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她所叙说的始末因果，自然主要是长久之死似乎没有那样简单，一通儿边鼓敲下来，大抵也是为了敲山震虎，元年四月的秀女，大概也就剩下这几个妃位上的人物儿了，又怎么会如同预料那般单纯。此番告诉阿妤，也应当是别有用心的。）
“是惊吓，愉妃可不傻，她知道告诉了你便是告诉了我，她便是要说，长久之事，我并不能让人信服，也有可能因此而受到牵连。况且秦氏尚且在，就是个祸害！”
（手下一拍桌角，惊得身边宫人都唬了一唬。鬓间珠翠碰撞泠泠，却因着临在外处，很快镇静下来，挥退宫人站在外面望风，身边儿只跟着心腹，方娓娓道来。）
“明绮过世，长久正得了家书查看，一时嬉笑不自知，我便打了她，大抵是从前待她太好些，她以为知音不可求，心生恶念，竟然转头去了钟粹宫找了秦氏，将之前的事儿，和阿萝合伙蒙骗莞嫔的事情，也和盘托出，才招了秦氏那日要挟。”

（愉妃也不算低估自个儿与阿妤的情谊，本就如同根相生，甚至比明绮还要亲厚几分，彼此扶持，风雨同舟，此生不负。见阿妤也有所感应，连忙将茶续上与她，安抚几许，片刻斟酌道。）
“左不过是些绊脚石，总是要除去的，方才我是没想到，愉妃竟然知道那样多，我们不得不防备着些。”

（若说长久一事，令愉妃生出疑惑，可也不至于将此事真切描摹出，联系起秦嫔，想必是秦氏又生了是非，逼迫自个儿继续助力与她，否则还要生出多少乱。）
（遥望层层朱檐，一殿隔一殿，又有多少女子才能看到帝颜，多少人才能真正得他垂怜。一时恍然，琳琅满身，无奈身不由己。）
“愉妃想着长久的事情，自然不肯相信我，秦氏大约也是歪打正着，正戳中了愉妃心思，顺道儿也能震慑我。”

（画春景，波澜徒生，物仍在，人却非。本来那一届的秀女，自然有所情谊，可惜时不与我，愉妃性子温和聪慧，当日也是欣赏至极，怎知今日形势所迫，针锋相对，不得不以保全自身为要。急忙拉过她的手，细细抚着察看，似有痛惜。）
“仔细着点儿，疼不疼。我自然晓得你的意思，也幸亏她在钟粹。不过此事到底为我当日伤莞妃而起，倒是累得你也入局。愉妃那边，轻易动不得，博都理氏已经有所防备，怎会让我们得逞。”
（笑靥难再，心头愁绪难消。疯子的话是不能信的，主子爷也定然不会相信，不过这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再行蔓延，只怕无从消除。）
“都是秦嫔，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当日莞妃...”
（言到一半，竟也是说不下去，眼中微红，泪珠儿打转，忽地握住她手，一字一顿。）
“她有了孩子，我们...等她生下孩子？”

（心有所感，虽然不曾以金兰结义，却已是情比金坚，此生入局迷雾，断然不肯再放下这段情谊。这宫中险恶至今，也唯有阿妤阿萝能让自个儿有归属之感。）
“我们彼此之间，早已不分。以后这宫里的路还长，永不相负。”
（闻她提起秦嫔有孕一事，心里自然也是有几分感叹秦氏的好运气，本以为降为答应，已是无力翻身，谁想到机缘巧合，竟又有了今日的风光。）
“为女弱，为母则强。秦嫔那样的脑袋，面对孩儿时，竟也是如此一片苦心。”

（忽听阿妤后句，手中明显一僵，似乎是想起当日景仁宫中，莞妃帐里端出来一盆一盆的血水，以及那啜泣声连绵不绝。孩子何其无辜，却因为后宫左右倾扎而不能存活，如今，已是了无牵挂。）
“不会的，她们逼你，逼我，我们若是今日不回击，只怕是就要为她们铺路了。”
（用力摇摇头，紧紧握着阿妤的手，似乎要将她的退缩与犹豫完全除去，字句顿然，庄严肃穆。）
“若是世间真有报应，就冲着我来，因我而起，总该有个了结。”

（阿萝自幼都是自己与阿妤保护的对象，可是如今为了一身利益权谋，竟是委屈了她去为她人搏宠，又怎么能不叫她心如刀绞，也让自己黯然神伤。孩子何其无辜，不过深宫中葬送的孩子，却已是不计其数。）
“我们既然到了这里，就已经别无选择。只愿日后无论富贵或是深渊，都一起走过，不曾后悔。”
（绛雪轩窗外春风不度，正是极其美艳绝寰，将手里的绢子描画儿一扬，絮絮而来，哪堪情比金坚，至今扶持。）

（武则天贵为一代帝皇，更是天后。必是心狠如此，虎毒尚且不食子，这世间也不过是一位武则天，为母者，怎会有这样多的女子，以亲生儿女去换前途。秦氏的愚昧不可及，可她也是一片拳拳爱心，本欲出言拒绝，可这话到了嘴边儿一转，看着阿妤殷切而决绝的目光，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目放悠长，直逼窗外一株杏树。）
“阿妤，我都听你的，她身边儿的宫女，并非一块铁板，有几个乐意卖主求荣的，她贴身的也有，届时必定会有大用处，咱们阿玛也可以去处理他们。”

（自个儿阿玛虽然位分不高，却是宗人府任职，有些事宜也是可以有所作为，自然不肯让阿妤占了短处去。心下已然有了决断，字句皆顿之。）
“阿妤，既然如此，我们徐徐图之。总归是不会让秦氏得逞，你且宽心。只等找到接应之人便是。”
（待到时候已晚，筹谋已定，便也拉着阿妤一齐往回走，出了绛雪轩上宫道，待到交叉道儿处方依依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