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神武门，时正则已牵了马过来。驻足几丈外，仰见流云溶溶，沉吟半晌，忽问道】正则，是下雪了吗？
【他先是一怔，后劝道：三月阳春，怎会落白。这才如梦初醒，仿佛刚才问话的是旁人，笑应道】你说的是。
【未再出府。树下乱红成阵，不知在此坐了多久，亦不知是何时辰。一地尽是碎瓷，好不容易摸寻得一柄整器，见正则上前，竟忽散了气力，任由他夺去。良久，淡然一笑，骂道】这花开了九年，今年怕是要落尽了，我只想给她践行，你这无心奴才都敢拦——
【他未应，而是向院门行去。目光微转，却见门外来人，渐行渐近，徐徐蒙上一层雾水，看不真切。半扶桃木勉强站定，薄雾化水，终于看清。心中惆怅如芒如刺，我现在这副模样，大约狼狈不堪。不迎反退，低声道】对不起，不是我，我不想叨扰你，我这就让灵均，送你走…

【退而避之，唯恐不及。无边月色，是夜分外清冷。记起额娘所言，再痴心贪心，十年苦疾也该好了。侧头躲开她的目光，苦笑道】对啊，竟忘了向妹妹道贺。
【竹马青梅之谊，本以为岁月可更改，原来消磨的只有人心。我畏于人伦，惧于礼法，惶惶不安，亦分文不值。】
心甘情愿，名垂青史万古美谈，何必在乎今日我留与不留。而且，你也与我无关了，那在这里做什么。【半晌，垂目轻笑一声，自嘲道】怜悯吗？

【逆风执炬，烧手之痛。心存非分之欲，应想到因果报应，这便是我该得的。】
【手心掴于面上，左右心神的，却不是麻与痛。望住地上香囊，原来我的心思她早就知道，就像隔岸观火一般。她逃避，她暗示，为什么我皆视若无睹，我早该明白。】
【今日的确下雪了，十年黄粱一枕梦，才生萌蘖，便冻死在阳春大雪里。心中惶然】浅浅...

【一字一句如同裂雷，落入耳中，方有气力抬头看她。天地静到了极处，只剩心口突跳声，和她的呜咽声。我猜过千百可能，甚至稚儿玩笑，独不曾想到，谜底竟是——】我...
【十渡的大雨，南锣鼓巷的烟花。迷局重重，如何阴差阳错，竟像恍如隔世。】
【不再回避，而是提步走近，未有征兆，心中竟是一片难以压抑的喜乐。唯恐这只是一场幻梦，终有勇气问道】那天你在树下，诵了一首新诗，是什么？

【原来，你也不曾忘。我醉心金银，我专于谋算，但我只是个贪心的凡人。少年常往异乡，我也会感到孤寂；你冬日旧疾，我也会后悔愧疚；你避而不见，我也会仿徨失措，会心痛不已。】
【本以为，心如渊囿，外物便无关悲喜。少女站在树下，缓缓吟诵上邪，正仰头笑的得意，毫无预兆地动摇着我，成为午夜梦回唯一寄托，心悦所有根源。】
【一动不能动，合眼听见她的气息，于耳畔起起伏伏，绵延不绝。】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走。不言诀别，不言劝阻，而是一把将她拉住，没有丝毫犹疑。人伦纲常，本该是笑话，却束缚了我们十年。爱悦如山，潮不可平。】
信远斋的秋梨膏，八月初五见售，九月利市，十月而休，兆民往来多是为它。我苦守了三个月，终于得见你一面。因为，我实在不知还能去何处寻你。
我多年不曾纳人入府，不是心中有她。【捧起她的手，如珍如宝，缓缓按在心口，温声道】浅浅，我的心你摸得到，听得到。

【她未有反应，桃花随风，落了一阵又一阵。沉吟半晌，复道】去岁年节，我同她一道赏灯，直到遇见你。那晚人潮如涌，可我偏就认出了你，我的欢喜见不得人，又怎敢告诉你。
我知道，所有情话，能说出的全无关痛痒。所有景愿，能许下的，也都没有福气实现。
但是浅浅，我并非中酒孟浪。这十年，你执意不肯渡我，可我想要的，从来不是她。【伸手紧紧抱住她，低头吻下，从嘴角划至耳畔，低声道】而是你。

【闻言一愣，只低下头怔看向她。眸中倒映着我的影子，月华闪动，兴明不止，全是脉脉情意。曾惧怕别人掠去的，如今谁也夺不走。】
【抚上她的面颊，举动之轻，疼爱至极】十五年前，我眼中有你和飞雪，冰雪早就融了。
【将人横抱而起，转身拾级而上。平静一笑，道】神明三尺慧目，观不得风月。如果，我们因此粉骨碎身，万劫不复，你会害怕吗？

【俯身贴上她的耳垂，一手十指合扣，另一沿缘而下。她的轻颤清晰可感，迟疑一顿，将她鬓角的桃花簪一把扯下，哑声道】浅浅，我和你，是一样的。
【埋首于其颈间，天地沉寂，只余喘息声，和压抑的呻吟。声气入耳，头脑迷乱，四肢百骸似醉似麻。不厌其烦地施予求取，已无力思索，相识十五年的纠缠折磨，日日夜夜的困苦相思，比之此刻，究竟谁更胜一筹。】
【添柴拢风，直至灼烫中迸出几点星火，被施于肩头的痛楚升到了极点，却在听见她难抑的呻吟时，才几欲落下泪来，紧紧揽住她】黄泉路，奈何桥，我…陪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