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他旋开了门锁,牵着门扉拉开迎进菊先生。那后生只当是掌柜准备待客,习惯性地要去备茶,却被他叫住:“倒无要紧,汝自去拾掇后院罢。”语未毕,掌柜当即抬了袖子掩面接连咳了好几声,浑身哆嗦得像是在风中摇曳的枯枝,喘过气来更是显着瘦弱。几缕青丝从耳后滑落下来,遮了他的前额,被沁出的冷汗沾得湿了便定在那儿。菊先生看到此状一窒,旋即快步上前扶住了掌柜,焦急地为他轻轻拍几下后背顺气,“耀,早说初春还需添着几件衣裳,否则受了寒还是要咳嗽的。”
此时,菊凝视着耀的侧颜,那是他自小便已熟识的人,棱角分明的脸颊白皙得温和,眼睑下琥珀金色绚丽的光彩,呼吸慢慢地平稳下来,虽是仍在病中却丝毫没有影响那种独属于他的胜似阳光一般的气息。他轻拽着耀的衣角,像旧时一般安静地候在他身边保持着不语,是自己隔了许久的曾经,一样地负手停留在耀君身边,沉默着随他看尽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假使,菊能早些点报了消息回来,我这做兄长的不也是能备了礼迎你归来?”耀稍稍缓和,略微沉思一会儿,无意识地用手指连续叩击着杉木制的长桌,重复着他许久以来都保持着的习惯,道,“那这铺中的诸多物什,就拣一样意中的留下,当我赠予你把玩的了。”
“可不是玩笑话?……耀君这铺中件件可都是名贵——”
“为长者,当然言必有行。”他扬起嘴角一笑,笑容一层层地漾开,眉眼间都带了好看的神色。“说罢。”
“那么,在下别无他求,”菊停顿了很久,酝酿着积蓄着勇气,张了张嘴斟酌道出他埋在心底长达十数年的话语,“只倾心于您一人罢了。”他静心等待着,但是耀并未马上给予他答复,更有甚,仅仅只是抿着嘴缄默不语。空旷的天地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能听见当铺外的绵绵细雨持续下着,落到青石板上,沙沙地响着,落到他心间触动的地方。
菊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心里一沉,垂眼收回自己的目光。
“……算了,先生权当在下打趣便是。”
“不如许你一世怎样?我用伴你一生,换你这句话语,这却也是值得的了。”
他愕然,心中却是因这句话而激起了波纹,向外一次次散开来,声调不禁提高了许多,全身上下因极度的喜悦而发着颤, “您……”
“无妨,大抵也只是我心悦你而已……回家便好,我,长久以来,真真是想你了。”
他道。菊再看时,耀已泪湿眼眶,沙哑着嗓子,一字一句地问他:
“既然如此,菊君你不会再走的,是吧?”
“嗯,在下会一直在这。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