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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纸伞》
有些错过,是一错再错。
――题记
灰蒙的雨帘密密地斜织着,恍如岁月,氤氲成一页又一页的诗句。
纸伞攒动,密密地挤在青石小路上。她撑开一把红色油纸伞,沉默地侧身而过。熙熙攘攘的欢声笑语透过雨帘钻进她耳中,仍残存着水汽的音韵恍如多年之前。
【“墨小姐……”乐正龙牙突兀地喊了一声,追上来。墨清弦回过身,微微侧过头:“龙牙同学有什么事么?”
“不是……那个……”乐正龙牙线条硬朗的脸庞上浮起红晕,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将一把伞不由分说便塞至墨清弦手中。
墨清弦有些不解地望向乐正龙牙。乐正龙牙别扭地偏过头:“给你的。”】
红纸伞已随岁月而蹉跎泛黄。
龙牙。你还会再追上来么?
【“清弦……”
梧桐雨淅沥,打湿了他的眼眸。乐正龙牙撑着那把油纸伞,声音干涩:“我要走了。”
墨清弦垂眸,缄默不语。
乐正龙牙挨着墨清弦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鬼子来了,你以后就不用怕了。有我呢。”
“等仗打完了我就回来。你还记得在学院里我们种下的梨花吗?我回来以后它一定就长高了,”他用手比划了一个长度,“就能比摩柯还高了。”
“我在那边也会给你寄信的。你爹不是邮差吗?我让他给你捎着。”
墨清弦只是沉默。
阴阳毛蔫儿了似的垂向一侧,闷闷道:“娘说,我打仗回来,就许我娶媳妇儿。”
他忽然将墨清弦扳过来,碧绿色的眼眸清澈如水:“清弦,等我回来,好不好?” 鬼使神差地,墨清弦应道:“好。”】
一年过了又一年。
战火平息,故人未归。当时的女伴们三三两两的都已嫁了人生了子,也有一些劝墨清弦嫁人的,都目谋好了对象,墨清弦只是微笑着应下来,却一次也没去过。
再后来墨清弦的父亲死了,墨清弦从北平赶回老家奔丧。葬礼结束后,亲戚们陆陆续续也走光了,墨清弦独自去了老屋整理父亲的遗物。
几只厚重的藤木箱子堆在黑白遗像面前,拂去厚厚的一层灰,墨清弦小心翼翼地掀开盖子。刺鼻的樟脑味儿扑面而来,显然箱子已有些年头。
一件一件将物件搬出,过了大半个时辰,箱子很快见了底。墨清弦起身示意叫来的几个壮汉可以动手抬了,一封信忽然映入她眼帘。
信封上干净凌厉的字迹太过熟悉,乃至于墨清弦不经意间便红了眼眶。不自觉屏住呼吸,墨清弦几近虔诚地拆开信封,一张纸飘然落下。
时隔多年,信纸边缘早已粗糙泛黄,捻起来质地极脆。墨清弦捂着口逐字逐句地反复品酌,恍然间又回到当年。
笨蛋……龙牙大笨蛋……
当初那株白梨早就长成了,走过巷口远远就能望见那一片烂漫的白。可你怎么还不回来?
泪水不住的滑落,滴在卷了毛边的信纸上,晕染开绿墨水的字迹,一片模糊不清纯净的碧绿,宛若当年他眼眸的颜色。
“呜呜……笨蛋……”墨清弦猝然跪倒在地,止不住痛哭出声。
她明白,自己等的那人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后来……就是那样了。”
一头银丝如雪的老太微笑,仿若满树梨花盛开。她说:“我知道他是不会再来了。不过没关系,我还记得他,记得他的名字他的样子……”
“再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巷口的小孩好奇地问道。
乐正绫笑。
“再后来啊,老太也死了。不过没关系,人们还记得,记得当初那株白梨早就长成了,从巷口远远望去都是一片烂漫的白。而巷子里有一个女子,撑着红色的油纸伞倚在巷口,不知在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