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词穷.jpg
（朦儿辣手摧花，西府海棠不见。心尖儿上的肉疼了好几天，可对着萌萌一张峻的可人的脸儿，实在是说不出话来。好了，收拾收拾，再买再种。只是这一回，我不能种在闻人园里了，这偌大的地方，萌萌皆可祸害——除了，大哥处。）
（小锄有身长，扛在肩上，手挽小篮，数株茉莉苗儿。为什么不是西府海棠？看着伤心——不，是钱袋子空空，买不起了。）
（光明正大的进了大哥的院子，干净空旷，偶见一株长木参天，浓荫下，也再无小棵花草。这可是个茉莉借长的好地方啊。跨门前垮下眉儿，一张泫然欲泣的脸，大哥惯疼人，见不得我这样，应是不大好赶我出去的。）

少时，今日朝堂无事，早早去为家里妹妹们置办了些首饰胭脂什么的，夏日初到，妹妹们也该换上新装了。从来都不太在意这些，也不知如何挑选，只是吩咐掌柜的将店里成色上好的择了十二样，想着讨要妹妹表妹的笑脸。
刚进府入听晚，就听着外面脚步声，将那一众饰物先放在物内屏风处梨木花桌上，起身去迎。
正要出门就见到山灵梨花带雨已经到了门口，赶紧迎了进来，让她在一进门那张桌子那儿坐下，将她抱着挽着的东西均均接过，放在一旁，赶紧从内室寻了个从没用过的干净的帕子，递给她，语气急促了些。
：山灵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了你，大哥为你做主。

（我心里，是极重长兄的。不光因为他生有一张俊脸，身量颀长，更因为他是君子，温润如玉。我是汉人，虽生长京城脚下，却也惯喜欢听江南佳人才子的话本子。我家长兄，便是这样一个勾人的人物了。）
（身上的累赘一一被他接了，我瞧见他有些急切的脸儿，转眼，又瞥见桌上摆着各式各样的收拾。我的好长兄，最疼人了，忒喜欢给姊妹们添些女儿家都喜欢的物件，这样下来，我更不好意思了。垂着眼睛，道。）不是呢，我的花儿，给一阵“小旋风”给采去了，我心里头，可难受——山灵觉着，大哥屋里最清静，我才搬了这些家伙，想来大哥苑里，借个地儿，养活养活它们。
（我一顿，道。）大哥又破费了？

自小就是十分爱护妹妹们的，许是家中诸事繁多，更有一些不可明说的事儿，想要维护着闻人家的一切，所以对待妹妹们就更是尽心尽力了，时常去买些礼物维系感情，只是，一切都没这么简单。
叫水墨去泡了上次带回来的六安瓜片，自己平日是不喝茶的，但是为着妹妹们常来坐坐，也就时常询问同僚平日里喝些什么，备下了不少茶叶。
看她渐渐恢复了平静，才暗暗安下心来，瞧着她刚刚端来的花，看起来是被摧残的很惨，伸手去扶那摇摇欲坠的残叶。
：原来是这事儿，大哥这儿你可随便用，你看外面只有那一棵树，以后还得劳烦妹妹多带点花儿来。
笑意盈盈，我这妹妹一向是善良的，这花开花落本是常事儿，她却如此伤心，顿觉不忍，此时恰好水墨端上茶来，为她斟茶，让水墨退下，忽然想起什么，又接上一句。
：这样吧，大哥以后就陪你，一起养花，可好？
：这些首饰都是大哥刚刚去买的，正要送给你们，正巧你来了，那就先挑几个吧。
笑意满面，磁音缓出。

（这一处，不光是极清静的所在，且是个偷闲偷懒的自在处，因长兄惯疼我们这些姊妹，茶点自然不缺。换着花样子，向来不重的。而我更喜欢，来这一处讨茶。）
（长兄入仕，博学广识，他备着的茶极好，便是刁钻的胃口，都能图个新鲜，静下心来，品一品。）
（我呷了一口，茶清四溢。闻他笑语晏晏，我更高兴，所面君子，俊朗如玉，更知我心中所想，一应惯着疼着。我一推愁容，自然笑面满靥。）大哥最好了，是全天下最好的大哥——！

（提及礼物，我回眸，便再瞧见桌案上摆着的，珠翠啷当，女儿家喜欢的东西，真真儿是极尽在此处了。只是这一眼，我便瞧花了，思及闻人现况，还是摆了摆头，复道。）不忙活，山灵下头，且有七个姐儿，若是我先挑了，几个姐儿争起来，便白费了大哥的心意了。
（我抬眸间，瞥见前头的座儿后头，挂着一副西湖柳艇图。只是以水墨而画，并无它色，却到意到味，真有江南风韵。）大哥摹了新图呀？

看她笑意满面，想是茶对了胃口，因为从不品茶，不知其味，每每同僚推荐都要去翻阅古籍看看有无关于此茶论述，毕竟是给自家妹妹的，事事都应当慎重。
看她笑得开心，自己也是喜上眉梢，和她在一起，总是能这么开心，也总能忘记那些不愉快的。
：哈哈，你这么说大哥可要骄傲了。
看她看向礼物，正要给她一一摆放好供她挑选，却听了接下来的话，笑意收敛了些，继续一一摆放好，不论别人怎么做，至少我看这些妹妹都是一样亲的，无论是大房二房，还是三房四房，同是闻人，我这做大哥的，自当是表率。
：在我这儿，可没什么大小，都是一样样的妹妹，要不是大哥不懂这些，我就帮你挑了。
她大概原想着换个话说说，就看到了这墙上的图，入仕之时便是凭借着好字好画得了个官位，如今也算是拿的出手了。
：前些天忽然想起从前还在江南的时候，便一时兴起，山灵可别笑话大哥。

（我扬起笑意来，抬了抬下颚，眼神从这桌上满满当当的物件里头扫过。看见一对玉珠耳坠，水滴状的样子，浑圆而剔透，并不是无暇透明，反而有些奶色，却不加装饰。我伸手，取了来，恰好今日未及耳环，便先摸索着，带上一只。）大哥瞧，这一对衬不衬山灵？
（玉料是上佳的，触手生温。微微晃了晃，便左右轻磕了项，一丝丝的痒人——我也有这样娇俏的时候。）大哥哪儿的话，山灵起先不肯先讨要礼物，是因为，看上了这一副图呀——

她细心挑着，心里略感安慰，笑意盈盈，又给她添上茶。看她选了一对耳坠，戴了一只让我瞧。这个妹妹我别的不知道，唯独知道她眼光颇好，那一对耳坠子，通体奶白色，显得特别干净，也特别衬她，为她细心戴上另外一只，生怕将她弄疼了。
：山灵这样美貌，什么样的东西衬这山灵都显得水灵。
瞧她调笑的语气，原先是看上了画，可惜虽然我的画在闻人家还算拿的出手，可是要作为给妹妹的礼物，总觉得拿不出手了。将画从墙上取下来，从那些礼物中找到和这对耳坠相称的一对玉镯，通体剔透，一同递给她。
：妹妹要是不嫌弃，尽管拿去，可别嫌弃大哥的画技。

（笑语来，轻颔了首，似乎是一眼嗔，带了七分的娇，怪我的哥哥惯喜欢诳人，偏生不信。伸了手，从案上取来一面小镜，铜黄镜，入娇影。左右细探，当真添色十分。）
（我见得他起身，二话不说，只左右两步，取下那副西湖柳艇图，却又自笑自谦，我白道。）大哥浑说，闻人府里头，还有谁的画技高的过你呀？你这样说，山灵可都不敢提笔画画了！
（一对白玉镯子，躺在我手心，同那幅图一道而来。我心里高兴，也不推脱，一面收下，笑道。）来时扛着锄头挎着草篮，归时却穿金带玉——大哥的这处清净地，想必登时便要被姊妹们，踏破了门槛啦。

忽的想起什么来，起身去吩咐水墨，少顷水墨便依着吩咐将东西买来，从水墨手中接过，放到桌子一空地方。东西都是一样一个用牛皮纸包着，一个是苏州有名的四色酥糖，一个是浙江金华的金华酥饼，还有的是梅花香饼，玫瑰酥，七巧点心，每种上面都标了名字，一股脑的放她面前。
：山灵不常到大哥这儿来，今天正巧我回府路上看见些卖江浙那边糕点的，只是平日里我不吃这些，今天见你喜欢那画，想必是想家了，就让水墨去买了来，你带回去，自己吃了也好，分给她们吃些也好，都由你自己做主。
小时候我不爱书画，但是父亲总耳提面命要我把这些学好，以后出人头地，将闻人家发扬光大，我很羡慕十弟，他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我，每天总是想着责任，承担，这样每天活着，肩膀也从没一天放松过。还是那副笑意。
：哈哈，山灵只要好好学，自然有一天能比大哥画的好。
回想起她来时扛着锄头的样子，倒是十分可爱，哈哈笑出了声。
：大哥可不喜欢清净，有人常常来大哥才开心呢。

（我家长兄，贯是极疼人的，将来寻一门亲事，我定要拿他做样子——只怕没有人及的上，那我，可也要做个老姑娘了。我笑来，伸手捡一块玫瑰酥来食，甜而不腻，颇有句章滋味。略一思，道。）大哥可要将山灵宠坏了，到时候，我就赖在这儿，任谁的轿子也抬不出去——
（复想起来，回头瞥见一旁立着的锄头和那草篮子，笑道。）大哥会不会栽花？咱们一道儿去？

看她拿了一块去吃，有滋有味的看着甚是可爱，忙着吃，倒是有一点碎渣子流落到嘴角，拿起腰间一块自己常用的手帕为她拭去，笑道。
：这都是你的，慢点吃。
听着她的话，忽然间心里有些凉意，闻人家虽然是如此，但是这些妹妹终究有一天，要嫁人生子，到最后她们终有自己的家，我这儿可不是更安静更寂寞了。
：你总归要有自己的家。到时候可别忘了回来看看大哥，没了你，大哥可要寂寞了。
听她忽的又提起种花的事儿，这个自己还真是不会，待她吃完那块玫瑰酥，为她递上茶，随后拿起锄头，引她去外面那大树下。
：今日山灵可要当大哥的师傅了，好好教教大哥怎么种花，教会了以后大哥送一盆给你。

（屋前苑外，不过几步之距。长兄提着锄头，反有一些说不明的意味，翩翩君子，却提农人小锄，一张俊脸，藏不住半点潇洒自若——明明，他是不会的。我挎着篮子，抬眸瞧他，忍不住弯了唇角，调侃道。）大哥这个样子，好妙。
（身侧是长木，粗可二人合抱。我抬眸去，浓荫树冠，葳蕤繁盛。小楼风，婆娑影，极惬意。我蹲下身来，伸手去触泥，一面摸索，道。）先要找一块，松软些的地方，好栽苗儿——呐，这里。
（手探尺深，泥湿软，回眸对他笑道。）就这里，锄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