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调色盘和喷水池
BGM:《如果有来生》谭维维
星号部分摘自微电影《试睡师》
接上
人说十个梦当中,做梦的人往往只记得一个。
十五岁,权志龙患上了睡眠呼吸暂停综合症。
那时起,世界仿佛骤然打开了牢笼,家人不再对他有任何约束。除开少数的几次病发,权志龙无忧无虑的生活到了二十五岁。
权父权母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自己的小儿子缘何要选择一个差点要了他的命的职业——去做一名试睡师。但是想到这可怜的孩子不知哪天就会在香甜的睡梦中离去,便不想让他带着遗憾。
他说,不想一辈子守在一张床上度过,这不是我要的生活。*
认识李胜利的第三年,权志龙成为了世界著名的试睡师,跟着试睡师助理的行业也悄然风靡起来。
每天都从一张陌生的床上醒来。
权志龙对这满含些什么别的意味的句子十分满意。
“哥,人家都是形容玛丽苏剧情里风流倜傥的花花公子的,作为一个二十五岁的老处男,说这话你好意思么。”
“闭嘴!”
无视边上帮自己整理睡具的助理口无遮拦的吐槽,权志龙就像是玛丽苏成功人士一样上手抚了抚自己那发胶上的好像是一星期没洗的大油头。
继吃过百家饭,穿过百家衣之后,睡过百家床,成为权志龙年轻的人生里引以为傲的大数据。
试睡师的应聘条件十分苛刻。不仅要求外形俊丽,拥有对科学睡眠和床垫技术的专业知识,更需要出众的口才和文笔,来应对媒体的采访,同时又可以写出好文章。一个好的试睡师收入颇高,摩登又时尚,是空中飞人的典型代表。
试睡师每年要睡三百多张床,飞二十多个国家,但大多数居无定所,长期失眠,因而他们的感情生活也是孤单的。
显然,作为一个世界顶端的试睡师,权志龙睡过的床少说也有千把张,理所当然的他的失眠症也越发厉害起来。
“我以睡眠为生,但我最近总是失眠*。”
这句在某个杂志中提及的话,毫无意外的成为了业界新一年同五环之歌一样脍炙人口的经典。
“哥最近睡得好么?”
“李胜利你根本不关心我!”
又是一个跨越半球的外活,长时间的飞行令飞机上大部分乘客都已经沉沉的睡去,客舱里只剩下空姐走来走去询问coffee、tee、or cococola的甜腻声音。
你问如此流逼的头衔为啥不坐头等舱?
权志龙给你一个白眼。
机票不要钱啊!现在不攒着,将来睡不着了要去喝西北风么?
“哥现在失眠才能在上班的时候睡得更香啊~”
听及此,机舱里抓紧补眠的出差党一个激灵转醒,恶狠狠地盯着对话的两人。
而已经困得直磕头却不得不被睡不着的雇主拽着唠嗑打发时间的人根本感受不到。
这一次指名要权志龙去试睡的是一位歪果土豪。他娇俏的儿子(……)即将迎娶另一位歪果土豪的女儿,为了保证大小姐睡得开心且早日造出一位富三代,卧室和床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心说人家的婚床,挨都没挨过,就让自己先睡了,是不是有点欠妥.
但是本着顾客就是上帝,金钱就是生命的原则,权志龙表示他先睡为敬。
入睡的过程是艰难的,权志龙在拉上窗帘黑漆漆的屋子里翻来覆去。密封太好的屋子里总给人一种不安全的感受,差评!
房间沙发上的李胜利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这位长期跟在自己身边,防止自己突发窒息的助理已经足够老练。
“胜利,胜利。”
无人应答。
太软的床垫睡久了反而会累,刚躺了一会就浑身酸疼,差评!
挑剔的权大师抱怨了个遍,终于到再没什么可想的时候,才慢慢睡去。
出现在眼前的漆黑一片和淡蓝光点有种莫名其妙的熟悉,等到那一团慢慢地推进自己的眉心,眼前一片光明。
那是一望无际的原野.
芳草绿漫天涯,明晃晃的阳光铺天盖地,白云被风推进,路过太阳时在草地上投射下朵朵倩影.飞鸟过境,排着人字的队形,穿梭在云朵之中.远处是绵延着的丘陵,那里的云朵仿佛与地表离的很近.
权志龙一步一步的穿过原野,绿草没膝,还未干透的露水打湿了裤脚,打理的干净的皮鞋沾了点点泥泞,有一只兔子一跳一跳的从自己脚边经过.被他的动作吓到的小动物停下来,抬起小脑袋,亮晶晶的眼睛眨啊眨地歪着头盯着他看了半晌,三瓣的嘴翕动两下,又埋下头赶路.软软的小脚踩在他的皮鞋上,让他想起了家里那只粘人的小猫.
山丘低矮,不消一会便能登顶.
登上顶的权志龙,陡然间愣在那里.
山的那边是一片花田,其间被横横竖竖分隔开来,每一块都是不同的颜色.紧邻着的是一潭湖水,天空倒映在湖面上,飞鸟落在湖的那边筑巢,芦苇丛深,幼鸟从中探头探脑.更远的远处是一座落着白雪的高山,山脚下飘着袅袅炊烟.
花田的中间,坐着一个人.
权志龙沿着小溪,走进了那片花田.
坐在那里的似乎是个画家,他背对着自己,支着画板,一手端着调色盘,另一只手在画板上涂涂抹抹。
啊,他是在这里作画.
走近那人,权志龙踯躅一会,才怯生生开口.
“请问……”
背对着的人转过身来。
啊。
他愣在那里,那好看得过分的人也楞了一下,不过迅速回过神来,对着他粲然一笑。
这下,仿佛天边的白云发间的风,耳边的鸟语脚下的小溪,都一同停住。
这男人,生着一副绝世的容颜。棕色的发在阳光下暖暖发甜,剑眉星目和高挺的鼻子刀锋一样的嘴,都正因着他笑起来而变得柔和,浓密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一下一下扑扇着致意。男人身上洁白的衬衫在阳光下亮的晃眼,视线因此而变得明艳。
“您好。”
“啊,你、您好。”
“您也是来这里看花的么?”
“啊不,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里。”
“那就是了。”
“诶?”
权志龙被这莫名其妙的回答搞得一头雾水,那男人倒是一副气定神闲,搁下画板,他站起身来,拍了拍黑色围裙上,微微弯腰伸出手来。
“崔胜贤,初次见面,您好。”
“诶?啊、啊,权志龙,初次见面,也问你、啊不,您好。”
忙不迭弯着腰伸手握住对面的人,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
崔胜贤收回手,又接着铺好围裙,坐到画板前。
“这里很美,对吧。”
“唔……”
终于慢慢变清醒的权志龙走上前去,看他又在涂涂抹抹的画布,却看出些什么不同来。
“这……颜料?”
“很漂亮对吧?”
男人回头看着自己,一双黑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就像刚才经过他脚边的兔子。
“漂亮是没错啦,但是就是有一点点奇怪。”
“这些都是果酱奶油巧克力。”
“哈?”
这下权志龙越发的对这里,准确的说是对这个男人好奇起来。
他走近一步,看了看这人手里的调色盘。
果然。
盘子上这里一堆,那里一滩的,都是看起来就甜到腻的果酱,奶油,还有巧克力。这样一来,连画板上的画,四周的风景,都一起变得香甜起来。他想起了小时候每一次吹灭蜡烛的生日,一整天都会充满着奶油的芬芳和馥郁,明明不太喜欢甜味的自己也会十分开心。
这样一想,刚刚还有一些郁闷的人一下子兴奋起来。
“你真可爱。”
“啊?我吗?”
“小先生,这里除了你和我还有其他人吗?”
崔胜铉笑起来,重新换了一张画布,指了指前面花丛中的木椅子,示意权志龙坐过去。
这一大片,全部都是饱满盛开的郁金香花田,脚下潺潺流过的小溪和溪边缓缓转动的水车都让权志龙万分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荷兰。
若不是这个季节根本不会有郁金香开放的话。
他坐在椅子上,愉悦的打量着周边的一切,对面的崔胜铉已经远远地丈量好了尺寸,他打开画具箱,里面不出意外的横斜着一瓶瓶颜色各异的果酱,每次打开盖子,他自己都会一脸满足的嗅一下,有时候颜料溅到手上,还会唆一下手指,就像是一个见到蜜糖的孩子.
或许是因为甜腻的气氛,两人之间也不是那么尴尬,慢慢地,有了一些可爱的,小小的对话.
形如——
“啊,崔先生,我刚刚看到了一直兔子诶,它跟你长得真像。”
“诶?不可以这么说,我应该是鬼神来的。”
“莫?崔先生是鬼神么,哪里有鬼神白天跑出来晒太阳的啊。”
“那我就是一个……爱晒太阳的鬼神。妈妈说了,多晒太阳才能长大个。”
见坐在那的小小只噘嘴不说话了,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的人赶忙改口,“啊,不要听我瞎说的啦,长个子什么的都是天生的。”
这下小小只彻底不说话了,表情也没有刚来时那么开朗。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的鬼神大人变得有些手足无措,安静了一会,想要试探看看那人还有没有怄气,便又拾起了话头。
“那,志龙xi觉得你是什么呢?”
“嘶——我嘛,我是一头狮子,很雄壮的那种。”本不想说话的人忍不住回答,心里为自己的没出息小小的不满了一下。
“哈哈哈是吗,那你一定是最最厉害,超凶的狮子王呦。”
这人,怎么听这话里都还有意思。
“喂,你!不要嘲笑我昂!”
“哈哈哈好啦,不嘲笑你。”
吵吵闹闹之中,崔胜铉已经完成了绘画,权志龙迫不及待地冲过去想要看看怎么样,却又一瞬间愣住。
“Z……怎么啦?不好看么?”
崔胜铉挠挠头,显得有些焦虑。
“这,我的头发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画上的人甜甜的笑着,每一处细节都精妙的恰如其分,唯独,他一头明黄色的头发,倒是与这色彩明艳的花田十分相搭。
“你的头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瞪着无辜的眼睛,崔胜铉有点摸不清头脑。好在权志龙似乎很喜欢这个样子的自己,便也放下心来。
太阳的势头弱下去的时候,完全相熟的两人已经肩并着肩坐在小溪边,把脚伸到清凉的水里,泡脚。
原本打折水仗的动作因为崔胜铉看到水面上的自己,发愣的那一下停了下来。
他们静静地听着风从耳边吹过,时不时划拉一下清澈的溪水,石头下的小螃蟹不堪其扰终于探出了头,恶狠狠地用钳子夹上了权志龙圆圆的拇指,他却只是伸着脚笑,嘴里喊着痒。
一旁的崔胜铉看着一人一螃蟹闹得不可开交,突然就扳正了权志龙的肩膀。
“志龙,你该回去了。”
不等权志龙反应,眼前的一切都变了。
“哥醒了,喝杯水吧。”
崔胜铉和花田都不见了,李胜利从旁边递上一杯水。
啊,这哪里都不合适的一觉,倒是意外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