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是短篇。

痛症
在疼痛中被治愈
我从小，都是被人捧在手心上的。因为医生说，我患上了一种病——即使只是轻轻地磕碰，也会感到疼痛和留下伤痕。
我称它为痛症。

01
今天，是我第一次来到学校上学。
因为痛症的关系，妈妈很少让我和除家人以外的其他人接触。所以，一直到五岁，我才开始上幼稚园。
本来妈妈是想送我到小班，但在我强烈的反抗下，妈妈终于妥协，帮我报名了大班。
班上的人很多，我做完了自我介绍，便走到了老师给我安排的位置上。
我的同桌是一个男孩子，白白的，很可爱，笑起来时，眼睛就像月牙一样弯弯的。
“你好，我叫吴世勋，你叫什么？”那个小男孩冲我笑了笑，主动伸出手要和我握手。
“你好，我叫鹿晗。”我轻轻地握了握他的手。
“鹿晗…你长得真好看。”他说。
听到了他的话，我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去。
回头地瞬间，却注意到了我左边的一个男孩。他挺黑，五官缺很精致，只是很安静，从刚才到现在到没听见他说过一句话。他的同桌也是一个男孩子，那个男孩子很白，和吴世勋差不多，只是感觉要比吴世勋大一些。
“鹿晗，你今年多大了？”他在我眼前挥了挥他的小手。
“我今年五岁了。”我说。
“啊，那我应该叫你晗哥哥。”他不开心的嘟嘟嘴。
“你比我小吗？”我问。
“嗯，我今年四岁。”他凑到我的耳边，“偷偷告诉你哦，我的生日是四月十二。”
“我也是四月的，妈妈告诉我，我是四月二十号出生的。”说实话，他是第一个和我说话的陌生人。原来陌生人都是这么热情的吗？

02
夏天的太阳很大，天气很炎热，而今天又正好有体育课。我最讨厌出汗了，黏黏的，一点都不舒服。
我很不开心的跟着队伍走到了操场，期间，吴世勋一直问我为什么不开心，我告诉了他原因，于是，他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手帕。
手帕是白色的，右上角绣着一朵红色玫瑰花，我好奇的问道，“这个是你妈妈的吗？”
“嗯？不是啊。这个是我的，是不是很好看。”阳光照得他白皙的肤色，像是自带光芒的天使一样。
他似乎是感受到了我一直盯着那朵玫瑰花的视线，解释道，“我很喜欢玫瑰花，所以就让妈妈帮我绣了一朵上去。”
“噢。不过，这个手帕你不需要吗？”我抬头看他。
“没事，我还有一条。”说着，他又从另外一边的裤带里拿出了另一条似乎是一模一样的手帕。
“那…谢谢了。我用完了就还给你。”我低头把手帕叠好，塞进了口袋里。
“没事，你不用还给我了，就当是我送给你的礼物好了。”说着，他咧开嘴笑了起来。
我呆愣了几秒，才发现我俩已经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
“我们掉队了，赶紧走吧。”
说着加快了脚步。
体育课主要就是自由活动。吴世勋去和其他男生踢足球了，所以我就落单了，一个人无聊地坐着。
突然，我听到从远处传来争吵声，顺着声音走了过去——是坐在我左边的那个男孩和他的同桌。
但是似乎还有几个人，是我不认识的。
还在疑惑着，就见他们几个人扭打在了一起。而那个黑黑的男孩，却似乎很高，他用一只手护住了他的同桌，而被他护住的那个长得白白净净的男生，却只是哭。
妈妈从小就教育我，说，小孩子千万不能打架，尤其是我。那时候我并不知道为什么，也不以为然。于是在我三岁的时候，因为和一个小弟弟抢玩具起了争执，推搡中，因为一个不小心，我摔倒在了地板上，手甩到了旁边的柜子上，而那个小弟弟也被我推倒了，倒在了身后的那一堆积木玩具中。
按理来说，他应该伤得要比我重，可事实却是，他虽受伤了，而我的手，却因为受到了撞击直接肿了起来。
我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因为我的手，真的很疼。
之后，又有几次不小心的摔倒，让我直接在床上躺了几天。从那以后，我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和沉默，因为普通小孩子能玩的，我全都不许玩，就连滑滑梯也一样。
那个高高的男孩明明被打得很疼，却还是一声不吭地反抗着。我终于忍不住，冲上去，见着人就挥舞拳头，也不管能不能打中目标。答案，当然是不可能的。
我只坚持了几秒，就被打倒在了地上，而这次的伤，却比之前的伤要疼得多太多。我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我的眼睛还没完全睁开，一个稚嫩的声音就从头顶上方幽幽的传来。
“谢谢你。”是那个白白净净的男生。
该回答不用谢吗？我好像也没帮上什么忙。我还没想好要回答什么，他就又继续说道，“我叫边伯贤，你叫鹿晗对吧。”
“嗯。”我点头，“和你在一起的那个男生呢？”我问道。
“他去外面擦药了。”他回答。
“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吴凡，你也可以叫他凡哥哥。”
“噢。”吴凡？和吴世勋一个姓的？
透过半透明的窗帘，隐约能看见外面的景象——吴凡在外面很淡定的擦药，没有一声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呻吟。
我低头，斜眼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淤青。我是不是太弱了？

03
一年真的很短，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一年里，吴世勋总是会来和我说话，有好吃的也会和我分享。边伯贤也总会拉着我一起玩，但我总觉得吴凡好像并不是很喜欢我。我一直都很想跟他玩，却在接触到他的眼神后退了缩。
直得庆幸的是，我们之后仍一直在一起。
下课铃终于打响，我立刻去更衣室，换掉了那件充满汗渍的衬衫，用手帕擦了擦被汗浸湿的刘海。
“嘿，你的水。”
“谢了。”
吴世勋靠在门边，朝我抛了一瓶冰水，我伸手去接。接到水的那一刻，感觉像是得救了，马上把他放到了脖子上，让冷气散发到全身。
“不要这样，会感冒的。”他走过来抢走了我的水瓶，打开瓶盖递到了我的面前。
我给他送了个大大的白眼以表示我的不满，但还是接过了水瓶，三口两口的就往下灌。
我和吴世勋一起走出了更衣室。外头的阳光火辣辣的，我却在太阳底下见到了那个我熟悉的身影。
吴凡正在打篮球，噢，不对，他改了名，叫吴亦凡。
不仅是名字变了，就连身高外貌也变了。他已经快一米八了，很白，完全没有当年那个稚嫩的肤色略深的孩子的影子。
吴世勋拍拍我，说，“快上课了，赶紧回去吧。”
“嗯。”我点头。
却迟迟没有动作。
这时，吴亦凡投进了一个三分球，甩了甩满是汗水的头发，朝树荫底下走去。凳子上的边伯贤站了起来，递给他一条毛巾，细心地帮他擦着头发，他也配合着弯下腰。那一刻，我有多希望，那个拿着毛巾的人是我。
我收回视线，朝教室走去。

04
即使当同学已经十几年了，我和吴亦凡说过的话却少之又少。可是我却越发觉得，我对他，似乎有不一样的感觉。
在我看了一个名叫《恋爱心理学》的书后，我才明白，原来我喜欢他。即使那本书真的很扯淡和玛丽苏，但我居然符合了那本书上的所有条件。
怎么知道你是否喜欢上了一个人？
当你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会不开心，拼命的想在他面前找存在感……等等。
我并不知道我会喜欢上一个男人，也不知道他是否喜欢男人，至少，我应该试试看。
于是，从那以后，我开始靠近他，常常混入他和边伯贤二人中。为了他，我学习了篮球。
因为痛症，所有运动都不太适合我。而我却每天放学都会坚持练两个小时的篮球，还拉着吴世勋让他陪我一起练，尽管他每次都很不情愿。
但是至少，我能感觉得到我们之间靠近了不少。
后来，我终于也可以为他擦头发，给他递冰水。
“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
“在这群人之中吗？”
“在。”
“哇哦，是谁这么好运，能得到我们大校草的青睐？”
这是班长生日上的一段对话。问问题的是班长，而回答的则自然是吴亦凡。
听到这里，我心中空了一大块，手腕上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当他说出那个名字时，第一次明白了心痛的感觉。
他很温柔的说出了“边伯贤”三个字。
我该庆幸吗？至少他喜欢的是男生？
我跑了出去，却没有人注意到我，只有吴世勋跟了出来，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用只有我们彼此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别哭了。”

05
一旦爱上一个人，就像是走进了沼泽地。只会深陷，而不会侥幸得到幸免。
“可是我真的好喜欢他…”
“别哭了。”
他只是安慰我。
过了一会儿，我稳定了情绪，从他的怀抱里出来，揉了揉哭红的双眼。
他们顺理成章的在了一起，我却仍厚着脸皮夹在他们中间。
我告诉自己，我会等到的。
同性恋毕竟还是不能够被世俗所接受，他们很快就开始吵架，而我，却在他难过时给予了他安慰，是趁虚而入吗？好像也不算吧。
自私，是人类共有的优点。
4月1号，愚人节。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整栋教学楼，只有我们的教室是开着灯的。
我听到了很大的争吵声，甚至是扔东西的声音。
他们在争吵，边伯贤眼眶红红的，似乎是哭过，而吴亦凡的脸色也很不好看。
我推开门走了进去，迎面而来的，却是一个火辣辣的巴掌。
我被打懵了。
吴亦凡也被吓到了，愣了几秒后走过来，询问我怎么样。
“吴亦凡，你的小情人来了。”
“我和他什么都没有。”他说。
“那这是什么？”边伯贤往桌子上拍了一沓照片。
照片中，我正抚摸着吴亦凡的背。我记得，那天他和边伯贤吵架了，喝了很多酒，所以才会是这个样子。那张看似接吻的照片也只是错位而已。我解释道。
“是么？”他并不相信。
吴亦凡也开口解释道。
这么一看，我们还真像有点儿什么似的，我要是是边伯贤，估计也不会相信吧。
脸上伤口疼痛的感觉越发清晰。疼，真的。
我捂着脸，疼到说不出话来。脑袋嗡嗡地响。
朦胧之中，我好像看到了一个身影。
还好，吴世勋来了。

06
他们终究还是分手了，选在了愚人节那天。不是玩笑的话语，是真的。
脸上的伤很久才好，但至少，它好了。
房间里的CD播放器正播放着一首歌，那是我曾经最喜欢听的一首歌。
歌词中写到：
没关系你也不用给我机会，反正我还有一生可以浪费。
我起身，关掉了音乐。
25岁的我已经不再年轻，每天却还是会回忆。回忆那个人带给我的伤与微笑。
毕业那天，我还是鼓起了勇气向他告白。
“我…对你没有那种感觉。”他说。
“我知道…”
“那试试看也不行么？”
他摇了摇头。
我从来就不是一个会轻易放弃的人。受过再多的伤，体验过再多的疼痛，我也从来没有放弃过。
当得知我家和他家是合作关系后，我请求我的妈妈。我说，我想和他结婚。
她答应了。我猜，是因为我的病。
但是我知道，他不喜欢我。一点儿都不。
因为婚礼那天，边伯贤也来了。他的情绪，在看到边伯贤流泪的那一刻终于崩溃，他带着他跑了出去。
而我所有的傲娇与坚持，终于在那一刻溃不成军。
我们还是结了婚，纯粹是因为利益关系。

07
没有雾霾的天空，真好。
今天，要去见一个老朋友。
“鹿哥，自从高中毕业后就再也没见过。最近过得还好吗？”他眼角下垂，笑得很勉强。什么时候，连那个爱笑的小奶包都变了？
“挺好的啊。”我回以他一个笑脸，拿起前面的咖啡，喝了一口。
话题就到这儿了，我们都没有说话。沉默让我有点儿不适应，尴尬地咳了两声。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玫瑰花么？”他转过脸，隔着玻璃窗望向天空。
“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
“因为我觉得红色很好看。”他说。
“是吗？”仅仅如此吗？
我独自一人走在街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
别扭的感叹，什么时候，连运动鞋都开始硌脚了。
终于回到了家，终于可以换下那双硌脚的运动鞋。
CD播放器挂在墙上，整个房间都空荡荡的。那最底层抽屉的照片，是我最后唯一的纪念。
眼泪融入了鲜血之中，脱力地放开了手里的刀。
运动鞋之所以会硌脚，只是因为不适合。你看，脱下来，就不痛了。
终于明白他为什么喜欢红色玫瑰花了。
因为红色很好看，真的很好看……
奇怪的是，这一次，刀子划破皮肤，居然没那么疼了。
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
原来痛症，只能在疼痛中被治愈。

番外：
因为工作忙碌一天终于能回到家的吴亦凡揉了揉太阳穴，放下手提包，坐在了沙发上。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朝卧室走去。
他推开门。
墙上的CD播放器早已停止。床单被换洗过，洁白，一尘不染。
因为吴亦凡喜欢的颜色非黑即白，所以家里只有黑白两种颜色的床单。
“鹿晗？鹿晗？”吴亦凡走进房间，却没有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突然地声音吓了他一跳。
墙上的CD播放器又转动起来，播放着歌曲。
吴亦凡皱了皱眉，没有理会它。当他走到浴室门前时，他停下了。右眼皮不停地跳动着。吴亦凡难受地用力眨了眨眼睛推开了门。
滋——
玫瑰花一样的红色，布满吴亦凡的整个实现。
2012年都没等到的世界末日，此时此刻，它来临了。
他知道鹿晗性格懦弱，却为了他勇敢起来；他知道以前的鹿晗并不在意自己的长相，却因为自己而买了一堆护肤品；他知道鹿晗很坚强却因为自己哭过很多次……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
他不知道的，琢磨不透地，不过是自己在两个人之间自私而摇摆不定的心。还有那一张，在柜子最底层的照片——
他抬起手臂，给刚打完篮球，为了配合他的身高而弯下腰的吴亦凡擦汗。
那块墓碑上的照片中的人，我敢打赌，即使不是这些墓碑照片中最好看的，但一定是笑得最灿烂，最阳光的。
有趣的是，别人墓碑前的花都是白色，而唯独这块墓碑前，整齐地摆放着两朵红玫瑰花，还有被叠成小方块儿状的一块手帕。手帕上绣着的红色玫瑰花正对着天空。
今夜，吴亦凡又做梦了。梦里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情不自禁地咧开嘴角，因为那正在为累得筋疲力尽的他擦汗的人，是鹿晗。
最后：
没能给他们一个happy ending真的是可惜。只是不是所有人都会幸福。爱对了人是这样，爱错了人更是这样。爱情凭的不是勇气也不是侥幸，差一点的，或许是那不属于你的运气。
所以下一辈子，好好投胎，希望能从一开始，就能遇上对的人，然后，牵手一同走过那漫长的一生。
麌鹿
写于2016年4月12日
于2017见1月25日修订并写番外

新年快乐！

“原来痛症，只能在疼痛中治愈。”被这句话虐哭了

文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