的一封信。
莫多:
天使死去了,在他只剩下最后一片羽的时候,他拔下了它,然后悄然离去,柔和的雪点飘散到夜林的时候,人们在夜林的边界发现了一个冻死的天使,没有羽毛。
而纤弱的少女捧着羽毛,在找寻到最后一缕阳光时,她的世界沦为一片浑浊的黑暗。柔和的雪点蹁跹到夜林的时候,人们在夜林另一侧边界的河床下游发现了一个溺死的少女和一片拥有着无与伦比光泽的羽毛。
他让她体味到了飞翔的美丽,她把他的光明全部施与,世界上最凄美的善良不过如此。
莫多,你能笑着吗,笑着说,Lens你是我全部的天下,你还依然愿意守护我吗?哪怕我已经疯狂。你可以继续写作吗,哪怕只是为我一个人而写,黯默,可以叫你黯默吗?
笑着……
你的Lens
我回到了家,继续着写作和音乐。圣诞夜,我接到了Lens的电话,那头隐隐呼啸着风声,我说:“Lens,风很大吧,记得多穿一件衣服哦!”然后我仿佛看到Lens露出两颗洁白的大兔牙,“黯默,夜林的少女最后的沉吟,爱是一生错过,爱是悲欢离合。黯默,我已无法再写什么东西了,很多时候,一个人安静下来,我都会出现幻听,那些吵闹聒噪的声音让我疯狂,它们在扼杀我最后的坚持,我的文字无法载我飞翔了。”
“Lens,别想太多好吗?告诉我你的住址,让我接你回来好吗?”
“黯默,可是,一种很遥远很透明的惆怅,告知一个畸形而残断的生命,坚强是不会无休止的生长的,只剩下影子散落在祈祷的黄昏中,有谁能原谅诗人的平庸?
黯默,黑夜只能铸造灭亡,所以活在阳光下吧,这样你就永远活着了,而我寂寞的灵也就跟着你善良的心一起活着了。
我在困苦中,你曾给我可依赖的宽广。
记住我,但是放弃我。今夜的今夜,只有我一个人拥有飞翔的永恒……”
我对着电话歇斯底里地狂叫“不要,Lens,不要,为什么要放弃,你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啊,Lens,我爱你,我爱你……”
那边电话挂断的时候,我瘫倒在雪地上,我把奇怪到自己流泪的眼连同整个脸一起浸到雪里,抬起头来的时候,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来了,天空中弥散了无数温柔的雪点,广场上,人们快乐地相拥在一起,开始歌唱,那动听温暖的歌声,好像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幸福。
Lens曾经说过飞翔是一种优雅的极端,如同一株罂粟,令人迷幻、眩晕,虽然充满了死亡的气息,但这些依然无法阻挡它的美丽。
我欺骗自己,我从不知道,欺骗自己Lens依然笑着、跳着,活生生的在那里。可是,是谁在某一天突然告诉我的,“听说 Lens在圣诞夜从27层的高楼上坠落了。”27,那是她最喜欢的数字,因为她说连写的时候,它很像天使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