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
金在中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医院了,满头大汗,他梦到堤岸塌陷,海水向他奔来,吞了他的身,淹没了他的头顶。
一直没人知道他怕水,这是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有天打着喷嚏过来,声音因感冒有点沙哑,醒了啊。
在中看他,缓慢地点了点头。
有天在一旁坐下,抽了张纸巾擦试鼻子,他想自己真是疯了,耍什么阴郁吹海风,难受得照样还是自己。
金在中侧头眯眼问,是你救了我?
有天顿顿,不言声。
在中却当他是默认,转头看着天花板说,讲起来倒让人笑话,我不会游泳。
有天淡笑了下说,是人都有弱点,像我就怕青虫,这没什么大不了。
金在中跟着笑了下,说,小时候我爸带我去游泳,我胆子大啊趁我爸没注意就往深水区走,我喝了好多水差点淹死,我至今记得水下面的无助,后来我上来了,我爸却没了。我憎恨在岸边看好戏的人,只是举手之劳,可是没人愿意拖我爸一把。
有天不明白他跟自己说这些话有什么含义,静静听着。
他说,我在十六岁的时候杀了第一个人,用我们家的菜刀,我把他沉了河,警察不知道。
有天起了身,双手插兜,酷酷地说,你没必要跟我说这些,我知道越多生命越危险!
在中转头瞧他,突地一笑,你倒是聪明人,难怪俊秀向我力荐你。
又是这事,有天烦,说,他不要我是他的损失。
你跟我去美国吧。在中冷不丁地说。
有天心里有些吃紧,他蹲下身去系鞋带,良久,才用鼻音回了字,好。
有天想自己也许会错过什么失去什么,又或者得到什么拥有什么。有些事情往往都是双面性,既然俊秀不想发生什么,他也不好去强求什么。
在中看他的表情,了然,说,离了俊秀不开心了吧。
没有的事。有天逞强,他不向陌生人示弱。
在中笑,其实俊秀也是聪明人。
有天跟着笑,他承认这一点,应了声嗯。
俊秀去找颜灏阳,先前就从手下的口里知道他跟陈航早就回来了,俊秀也不问,有一些事他懂得装聋作哑比较好。
颜灏阳的情绪不大好,他知道,他跟俊秀之间,像花瓣,虽然还连着,却脆弱的抵不过手指的一捏。
他恨自己当时地鬼迷心窍。
俊秀赖在沙发上,看着新闻播报的游轮爆炸事件,看着上头显示的死亡跟失踪人数发呆。
林瑞下落不明,前妻丹也在失踪人数之列,而这种情况,往往就是预示着死亡。
林瑞是灏阳的左右手,他不见了,就好比砍断了双手,灏阳失策就失策在没带他一块走,那条忠实的狗。
再培养一个,得花灏阳不少时间呢。
俊秀翻个身问,这事谁在善后?
陈航。
俊秀哦了声说这几天在你这住一段时间。
颜灏阳问为什么。
俊秀懒洋洋说不想看到朴有天。
正巧,说着就接到了有天电话,有天说,他送在中回酒店了,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未了加了句,我已经答应他去美国了。
俊秀说恭喜了。
那头便啪的挂了电话,俊秀收起了手机,难得对灏阳示弱了一次,他说,我难过,朴有天让我难受。
四十七
金在中迫不及待想离开,俊秀知道他是想尽快回去找郑允浩报复,他咽不下这口气。
他要走,有天要跟着走,俊秀真的难受了。
俊秀在躲着朴有天,从那天起便没再见过面。他也道不明一些情绪,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俊秀想自己还是舍不得他的,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强留他下来,坏了自己的初忠。
这是个赌局,他跟灏阳说自己输了,还是没能赢过权势。
朴有天当初接近自己是为了权势,离开还是为了权势,这个东西真不好。
俊秀怕自己是个输不起的人,怕自个儿对着朴有天死缠烂打,索性心一狠,不再见他的面。
他信着时间会让他忘了这么一个人,抹杀掉一切关于他的片段。
爱情这玩意也不是好东西。
他拍着灏阳的肩说,能不碰就不要碰吧,碰了就半死不活了。
这是他第一次对人承认自己爱朴有天,讽刺的是却不是对着他本人。俊秀这会挺厌恶自己的,为什么不能轻易对有天说出一个爱字来?
灏阳语重心长地说,也许你的一句话也让他留下来。
俊秀笑,已经没必要了。
他要再开口就成挽留了,挽留一段爱情想想都觉得可悲。
俊秀不想自己成为那么可悲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