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이선희 - 바람꽃)
連日的陰雨綿綿,讓人覺得壓抑沉重的霧灰色悄悄佔領了世界,放眼望去全是如黑白影集似的無聲、死氣沉沉。
就如湊崎紗夏被高掛在會場裡,那框架中的燦爛笑顏已不再是彩色,只有像是能奪去一切音源的黑白相間。
「會長,你還好嗎?」
小心翼翼攙扶著走路有些搖晃的周子瑜來到告別式現場,學生會幹部之一-毛毛輕皺著眉,很是擔心自家會長的身心狀況。
周子瑜的精神狀況非常不穩定,他今天不應該答應會長的請求,帶她來湊崎紗夏的告別式的。
人高馬大、精壯的身型穿著內斂沈穩的全黑色系西裝,那是正式場合才會穿上的裝束,也是相對比較嚴肅的場合才會用上。如果可以的話,他希望能有不要穿上的一天,但事實是……這世界沒有如果。
只能看著從下車後就宛若竹子般愣神佇立在告別式現場入口,和那擺滿哀悼鮮花和人潮絡繹不絕形成鮮明對比的周子瑜。那令人心疼的憔悴讓毛毛湧起了私心,想帶著會長逃離這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的空間。
「子瑜會長,不如......我們不進去了吧?」
祈求對方能夠多少振作些,饒過疲憊不堪的身心,擺脫自己的心魔,不再折磨自己......但這似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不,我要進去。」
強撐起那近乎碎如齏粉的意志,她得進去見湊崎紗夏最後一面才行。不管怎麼樣,她都該送那人最後一程。
自那天她收到情書後算起,湊崎紗夏整整失蹤了一個月,沒有人知道那總是眼涵笑意的女子的行蹤。多麼顯眼的人兒卻像是人間蒸發一般,好似從未存在過。
那期間的無消無息或是誤傳的假訊息,是多麼百般折磨著周子瑜的思緒和身心,讓她日夜不能安眠,甚至無心於學業和事務。
……直到前幾日湊崎紗夏的雙親對外公開了告別式,徹徹底底粉碎她天真的以為。
握緊口袋裡一直攢著的那封淡粉色情書,自得知湊崎紗夏過世的訊息後,她本還幻想著上頭殘留那人的體溫和情意,曾經激動羞澀的心情已不再,只徒留苦澀和懊悔的眼淚。
可她不能讓湊崎紗夏看見頹唐、挫敗的周子瑜,那不是湊崎紗夏所憧憬的人。
忍住心中即將噴湧而出的情感,只見她端正自己的身姿、拉好外套皺褶,周子瑜深吸了一口氣,邁步走入會場。
『紗夏,我來見妳了。』
提著好似千斤重的步伐,穿過往靈堂外走去的人群,她旁若無人似的直視前方,來到湊崎紗夏那張被沖洗放大的黑白遺照前。短短不到五分鐘的路徑,周子瑜看著湊崎紗夏宛若就在眼前的笑顏,卻覺得像是經過一生一世那麼久遠……
每幕曾和湊崎紗夏相處的場景在腦海裡播放,那女孩的一顰一笑、一個可愛的動作甚至是一個嬌嗔的眼神,只要是屬於湊崎紗夏的,都隨著她踏出的每個步伐,全都一一在眼前放映,讓她幾次撐不住看似面無表情的面容。
當她在照片前站定,清冷的眼淚隨即從精緻的面龐兩側滑落,她強忍著的淚水終是潰堤。
海馬迴盡責的工作著,將周子瑜和湊崎紗夏曾經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從回憶庫裡調出。不過近乎兩年的時間,卻可以說是塞滿周子瑜的腦海,湊崎紗夏是她生命裡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子瑜~』耳邊突然響起帶有特殊口音的呼喚,那是屬於湊崎紗夏可愛的聲線,那是讓周子瑜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嗓音……
緊咬著的唇緣早不知佈滿多少興許是結痂,亦許是新添的血色傷口。她仍是撐不住那無以名狀的心痛,在那本以為能永遠望著、守護著的面容前,跪坐在地、痛哭出聲……
「紗夏……湊崎紗夏……」一手緊抓著胸口的衣領,像是要止住那陣痛不已的心臟,周子瑜想伸手輕撫上那照片上的面容,發現始終只是徒勞。
記憶裡那美好的笑顏,只是離她越來越遠,從咫尺就能緊握,到如今被迫的天人永隔。
胸口那放大的疼痛,淚腺止不住的眼淚,她的心臟就像是活生生被掏空了,所有血液倒著逆流,像是要把她的心臟從胸腔挖出一般,不受她的控制。
帶著哭腔的呢喃著那人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像是想把那人給喚回似的,可她知道,一切都不可能了。
湊崎紗夏離開她了,永遠,離開她周子瑜了!
眼看著周子瑜跌坐在地,一直跟在對方身後的毛毛本能就想上前去攙扶,他們優雅正直的學生會會長何曾如此失態過?就算是面對再多困難和刁鑽的問題,那人嘴角總是掛著淡雅合宜的笑容去處理一切,何曾……如此狼狽、如此心碎?
但卻又不是不能理解,為何她會這般崩潰。
能讓周子瑜有其他情緒的表情,是屬於湊崎紗夏的專利。不管是歡笑還是苦痛,都只有湊崎紗夏那麼一個女子,能夠牽動周子瑜的心神。
「讓她發洩一下吧。」寬厚的手掌輕拍上毛毛的肩膀,早發現周子瑜身影的湊崎曜樹阻攔大男孩欲向前的腳步。往日俊美斯文的面龐早遍布不知道多久沒有打理的鬍渣,整個人看起來頹廢、消瘦不少。
失去寶貝女兒,承受最大傷害、內心最痛的人當屬作父母親的。可湊崎曜樹仍是盡職的做好一家之主的榜樣,將痛苦和難過暫時藏進內心深處,好好的為自家頑皮卻貼心的女兒辦一場告別式。
沒能牽著那從稚嫩小手到素纖柔夷的乖女兒走進婚禮殿堂,交給對方生命中想一同渡過下半輩子的人手裡,已經足夠讓他遺憾一輩子。湊崎曜樹認為,至少,不能讓湊崎紗夏連個像樣的告別式都沒有。
湊崎紗夏的雙親本沒有打算辦理女兒的告別式,甚至也同周子瑜一樣,依舊相信著寶貝女兒仍活在世上。
警方在湊崎紗夏失蹤第24小時後就開始展開密切的搜索,即使在許多人看來,都已經錯失黃金救援的時期。但又能如何呢?失蹤未超過24小時是不能列入失蹤人口的。
而後學校的學生會專屬大樓頂樓那血跡斑斑的犯案現場,以及目擊證人證詞的敘述,無不顯示著湊崎紗夏已然遇害的事實。就算親人們不願相信,警方也得有個結案的說法。
最終湊崎紗夏的告別式還是舉辦至最後,沒有出現任何插曲或是意外。沒有個女孩突然出現,打斷儀式,調皮地笑著告訴他們一切都只是惡作劇,一切只不過是個玩笑。
周子瑜按照湊崎紗夏父母的指示落座靠前的位置,連父母親都知曉寶貝女兒和這看起來端莊正直的女孩有多好的交情。他們家乖女兒啊,不管是吃飯還是閒聊的時候,只要提到有關學校的事情,八九不離十會提到周子瑜。
看著她失神落寞的神情,湊崎紗夏的雙親也只能輕拍對方的肩膀、稍稍安撫幾句。周子瑜沉浸在過往和湊崎紗夏相處的每分每秒之中,難以自拔,眼神看似空洞,實則陷入無邊的思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