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秋风萧瑟天气凉
秋风扫起几许落叶，带着落叶飘向未知的远方。
颜路望望长廊外低叹。
又一年。
“二师公。”
“怎么了？”
“相国大人要来了，掌门师尊请您过去。”
“我知道了。”
颜路放下手中书卷，起身随弟子离去。
颜路又一次步入长廊，手中依然是一部《易经》。
只是这一次，身边多了一抹大红。
不，不是一抹，她是浓墨重彩的重重一笔。颜路扭头看了看她，想着。
大司命驻足。
颜路亦随之停下，含笑不语。
长眉下的漂亮眸子移向廊外，一排归雁划过天空。
“李斯大人命我向你说，帝国很重视儒家，希望儒家能助帝国一臂之力。”清冷的声音散入秋空，大司命挑起不屑的冷笑。
颜路恍若不闻，仅是略一点头。
大司命瞥过一眼：“你不觉得有什么吗？”
“李斯大人命阁下传话与我，我已知之，觉得什么？”
大司命目光一凝，朗声而笑。柔荑拨开额前长发，恣意张扬。
颜路依旧淡淡微笑。
只是他的目光，在拨开发丝的那只手上停留了片刻，微微沉郁。
红得刺目，红得深刻地印在人眼中永世难忘。
一如她本人。

二•辛苦最怜天上月
桑海的夜晚，安静却温暖。
大司命步过街角，瞥了瞥身旁屋中渗出的橙黄灯光和家人的欢声絮语，唇角勾出一个不知意味的弧度。
陡然间余光瞥到一个身影极快地掠过，大司命心头疑云大起。
“什么人？”话音未落一记阴阳合手印飞了过去，却被轻轻挡下。
欲待再次出手的大司命却因为熟悉的声音展了眉头。
“是我。”
颜路依旧一派月白风清地站着，拱手为礼。
大司命看了一眼颜路手中发着莹莹绿光的含光，甩开额前长发，咯咯笑道：“这么晚了，颜路先生怎么还在这闲逛？”
“大司命姑娘不也是如此？”
大司命嘴角抽了抽，大司命……姑娘……这称呼……
“颜路先生居住桑海多年，不知宵禁规矩？”
颜路笑容不变：“月色清朗，出来转转亦无不可。大司命姑娘也是为了这个出来的？”
大司命姑娘……又是这个怪异的称呼！大司命皱了皱眉。“不是。还请颜路先生不要叫我姑娘了。”
颜路噎了一下，讶然：“那应当如何称呼？”
对啊，如何称呼？
都是直呼大司命的不是吗？大司命转念发现，原来这姑娘二字本是正常称呼，只是自己很少被这样称呼，不习惯罢了。
“罢了，颜先生愿意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颜路莫名松了口气，笑道：“大司命姑娘不把在下拿去？”
“要你何用？”大司命挑挑眉，月光洒在面容上如同白瓷。
颜路失笑：“确然不错，在下拿去确实无用。”他目光滑过大司命赤红的手掌，抿了抿唇开口：“阴阳合手印练成固然威力无穷，但长期修习终究太过猛恶，只怕遗祸自身……”颜路猛地惊觉住口。
大司命视线扫过自己的手，冷然一笑。
“多谢先生好意。”
语声幽绝，她转身踏着石板路款款离去。
颜路苦笑。
真是怪了，为什么冲口而出那样的话呢。

三•凌波不过横塘路
已入深秋，天气寒凉，颜路立在廊下，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司命的话音又响在耳畔：“无论儒家还是阴阳家，都不过是帝国中夺嫡双方的棋子。所以，你还是远避为好。”
颜路苦笑一声：远避……谈何容易！且不论能否，单凭小圣贤庄这一份情，先就扯不断挣不脱。何况……
山崖之上，远远有一幅红裙飘荡。
此处视野开阔，天海尽收眼底，可女子似乎无心赏玩，琥珀的眸子里映出亭台楼阁，一池碧水。
夕阳落了去，夜色苍茫。大司命忽有所动，转身望下山去。
路尽头，颜路负手而立，意态闲雅。
“颜二先生果是信人。”
“夤夜见召，所为何事？”
大司命抚动青丝：“还为前日所言。”
颜路凝目大司命半晌，失声一笑：“多谢好意，但据愚意看来，有三不可。
“其一，桑海军队进驻，诸子百家尽聚于此，不可逃也。
“其二，路自幼即居小圣贤庄，庄中百十弟子，尚有师叔、师弟、掌门，路岂可弃之？
“其三，本门尊长孔子有云，当仁不让，见义勇为。瞧颜路是怕死人么？
“家国已灭，并无留恋，有何可逃？”
星光淡淡的辉芒落在大司命面上，犹如玉雕。
“好！你平日为人疏淡，侠气可谓深藏不露啊。”颜路听到话中嘲意，一笑道：“颜路有一事相问。”
“什么事？”
“阴阳家与儒家素无瓜葛，为何如此抬爱颜路？”
大司命仰天不语，风越过大海越过山峦，悠然而起，在这一方天地间牵扯衫袖，萦绕情丝。
颜路问罢便将温润眼眸转向大海，亦无言。
良久，只听大司命缓缓道：“世间万事，阴阳纠缠，本无因，自无果。”
颜路讶然望向大司命，大司命恰转头望他，四目相对，幽幽无言。
颜路漆黑的瞳仁里映出黑色苍郁的大海，也映着红色浓郁得要融入夜空中的大司命。她的眸里毫无波澜，冷冽之气仍在，颜路却肯定，有一芒星光，一闪而过。
“夜深了，颜二先生请回吧。”
颜路低叹一声，拱手道：“多承盛情。”
大司命见颜路离开，转过身，望向刚刚还在颜路眸光里的大海。
他们之间的那条下山的路，越来越远。

四•是身隔，是心隔
颜路俯身察看了一下僵卧的尸身，不易察觉地咬了咬牙。
大司命闲闲展开书简，口中犹笑道：“近在咫尺还要寄书？儒家规矩真大……”
语音未落长眉便已深锁，眸子缩成阴寒的一点，冷气森森。
冷嗤在屋中响起，毛笔笔尖在竹简上浅淡地一划，搁在一旁。
“二师公，您的书信。”
颜路展开，简上字迹幽深：各有其志，何必强求。
颜路端详着那笔篆字，颇有男儿意气，还真是文如其人。
他深深叹息。
早知道的。
本非同路人，何必强求，不能强求。
他不喜她滥杀，有违仁道。她笑他迂得可笑，乱世之中朝不保夕，尚担心他人死活。
颜路慢慢放下回信，慢慢起身，慢慢离去。
明知道不可能，为什么还要挂念？
火焰跳起，吞下书信，渐渐燃尽，徒留焦黑。
大司命挥手散去火焰。
漂泊久了，心中还是隐隐羡慕安稳是么。
可惜自己好像没有那个命。
大司命仰头，虽属阴阳家，她并不信命。正如这一次，想有一个……家……
还是输了。
红裙抚上蜃楼木板。
白衣在池边摇动。

全文完

@谁说凤凰要涅槃

棒棒棒

虐quq

顶顶！

先顶后看

好文要顶

up

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