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林间叶下
渝州城郊一处荒山。
陆林轩斜倚在竹榻上,手里正做着针线。年岁似乎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朱唇琼鼻,眉眼盈盈,额上花钿依旧娇艳,她还是十几岁的少女模样。只是如今一身粗布衣裳,掩去了她的娇蛮,添了几分娴静。
可这时她并不专心,手上的活计有一下没一下,针尖几次险些刺破了手指。她时不时往窗外看去。简易却精致的竹屋外,是层层竹影,风拂过,沙沙作响。遥遥可以望见远处的重峦叠嶂,万壑松涛。蜿蜒的小径从屋前一直绵延到山下,望不到尽头,小路似乎消失在了四围山色里,却是极好的风光。
日上中天,已是正午时分。饭菜早已做好,在锅里温着。在林轩不知道多少次的张望后,小院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伴随着清脆的童声:“娘亲,我回来了!”
听到儿子的声音,林轩几乎是立刻扔下了手中的针线。下了竹榻,她边往外走边厉声教训道:“陆思凡!你胆肥了是不是?让你下山买个灯油,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是不是又……”话刚说到一半,却在看见儿子身后跟着的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时收了声。
咦,怎么还有个小姑娘?陆林轩愣了愣,紧接着,陆思凡的额头上就挨了林轩一记爆栗:“行啊你,才多大年纪就知道把姑娘往家带,真是和……”
后面的半句没有说完,林轩自知失言,眼神黯了黯,生生改口:“真是长本事了!”
陆思凡吃痛,委屈的捂着额头,小声唤道:“娘……”他身后的小姑娘似是被林轩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退。粉嫩的小脸上浮起一丝胆怯。
林轩见小姑娘被她吓到,于是缓和了神色,蹲身问道:“小姑娘,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小姑娘没说话,而是往陆思凡身后缩了缩。陆思凡心中登时升起了保护小妹妹的责任感,挺起胸,替小姑娘回答道:“她和她爹爹走散了,正好遇到我,我带她去找她爹爹,可是一直没找到。她肚子饿了,我就把她带回来吃饭了!哎呦!”
陆思凡脑门上又挨了一记,林轩怒道:“让你说话了么!你这样把她带回来,岂不是更找不到她爹爹?”
陆思凡委屈地瘪了瘪小嘴,屈从在了娘亲的威压之下。林轩把儿子拎到一边,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才轻声问小姑娘:“不用害怕。告诉我你家住在哪里,或是你爹爹叫什么,我送你回去,免得你家人着急。”
小姑娘怯怯地看着林轩,半晌才极小声地道:“我……我没有家。爹爹……爹爹说,不能把他的名字随便告诉陌生人。”
林轩蹙了蹙眉,道:“没有家?那你平时住在哪里呢?”还不让告诉名字?难道是某位隐士高人,亦或是通缉犯?
小姑娘回答道:“我一直跟着爹爹到处走,经常换住的地方,我今天是第二天来这里……我不知道客栈在哪里……”
林轩脸上挂了几条黑线。小姑娘几乎什么都不知道,这怎么找?陆思凡的小肚子适时地传来咕咕的声音。无奈,她只好起身,领着两个孩子进屋,先解决了午饭再说。
竹桌上摆着几道清淡的农家菜,米饭是稻米和小米混着煮的,像是黄白两色珍珠,很是诱人。两个孩子明显都饿了,陆思凡不用说,哗哗的扒着饭,吃的满嘴都是,而小姑娘则小口小口的吃着,筷子没停,速度不慢,却也很斯文,一看就有很好的教养。
林轩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狼吞虎咽的儿子,却没忍心再责怪,提醒道:“慢点,别噎着。”陆思凡应了一声,扒饭的速度却不减半分。林轩叹一口气,又把目标转向了小姑娘。这小姑娘虽小小年纪,却举止不凡,看起来像个千金小姐。细细打量之下,果然看见她白白胖胖的手腕上带着一对银镯,不长的头发挽成小髻,缀着两颗饱满晶莹的珍珠。衣裳款式简单,却绣着暗纹,那衣料看起来也是极好的。林轩暗自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心中稍定几分。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念轩。”小姑娘用软软的童音回答,因为吃着饭,有些含糊不清。
“年轩……”陆林轩喃喃重复。姓年?城里似乎没什么高门大户是这个姓氏,果真应了小姑娘说的随家人一直漂泊。看来只好出下策,在茫茫大街上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