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惊异于自身记忆,到如今,竟也记得这许多过往。
世人皆说,人至老年,回忆往昔,太多怀念与感伤,我不过是俗人,自然也一样。
最初与桀月相识,是在我被母亲抛弃,父亲去世之时,无所依傍的我,被她姐姐带回了家,至此,也算是享受了家的温情。在这个家里,桀月与我同岁,我与她相伴长大,她待我如兄弟,如手足,用尽全力试图让我摆脱过去。可我那时,自以为成熟,总是摆出一副“勿近”的冷漠脸,不知她是如何忍受自身好意一次次被推拒,又是如何一次次重新拾起微笑,来到我身旁。
至今记得,一场袭卷全球的流感爆发之时,我被误诊为得了那死亡率高达百分之九十的疾病,少年时,到底看不透生与死,畏惧随时会降临的死神,害怕自身从此消亡,很是大闹了一场。“你根本什么都不懂,根本就从来没把我当家人!”一句话伤得肉与骨如同生生剥落,我们再也回不去完好如初。
后来我也犯了世人皆言无药可医的疾,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姑娘美丽,良善,只可惜并不喜欢我。我甚至都不曾拥有过争取的机会,便已出局。为这姑娘,我也曾涉过险,扔掉过脸面,跨越过刀山火海,可惜,姑娘没喜欢上我。倒是桀月知晓后跑来笨拙地安慰我,只是我那时只顾着舔舐自己身上的创口,不曾注意到她眼中明明灭灭的光。
再后来,我发现桀月喜欢我,可是,我没有好好跟她说清楚,而是一味地逃离,最后,粗暴地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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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呐,阿隐,我喜欢你。”二十岁的女子小声开口。
“够了,我说过了,我不喜欢你!”二十岁的男子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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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两年后吧,我接到了姐姐打来了的电话,桀月,离世了。死亡原因,三年前查出的癌症。那时我便知道,这一生,我歉着的,负着的,是多么沉重的爱。我不能挣脱,也不能逃离,因为我们已坠入深渊里。
如今老了,也不曾再喜欢上别的女子,才知道当初,自己分明也喜欢桀月。可总是念着想着,“桀月会迁就我的”,便堂而皇之地伤害她。维系着我与她的红线,分明是她含着泪,紧紧攥住,才到底系紧。
痛,却也无能为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