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毕业的毕业典礼上,同学们互送礼物,我送给叶子一只我最爱的粉色娃娃公仔,完全忽略叶子作为男生当时的尴尬表情,然后很直接的向叶子索要我的礼物,叶子更加尴尬,因为他根本没想到我会送他礼物。叶子尴尬的笑,然后把胸前的挂在他胸口整整三年的钢笔作为礼物送给了我。我庄重的接过来。严肃的好像升国旗时接过旗手手中的五星红旗一样。同桌在十年后的今天告诉我,在毕业典礼上,她觉得我们在互送定情信物。
日子真的很快,母校信阳高中新种的的白杨树开始发叉的时候,成绩相仿的叶子和我升入了高中。因为我的初中是所在市级高中的附属中学,所以很巧但必然的是我和叶子还是在同一所高中,并且同班,班上转来了很多别的初中升上来的同学,于是我们这些嫡系部队显得更加亲密,叶子的个子长的飞快,坐到了我的后排。每天上课时的不经意间再也看不见那一身的黑,总感觉少了些乐趣,我和叶子的交流看似更多了些。事实上则是我这个话唠负责说,他只需要听就行。偶尔我会向前排丢些女生爱吃小零食。叶子来者不拒,从彩虹糖到香瓜子酸溜梅。吃的都是贼香。
“学校食堂3号窗的排骨真难吃。”我说,
“恩。”叶子说
“前天考试好难。”
“哦。”叶子说。
“把上节课笔记给我抄一下。”
“行。”
“你说张杰的歌好听吗?”
“好。”
“咱班头课讲的好吧?”
“好。”
“我最近练了一周的字,看看我现在的字写得好吗?”
“好”
“那晚上帮我排队买五号窗的包子好不好?”
“好”,叶子感觉有些不对,突然抬起头“你说什么?”
叶子被我坑了一顿晚饭后懊悔不已,第二天的课很无聊几乎全部是可有可无的副科,我在座位上百无聊赖,看着窗边的风景。感慨道“夕阳很美好,但我更爱深沉的夜。”
我的同桌说“文青是种病。”
在后座做题的叶子很认真的对我的同桌说道“你别理她,她只是想说怎么还不下课放学。”
信阳高中里有一片湖,因为学校坐落于贤山脚下,那片湖得名于贤湖。湖里有鱼有乌龟,甚至还有小野鸭子。这些美丽的风景甚至被生物老师拍下来作为将生态保护那一章的课件。我和叶子每周放假回家出校门时都会一起绕着那片美丽的湖走到校门口。湖边的林荫道上中了一排樱桃树,每年樱桃成熟的季节,都会有不少学生跳起来够上一串樱桃尝尝鲜,我记得一年级的时候。当樱桃花谢,红红的樱桃在树上搔首弄姿。放假回家的路上,我跳了好几次还是没够到那串最红的樱桃。我拽着叶子的书包不撒手。硬生生让叶子爬上树给我摘了樱桃。
二年级要转文理科,我被我妈磨得厉害学了理科,很多年后的高中同学聚会上,叶子当年的同桌偷偷告诉我,叶子当年本来去读文,在看见我的志愿表后很果断的填了改了志愿去读理科。
高三真的很忙,我再也无暇回头找叶子闲聊,只是努力的记好各种简便公式和推进的二次定理,在函数和数列中挣扎。在抛物线和自由落体中落体,考试成绩却因为各种原因不尽人意。
我在某天感慨人生总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啊。。
叶子听见了,皱着眉给我讲了一道我昨天问他的很难的物理题。然后很认真的告诉我“只要撸完所有的习题,一切都会好起来。”
叶子成绩和我相仿,但我有不会的问题总是喜欢问他,因为不知道为什么我问的问题不管再难他都能在第二天给我答案,而且更重要的是只有他会不厌其烦的慢慢讲,细且慢。不在乎分秒必争的时间。
我很感激,为此在周日请他吃了学校外的小吃。吃完小吃。还有一个钟头才是自习课开始的时间。我和叶子拍着肚子走到高中二年级教学楼的六楼看风景。为什么是二年级教学楼的六楼,那是因为这栋楼的六楼没有投入使用。周一到周五空荡荡的楼层和楼下下课时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因为没有投入使用。所以这里僻静无人。偶尔有学生搬了桌椅来学习图个清静。这层楼靠近最南边的楼梯转角有柱子,鲜有人知道柱子后的墙上有无数历年来的学生用自来水笔写下的理想和誓言以及无聊对话。
站在那堵墙边,可以看见整个贤湖。波光粼粼。
墙上有字,那是历年曾像我和叶子一样把这个僻静地方当做散心之地常来走动的前辈们用自来水笔写下的。
我和叶子看着那些字有些想笑。
有些字迹模糊,似乎年代久远不可考证,有些字迹清晰,似乎是近几周写上的。有人写着我一定要考上某某大学。有人写着某某某我喜欢你。甚至还有一个写着来年我一定要LOL上钻石的家伙。更过分的是,有位仁兄用了整整三十厘米乘以二十厘米的版面来解释了一道数学大题。
我和叶子没有去效仿先贤在墙上写下字迹。但是那天叶子靠着墙看远处的贤湖。夕阳的光。傍晚的风。他眯着眼不知道对着湖面说着些什么。我看见他的唇在动。问他说了些什么。他说他在被晚上要用的公式。很多年后我和叶子回到母校看着这字迹,猜想那位前辈是否抱得美人,那名学霸是否实现目标,那个可怜的青铜渣是否上了钻石?那些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被很多新的字迹所掩盖,如果不是我们曾经看过还有些印象。是无法辨认的。
我告诉叶子其实那天你不是再背晚上要用的公式。而是对着那片湖,默默地念我的名字。你的口型我看的很清楚。清楚地有些想哭。
信阳高中是市重点高中,高三很苦,很累,但在很多年后的我慢慢回忆起来,却像一杯信阳自产的毛尖茶,虽然苦,但很香,沁人心脾。全国有一千万人一起作战的战争,没有硝烟,不洒热血,但足以豪迈。
或许这场战争最后的压力真的太大,战争之后的我们开始狂欢,有一个男生在散伙饭上表白成功,抱得美人归。
叶子那天喝了不少酒,我驾着他去沙发上坐下,他看着我,然后盯了好一会,想说些什么,结果还没说就一阵干呕去厕所吐了。
散伙饭散了。
我考上了一所省内的重点大学。自散伙饭后全家去海南玩了一周,
大一新生报到的前一天,我突然接到叶子的电话,
“我们学校报道比你晚一天,明天我去帮你拉行李。早上九点,行政路口。”叶子的语气和过往间的六年一样,清晰稳定,高效直接。但却把正在切西瓜的我吓了一跳。“你哪所大学?”我颤颤巍巍的问。自散伙饭起,我和叶子的联系并不少,却有意无意的避开了大学是哪一所的问题,当时的我并不理解这是我恐惧于失去叶子的本能反应。而此时我只好问起他的学校。
“Z大,你学校南方六公里处,公交车3路9路18路21路可以往返,3.18.路可能会有点挤。”
次日,叶子拎着我的大包小包在火车站排队买火车票,因为是省内的大学,所以我们只做了两个小时的火车就到达了目的城市。
叶子的套路很深,他似乎对这所城市做了很深的研究。我们放弃了车站迎新的学长学姐。自己前往学校。
我拉着一个小皮箱,叶子拎着我的大包小包和他自己的皮箱,带着我转了4趟公交,向我解释今天报道人太多,这样转车到反方向坐车反而更方便。他穿着一如既往地黑色,黑色的寸衫和黑色的牛仔裤在那天全部汗湿。身体的线条格外分明。瘦且高。他帮我把行李一直搬到女生宿舍后才离开,大学第一天晚上的卧谈会上,宿舍的姐妹们对今天刚认识的叶子说话少做事多的性格做出了高度评价。我很开心。
大一,新生总是有很多事可以做,比如社团,比如加入学生会。我忙的焦头烂额,每天不是去签这个证就是去填那个表。比如完成当年的文青梦在格言上投几篇稿子。偶尔在周末和叶子一起去打打牙祭。
在陌生的城市,叶子是我最熟的人。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我坐在餐厅的角落里,向叶子倒苦水,比如我们的辅导员总是批我,宿舍的洗衣机又坏了之类没有营养的琐碎,我们保留了高中时期的默契,我嘴碎,话唠爱说,叶子不喜欢说话就安静的听。偶尔发表某些看法。
我问叶子最近在干什么?叶子说跟学姐学专业课。
我问他学姐漂亮吗。
叶子点点头。
我让他具体的形容一下,
叶子思考了一会,很认真的对我说“外在有御姐的身材,萝莉脸。内在个人能力和专业知识很强,无论理论还是实践都很强。”
这是我所听到的叶子对异性的最高评价了,莫名其妙的不爽。于是那顿饭我大吃特吃,临走时很无耻的让叶子买单。
在我得知叶子最近每天都会和那名御姐学姐一起去图书馆补习时,我愈发不爽,当晚在宿舍里给舍友们讲我和叶子的往事,讲的很平淡,好像流水账一般,但很详细,详细的就像一本流水账。宿舍的一帮老娘们打了鸡血的瞎起哄说你们不在一块真是可惜了。
我说不清自己和叶子是什么关系,青春的暧昧与朦胧?应该不是,我们俩知根知底,知道谁上课偷偷看过杂志,考试考砸了了窝在位子上掉眼泪,知道谁最好信阳市九中门口那家变态辣,知道谁是豆腐脑的甜党,但性格却很不同,我话多好动,叶子寡言少语,按照常理而言我们性格极其不相符,我是理想主义,叶子是现实主义,我是柏拉图,叶子是马克思。我是机器猫,叶子是龙猫,我想这连画风都不一样怎么在一起。
我开始莫名的恐慌,恐慌与无法增确对待我和叶子的关系,大一的光棍节,我在宿舍一群人的怂恿下去找叶子玩,说咱俩一起过光棍节吧。
我站在叶子的宿舍楼下等叶子下楼,因为这天是假期,所以叶子穿的是一身的白,白色的长寸衫,白色的西裤,白色的球鞋。整个人很精神,我习惯性的搭着他的肩膀,像个流氓一样拽着他向宿舍区的出口走去。
叶子在这一天陪我在游乐场抓了半天的娃娃,成果不错,把旁边的一对情侣羡慕的双眼泛光。下午看了一场电影,具体是什么现在也记不清了,只记得叶子看电影的时候是拉着我的手的。我很高兴,但不知道是来源于哪种情绪。
晚上回宿舍把今天抓到的五六只娃娃分给舍友,舍友们撒着欢欢呼,说我找了个好男人,我说他不是我男朋友,是我青梅竹马。舍友说老娘才不信,姓叶的那小子明显喜欢你。你想想看,你上大学,人家二话不说帮你拎行李,你电脑坏了,只是给他发了条短信,人家二十分钟内到了咱们楼下把你电脑拎走,五个小时内给你送回来,上回你被辅导员批心情不好半夜给他打电话倒酸水,人家听你诉苦听到半夜,这样还不能说明问题,那就有问题了。
我觉得舍友说的很有道理,更重要的是我喜欢和叶子待在一起因为叶子总给我一种很靠谱的感觉,仿佛天塌下来他还是会把我拉到身后,然后扯一扯黑色的衣领站在我前面,帮我分担困难。我决定在下个礼拜向叶子表白。
为了在真正和叶子表白时不那么紧张。在近几天我都把我上铺的舍友当做叶子来做情景练习,搞得上铺的姑娘很无语。
我在晚上上床睡觉的时候弓起身一脚踹在上铺的床板上。上铺姑娘没好气的问我“什么事?”
“叶子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我把上铺姑娘当做叶子问。
“不怎么样。”上铺姑娘被扰了清梦自然没有好脾气,虽然配合我玩角色扮演,但自己改了台词。
“为什么?”我接着问,声音轻柔。
“为什么?因为你丫的老让我帮你做文案,用我的号打LOL从钻三掉到青铜。出门吃饭我请客,脏活累活我帮你干,有福同享有难我当。”
呃呃呃。听到上铺传来的声音,我的尴尬癌犯了,因为上铺姑娘说的没错。都是实话。因为都是实话所以更加具有说服力。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我直接问。
“我一直把你当哥们看。在我眼中你是个男生,两个男人怎么谈恋爱?”上铺姑娘玩心大起开始开我的玩笑。宿舍其余人偏过头看我如何回答。
我有些无奈,不知道该如何对招,只好开始以叶子的思维思考,叶子是理工男,其言语往往直达目的,一旦有了目标便有野狗一样的疯狂精神和毅力。
我叹了口气,对上铺说“那咱俩搞基算了。性别不同怎么恋爱。”
宿舍舍友为之绝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