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占庭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中世纪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1453年前的两三月,教皇正在慢慢的结账,取下赎罪券,忽然说,“拜占庭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字军工钱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喝酒的人说道,“他怎么会来?……他首都被围了。”教皇说,“哦!”“他总仍旧是死扛,这一回,是自己发昏,竟打到鄂图曼家里去了。他家的东西,抢得的么?”“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丢领地,后来是打首都,打了大半年,再夺了小亚细亚。”“后来呢?”“后来打首都了。”“打首都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死了。”教皇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圣诞之后,寒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开春;我整天的靠着火,也须穿上皮袍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人,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来波十字军。”这声音虽然极低,却很耳熟。看时又全没有人。站起来向外一望,那拜占庭便在教宗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脸上黑而且瘦,已经不成样子;穿一件破长袍,见了我,又说道,“来波东征。”教皇也伸出头去,一面说,“拜占庭么?你还欠十字军工钱呢!”拜占庭很颓唐的仰面答道,“这……下回还清罢。这一回是现钱,兵力要好。”教皇仍然同平常一样,笑着对他说,“拜占庭,你又惹鄂图曼了!”但他这回却不十分分辩,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惹,怎么会打到首都?”孔乙己低声说道,“偷袭,偷,偷……”他的眼色,很像恳求教皇,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教皇都笑了。我叫了甜不辣,走出去。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几个金币,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不一会,他喝完酒,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看见拜占庭。又到了圣诞,教皇取下粉板说,“拜占庭还欠十字军钱呢!”到第二年的圣诞,又说“拜占庭还欠十字军钱呢!”到第三年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看见他。
拜占庭许是被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