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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古风GL——楼台月 作者:枫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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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道近水楼台先得月,可知月心喜或悲?
世上最大的遗憾不是错了人
而是对了人,却错了时间
既是各自天涯客,不若当时不识君
历经沧桑,她已倦了漂泊
少年意气,她仍志在四方
“你去看那天下浮华吧,若倦了,记得回来便是。”
楼台近水先得月,玉钩皎皎锁赤心。
楼人醉在月儿泪,月儿痴于楼人音。
风华不惮天下险,霜华倦往它处栖。
待到人去歌亦绝,只留孤楼囚月吟。
-----《楼台月》
此文在晋江优先更新,贴吧更新滞后一章,希望谅解


IP属地:江苏1楼2017-02-02 12:51回复
    之前那个帖子抽了,我在手机看不到帖子也没有办法回复,神奇的是电脑可以看到,可是那样很麻烦,所以我把它删了重新开一次,这次为了防止度娘抽风就先不放链接了。


    IP属地:江苏3楼2017-02-02 1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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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P属地:江苏4楼2017-02-02 1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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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纪娘
        李唐王朝,兴泰十年。皇帝昏庸,外戚乱朝,王朝统治已是混乱不堪。政府腐朽,官僚一级级贪下来,到了百姓头上,赋税严苛已致不堪承受,又加天灾连连,饿殍遍地。此时西南义旗一举,各地纷纷响应,一时之间各地都举起了反唐的旗帜,李唐王朝的统治瞬间便土崩瓦解。
        半年之后,一支农民起义军攻破了首都,兴泰帝自尽,李王朝覆灭。
        攻入京城的农民军首领宣布改朝登基,各地群雄不服,无人接受封诏,仅仅过了半月,这支军队便被李唐旧臣朱世启的军队剿灭,朱世启又招收了李唐王朝的各路旧军,自称为辅国大将军,在西北一带站稳了脚跟,冷眼看着战火纷乱的江南。
        江南各路军中最强大的便是杨之孝的农民军和李唐旧部吴蒙的军队。战火纷飞,昔日富庶的江南地区饱受战乱之苦,旧时风景怡人的西子湖也几被鲜血染红。连年战火之下,富商大贾纷纷西逃,江南经济也被毁灭殆尽。
        杨之孝与吴蒙相战两年,互有胜负,但其麾下的农民军大多是些目不识丁的庄稼汉,对所占领地区实行了一系列让人啼笑皆非的政策,当地民众极为不满。江南地杰人灵,有许多饱读诗书的读书人,被这支野蛮军激起了满腔怒火,怂恿民众发出声讨,虽无军队,却也让杨之孝头疼不已,又见与吴蒙难分胜负,一怒之下不愿再在江南纠缠,挥师南下,占据了东南沿海的几州土地,自立为圣王,改元元隆,定都福州。
        杨之孝与手下将领皆以兄弟相称,起兵之时众人比较年纪,杨之孝排在第二,等到在东南称王,再看当日弟兄,拜把子时的五人所剩不过三人,又因在行军途中遇见一些豪杰,此时便重新定了排序,除自己外的其他兄弟皆封了王位,其中以老三顾之谦和新入行的老五徐钊和最受他的信任,分别封为信王和慕王。
        徐钊和本是李唐王朝的旧臣,官至节度使,也算是深得皇恩,只是后来见王朝腐朽深重,自己又想立一番功业,便降了杨之孝。杨之孝见他有勇有谋便委以重用,南下之战他一战成名,得了杨之孝的信任,故而也入了那兄弟行列,位列王位,手握大权。
        元隆二年,七月。
        近日福州城里很是热闹,城中人都知道,慕王爷要过生辰了,圣王先前有旨,旨意说的明显,这慕王爷的生辰一定要重视,以表彰慕王爷的赫赫战功。
        到了初六这一日,慕王府的门前已经是车马不通了,这几日到的贺礼大多是外地的将领献的,明日便是慕王的生辰,故而今日大多都到了。慕王府气派的大门前挤满了前来送礼的大小官员,王府管家徐来正指挥着人一件件核查礼品入府,忙的不亦乐乎。
        “晋州太守王绍行,金银十箱,锦缎百匹,舞女十人!”
        徐来的眼里闪过一抹不屑,挥了挥手让人清点了金银和锦缎,又见有几顶小轿子抬了过来,便上前掀开帘子看了看,轿内坐着三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扑鼻而来浓浓的胭脂味。徐来轻笑了一下,放下了帘子。
        “徐爷,这是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来送礼的人谄笑着塞过来一个小包裹。
        “就知道你们孝敬。”徐来皮笑肉不笑地接过了小包,掂了掂,“不过王大人近来可是越发糊涂了,这礼品不见用心啊。”
        送礼人赶忙说道:“大人知道上次惹恼了王爷,王爷气量大不与计较,大人怎会不知呢?这礼品可是精挑细选的,徐爷可别嫌弃,这用心啊,可都在那了!”说着往后指了一下。
        徐来这才注意到,这小轿一共有四顶,若是三人一顶,这第四顶想来只有一人了。想到这,他的眼里又多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你家大人确实是用了心的,只是这心思是否能被王爷看出来,还是要看你们的造化了。”
        “多谢徐爷提点,这礼物合不合王爷心意,过几日不就知道了么。”那人笑得狡猾,徐来也不再多说,让人把小轿抬了进去。
        初七日,慕王寿宴。
        虽不是什么大的生辰,可是圣王都特意下了旨意,众人也不敢马虎,能来的官员几乎都来了,好在慕王府当年修建的时候是毫不在乎银子的,面积虽只有圣王宫的一半,却也是个占地几百亩的大宅子,办个寿宴的地方怎么着也是够的。
        热热闹闹的嘈杂声直到深夜才渐渐散去,繁华散尽,重新还了夜的寂静。而这寂静,在王府的后院早已被习惯了。
        “姐姐,你还不睡么?”
        坐在桌边,一袭红衣的女子闻声收回了思绪,柔声回道:“马上便去了,你先睡吧。”
        “姐姐还是早些睡吧,明日等王爷想起来了,兴许还要传召呢,可不能太憔悴了。”
        “晓得的,这便去了。”女子无奈地叹口气,起身出了门,外面已经是一片漆黑了,隐约可以看见那小院的门还是开着的,想来是安顿的人走的匆忙吧,可不是匆忙么,昨日扔下她们在这破败的小院,除了今日中午时送过来一顿午饭,几乎就把她们忘了。传召?只怕那王爷根本就不知道她们的存在吧。
        叹了口气,她抬步走过去,打算把门关上。
        “扑通!”刚走到门边她便听到了一个声响,惊得她险些叫了出来,愣怔时一个人挤进了她已经关上的小木门,随后锁上了门。
        “你!”
        “嘘——”来人捂住了她的嘴,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门外的动静。
        女子心里虽然害怕至极,却也不敢说话。这个时候出现在这偏僻的地方,又是这般小心翼翼,想来不是府里的人,那是谁呢?今日是慕王的寿宴,是府上的客人么?还是……来刺杀慕王的人?想着想着女子反而镇静了下来,她不是不怕,只是自从进了这府门,她的心便已经死了,刺杀么?那王爷死了与自己何干?
        门外的嘈杂声近了又远了,捂住嘴的那只手也放了下来。
        “呼,好险!”那人长出了一口气,好似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人,顿了一下,一把拉过她往屋子里走去。
        屋子里还燃着一支蜡烛,灯光并不强,昏暗的灯光映出了不速之客的样子,不是想象中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而是一个面容稚嫩的少年,清秀干净的五官似乎怎么也和刺客挂不上钩。女子在打量少年的同时,那少年也把她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眼中露出惊叹之色。面前的红衣女子生的实在是惊艳,不,或许不该用这个词来形容她,她的美并不张扬,只是这一身红衣太过耀眼了,或许白色或者蓝色会适合她吧,少年这样想着,嘴里也开了口。
        “这位姐姐,你生的可真漂亮。”
        女子眉头一皱,不过很快又松开了,这句话虽然不是很有礼貌,却也听不出冒犯之意,少年干净的眼眸在烛光下闪着神采,这不过是个孩子罢了。向屋里看了看,里面没有声音,想来那个女孩子已经睡着了。
        “你是谁?”虽然放下了戒心,女子的语气还是很严肃,这夜半三更的闯进来,这个人的身份绝对不简单。
        “我是知楼,姐姐你呢?”少年眨了眨眼睛,眸子里尽是她的影子。
        问他的身份,却如此痛快地回答了名字,还真是……女子抿了抿嘴唇,半晌才说道:“我是纪娘。”
        “纪娘?”知楼微微歪了下脑袋,念叨了几遍这个名字,随即笑了,眼睛里亮亮的,“姐姐可是不真心呢,都不告诉我名字。”
        “你我并不相识,无须多言,夜已经深了,小女子便要歇下了,请回吧。”纪娘皱了眉头,眼前这人来路不明,即使没有歹意也不可多留,自己在这府中不过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色,若是被人瞧见了,只怕会惹来事端,到时自己只怕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
        “是知楼的错,让姐姐受惊了。既如此下次我再来找姐姐好了。”知楼似是有些遗憾,却也没有多说,转身出了屋子,小心的开了木门,又无声地合上了。
        盯了那木门良久,纪娘才像是回过神来一般,刚刚的一切就像是做梦一般,毫无防备的,那人就闯了进来。此时待一切安静了之后,她的脑中却突然有了一个很奇怪的念头,那个人还会再出现么?
        想起那少年干净不染丝毫污秽的眼眸,心中隐隐的竟是有了期待。想了一会儿又笑自己的多虑,吹熄了蜡烛自去休息了。
        次日,待慕王酒醒了,徐来拿着礼册前去禀报,慕王草草地翻着。翻到王绍行那一页时,慕王的手顿了下,冷笑道:“这王绍行真是越来越不知事了!”
        “王绍行前段时间冲撞了王爷,确实是万死之罪,这番也是小心地不行,昨日小的瞧了那几个姑娘,确有几分姿色,王爷您看——”
        徐钊和抬头觑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本王缺这几个下人么?你看着随意安排了吧。”
        说完,不再提这事,徐来见了也不好再说。


        IP属地:江苏6楼2017-02-02 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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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知楼
          纪娘本名纪荀月,是晋州眠月楼里的头牌舞姬,据传也曾是大家府邸里的嫡女,战乱起,家破人亡这才流落了风尘,却也守着几分风骨,卖艺不卖身。饶是如此,那袅娜的身姿还是引了不少官宦人家垂涎。
          王绍行本是圣王跟前的红人,前段时间不知犯了什么糊涂,居然参了慕王一本,慕王岂能善罢甘休,碍着圣王对他的信任,也不好下狠手,便先给打发到了远离福州的晋州,打算日后再细细算账。王绍行犯了一时的糊涂,却终究是个精明人,到了晋州听闻了纪娘的名声,传来见了也很是倾心,又想到慕王好色,这才有了把纪娘献给慕王的心思,想着讨好一下慕王。
          这纪娘在晋州确实是素有名声,可是这慕王是何人,身边围着不知多少美女,各式风格皆有,怎的瞧得上这王绍行送来的这几人呢,名册翻过,只怕这纪娘的名字也未瞧清,随意的一句话便安排了她的命运。
          纪荀月知道这个安排的时候已经是次日了,徐来先来看了她们一圈,后来由管事的婆子过来说管家给她们的安排,纪荀月和其他三个姑娘仍被安排着做歌姬,过几日另有人来接她们,其他的几个女孩子当晚便被婆子带着去别处差使了。
          知晓了这个安排,纪荀月倒也没什么大的情绪,自从进了眠月楼,她的命运便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在这王府中当一个歌姬也并不是太差的安排。
          用过了午膳,其他三个姑娘都各自去歇息了,昨日与纪荀月一个房间的那个姑娘被打发去了别处,故而也这屋里安静的很。纪荀月在榻上迷迷糊糊地躺了一会儿,并无睡意,又起来发了一会儿呆,看时辰已经是下午了,便拿了一把小扇,出了院门,随意地往四处转了转。
          这个院子是在王府的角落里,很是偏僻,但由于建府之前这里曾是一片园林,后来被扩进王府的,所以也很有几分景色。纪荀月找到一处供歇脚的小亭子,便坐下看起了风景,此时正是夏日,热气笼罩,一丝凉风也是奢侈,又加上四处都是蝉的聒噪,平白添了几分燥热之气。纪荀月摇着小扇,懒洋洋地看着面前几朵不知名的小花,神思已经开始漫游了。
          这夏日的燥热实在是熬人,纪荀月摇了一会儿扇子还是觉得耐不住,便起身又往树林深处走去了,走了几步竟然听到了流水声,脚下步子便加快了。走了没几步,确实看见了一条小溪,看源头应该是从外面引进来的。上前鞠了一把水敷在脸上,热气顿时便散了几分。抬头见溪边风景不错,便沿着小溪走了起来。眼睛扫过岸边的花花草草,突然瞅见了一抹白色,心中立刻便起了疑心,脚下也往那边去了。
          走近了才发现是一个人躺在草丛里,那人脸上遮着一片荷叶,双臂枕在脑下,一只腿翘在另一只上,看着真是好不惬意。
          纪荀月对于这个王府心里还是有些抗拒的,见这里有人,也不想上去招惹,转身便要走,谁知那人却突然伸手拿下了荷叶,一双干净的眸子瞬间便看进了她的心里。
          是他?!
          纪荀月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少年,那日虽未看清楚,可这双眸子是不会错的,自从进了眠月楼,她见过太多的眼睛,那些写满了贪婪和欲望的眼睛让她作呕,故而这双干净的眼眸在她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便深深地记住了。再看这少年的样子,五官确实是清秀的紧,那眉长的最是好看,细长却不失剑眉的轮廓,和着那双干净的眸子,只是静静看着便能想出它们神采飞扬的样子了。
          “纪姐姐?”知楼像是刚刚睡了一觉,见了面前突然出现的女子还有些恍惚。
          “你,你怎么在这?”纪荀月略有几分尴尬,却又觉得奇怪,按照上次来看,这个叫知楼的少年应该不是府里人,怎的会在这里出现呢?
          “我来找姐姐呀,天气太热了,便睡了一会儿。”知楼摇着那荷叶,眉眼间都是笑意,阳光洒了下来,那双眸子轻轻眯了起来。
          纪荀月觉得自己一定是着了魔了,看着这如画的一幕竟然呆住了,就这样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知楼看了许久。
          “姐姐?”知楼还是个稚嫩的少年,被纪荀月看的渐渐不好意思起来,扔了荷叶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纪荀月暗骂自己一句,收回了目光,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想了一会儿才说道:“你也是这府里的人么?”
          “不啊,我是专程进来找姐姐的!”
          “找我做什么?”
          “怕姐姐无聊啊,来与姐姐说说话,怎么姐姐不欢迎我么?”
          见他一口一个姐姐叫的亲热的很,纪荀月也不好冷下脸,只是觉得有些怪异,自己怎的就平白多了这么一个嘴甜的弟弟?
          “我与你不熟,你便这么信我是好人么?”
          知楼听了这话,一下便笑了,“那姐姐信我是好人么?姐姐莫欺负我年幼,这世上的人,哪有用好坏就能评价的?只不过我瞧着姐姐面善,有心结识一番,姐姐可别把我当孩子一般哄着呢。”
          纪荀月一时语塞,见他一副人小鬼大的样子,声音里也带了笑意:“你今年多大了?”
          “十二。”
          “恩,确实不是个孩子了。”
          “姐姐你呢?”
          “十五。”
          “哈,也不过年长我三岁嘛,我真的不是孩子了,我还有官职呢!”
          “哦?”纪荀月挑了挑眉毛,看来他也是在圣王手下任职的,只是不知他来慕王府到底是为了什么?
          那知楼年纪虽小,可见识却不少,竟然就着这面前的溪水就展开了话题,说着累了又是一屁股坐了下去,又拉过纪荀月一起坐下。纪荀月开始的时候还想着心事,本不打算多做停留,只是不忍告别罢了。后来见他越说越兴奋,也不免被打动,听着听着便入了神,等到回过味来时天色已经昏暗,而两个人的话题不知何时已经跑到了前朝的一些轶事。纪荀月素来性子都是稳重的,此时不禁暗自嘲笑竟然对一个见过两面的人如此热络。
          见纪荀月停了下来,知楼也止住了话头,看看四周已经暗了,便拍手站了起来,“姐姐想来也饿了吧,快回去用膳吧,我也要回去了呢。”
          听他这样说,纪荀月心里突然涌出不舍来,多少年了,她的身边都没有这样可以随意交谈的人出现了,今一别只怕再见很难了。
          可是心里再如何不舍,纪荀月也压了下去,本就是一场镜花水月的相识,何必上心?想着也站起了身。
          知楼歪了歪头,脸上的不舍浓了起来,“我送姐姐回去吧。”
          纪荀月想了一下,也没有拒绝。
          顺着来时的小溪往回走,纪荀月却忘了自己从哪条道过来的,一时有些窘迫,知楼看出来了也不点破,随便选了一条路就走了过去。纪荀月也赶紧跟了上去。
          知楼对这王府似也不是很熟悉,两人绕了一会儿越发觉得不对,知楼苦笑道:“这慕王爷还真是有钱啊,修这么大的宅子!”
          纪荀月也觉得有些烦恼,自己初来乍到,这迷了路也不知该找谁去问。
          正在两人苦恼之际,一声破空的呼啸响在耳边,知楼浑身一震,赶忙侧身,一支利箭擦着面颊而过。
          “来人,有刺客!”
          纪荀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知楼皱眉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面前聚过来的王府侍卫,握着拳头一动也不动。
          “小子,可让我逮到你了!”侍卫长眼里闪着精光,“前日王爷寿宴闯进来的人就是你吧!胆子还真是不小!”
          “让你们王爷来见我。”知楼怕伤着纪荀月,并不动手。
          “你小子还想见王爷?”那侍卫长冷笑一声,上前一脚踹在知楼的肚子上,知楼并不还手,这一脚是结结实实地挨了,捂着肚子向后退了好几步。
          纪荀月只觉得心里一抽,下意识就要上去扶她,那侍卫长又一把拉住了知楼的领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周围侍卫举着剑围了上来。
          “不!你们不要伤他!”纪荀月也顾不得多想了,上前就要去护知楼,一个侍卫抓住了她的手,力气之大让她无法挣扎开来。
          “住手,她是你们府里的人!”知楼回头见了,赶紧叫道。
          “闭嘴!”那侍卫长一脚踩在知楼的脸上。
          看到刚刚还是潇洒不羁的少年此时竟如此狼狈,纪荀月只觉得心里一阵阵的抽痛,他只是一个见过两面的人,为他心疼,很奇怪。
          “发生什么了?”远处有人过来了,侍卫们让开了一条路。
          来的人是徐来,他先看到了纪荀月,眼里闪过一抹惊讶,又看了看那被侍卫踩在地上的少年,脸上更是大惊。
          “快松开!”说着他推开那个侍卫长,扶起知楼看了一眼,脸色更是阴沉。
          “顾公子?你怎么在这?”


          IP属地:江苏7楼2017-02-02 12: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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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命运
            知楼甩开他的手,略显踉跄地站了起来,素白的袍子上已经沾满了灰尘,他仍旧捂着肚子,那双眸子里闪着凌厉的怒色。
            “叫你们王爷过来!”
            说完又回头去看纪荀月,“还有你,还不放手!”
            抓着纪荀月那个人愣愣地放了手,纪荀月这才觉得自己这手腕火辣辣的疼,似是要断了一般。
            “顾公子,你没事吧。”徐来看了一眼纪荀月,眼中意味不明。
            知楼死死的皱着眉头,脸色有些苍白,看来那一脚确实挺狠的。
            过了一会儿,慕王徐钊和闻讯过来了,见了知楼脸色也是有些复杂。
            “知楼啊,你何时来的,怎的不让人说一声呢?”
            “呵,我贪恋五叔你府里的风景,可不敢叨扰五叔您的清闲啊,谁知道五叔府里的人这么厉害,下次知楼可不敢胡来了,还请五叔莫要怪罪。”知楼少年意气,刚刚被那番对待,很显然是动了气。
            徐钊和笑着摇摇头,看了一眼一边跪着发抖的侍卫长,脸色沉了下来,“拖出去砍了!”
            纪荀月心里一惊,在这慕王眼中,人命便是如此下贱么?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那侍卫吓得趴在地上连连叩头。
            知楼也似是吃了一惊,扫了那侍卫一眼,对徐钊和道:“五叔这可就过了吧,他也是为了你府上的安全着想呢,若说有错,只是错在不让我见五叔把话说清楚,这才惹出这些多余的事。”
            “既如此,就罚三个月的饷银,滚吧!”徐钊和挥了挥手,仿佛自己刚刚说的只是无关紧要的话,而不是对一个人的生死予夺。
            待到侍卫们都走了,徐钊和这才看到一边的纪荀月,眼里闪过一抹惊艳,“这位姑娘是?”
            “哦,王爷,这就是王大人送来的人。”一边的徐来赶紧说道。
            纪荀月刚刚已经悄悄地打量了这慕王爷,三十岁上下的年纪,蓄着胡须,不似外人所传的那般凶神恶煞,倒是文质彬彬的。这会听管家说到自己了,赶紧垂了眼眸,上前来见礼。面前这个王爷虽然生的面善,可是刚刚那几句话之间就几乎要了一个人的命,还是让她心有余悸的。
            “哦?”徐钊和眯了眯眼睛,却不再看她,而是向一边的知楼道:“知楼啊,还没用膳吧,怎么,陪五叔吃个晚饭?”
            “不了,义父说了要早些回去的,这便走了,改日再来看五叔吧。”知楼情绪已经平静了,朝他抱了抱拳,又看了一眼纪荀月,纪荀月也抬头看了一眼他,视线交错,她读出了那眸子里的淡淡的笑意。
            “你去送知楼。”徐钊和朝徐来说道,徐来赶紧应了。
            待两人走了,徐钊和又把视线投在了纪荀月的身上,纪荀月心中猛然生出一种危险的感觉,这感觉从何而来她也说不清,只是这突然的压迫感让她有了心慌,刚刚的淡然是因为那个人在么?
            “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爷的话,奴婢纪娘。”纪荀月捏紧了拳,不让自己写露出心中的紧张和害怕。
            “纪娘。”徐钊和缓缓念道,嘴角勾出一个意欲不明的弧度。
            纪荀月垂着头,心里的那点慌乱却陡然扩大,仿佛有一个黑洞,一点点将她吸了进去,她想挣扎,却有什么哽在喉头,让她觉出一股深深的无力。
            王绍行是个老狐狸,虽然不知为何去得罪徐钊和,可是这糊涂的事确实只做了一件。见过纪荀月的第二天,便有徐钊和身边伺候的人过来把纪荀月接走了。送到的地方纪荀月虽不清楚,却也知道定然不是一般的歌姬所住的。独门独院,甚至还有一个小丫头被安排着过来照顾她。安顿下来之后徐来也露了一次脸,说了几句道喜的话,可那阴阳怪气的口吻让人听了很是不舒服。他没有说徐钊和对她的安排是什么,只是让纪荀月先宽心住着,王爷不会亏待她的。
            纪荀月虽然心里还是有困惑,可也没有多问,那徐来倒是多问了一句,“纪姑娘和那日的顾公子是如何认识的?”
            “顾公子?”纪荀月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知楼。
            对于这件事她确实还没来得及多想,只是现在看来徐来是起了怀疑的,想了想也编不出个理由,便只是隐去了那日夜里的事情,只说是在溪边遇到了。徐来听了只是笑了笑,也不知是信了还是不信。纪荀月本想再问一句那知楼到底是什么人,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终究是两条路上的人,多说无益。
            在这院子里住了两日,徐钊和终于是再次出现了,面对他,纪荀月只感到一种难言的压抑感,福着的身子微微发抖。徐钊和嘴角挂着一丝冷笑,也不让她起身,自己径直拿起茶杯喝起了茶。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响起:“王绍行是个有眼色的,能把你送来,想来你也是个聪明的人吧。”
            “王爷谬赞了。”纪荀月蹲着的身子抖得越发厉害起来,咬着牙不让自己显露出来。
            徐钊和放下茶杯,走了过来,伸手挑起纪荀月的下巴,眯着眼睛看她,纪荀月垂着眼眸,只看到他嘴角的冷笑,心中更是一阵忐忑。
            “只是本王怎么不知,王绍行何时攀上了顾老三呢?还是说小娘子自己攀附的?”
            顾老三?纪荀月心中一紧,她对外面的世道不在意,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徐钊和口中的顾老三,应该是指信王顾之谦。只是自己,怎么会跟那个面都没见过的顾王爷扯上关系呢?
            “奴婢不知道王爷在说什么。”
            “哼!”徐钊和捏紧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自己,眯着的眼睛里露出了危险的气息,纪荀月此时也顾不得害怕了,她没说谎话,眼神也很是坦然。徐钊和死死的盯着她,眼里的危险渐渐褪去,变作了一抹复杂的笑意,这种复杂的笑是纪荀月在他眼里见过很多次,每一次都让她觉得不寒而栗。
            “王绍行的这个礼物,本王确实是喜欢呢。”说完,徐钊和放开了纪荀月。
            “你今年多大了?”
            “回王爷的话,十五。”纪荀月顾不上下巴上火辣辣的疼,一点也不敢大意,这个男人,实在是很危险。
            “恩。”徐钊和又端起茶杯坐了下来,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你可知你上次遇到的那个人是谁么?”
            “奴婢只知他的名字,其余的便不知了。”纪荀月何等的冰雪聪明,刚刚听到徐钊和提到顾之谦,等心态稍定下来便想到了徐来对知楼的称呼,想来知楼必定是和顾之谦有关的人吧,虽然想到了,可是她也不敢随意地下结论,况且她知道与不知道只看徐钊和怎么想了。
            “当真不知么?”徐钊和似是心情不错,这话与其说是在问纪荀月,不如说是逗弄。
            “王爷怎么认为便是怎样。”纪荀月此时也有些动气了,面前的这个男人确实可以决定她的命运,她却也不愿被他如此玩弄。
            徐钊和也不恼,用茶盖挂着茶叶,“他叫顾知楼,是顾之谦的义子。”
            果然不错。纪荀月暗自点头,可还是疑惑,知楼为何会偷偷来徐钊和府上呢?不过转念又想到这些与自己也无太多干系,眼下先弄清楚自己的处境才是,徐钊和对自己到底是何心思?自己的命运又将如何呢?
            “本王听闻王绍行很是看重你,还收了你为义女?”冷不丁的,徐钊和冒出这句话,纪荀月浑身一震,惊讶地看向徐钊和,“王爷这是哪里听来的?”
            “怎么,不对么?”徐钊和根本不看她,“跟你来的那几个人都知道,本王还会说假话么?”
            纪荀月只觉得浑身冰冷,义女?笑话,她只见过王绍行一面,在那个男人看来,自己只是一件比较精美的礼物吧。可是徐钊和为何这么说呢,他这话根本不是问句,更像是一个命令,也就是命令她成为王绍行的义女,可是……越想越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局里,而这个局,自己根本看不清。
            “过几日王绍行的家信就会到了,你且安心住着吧,有什么需要尽管和管家说就是了。”徐钊和目的已经达成,也不多做停留,起身向外走去,经过纪荀月时顿了顿,“纪娘是个聪明的女子,本王自信不会看错的。”
            纪荀月愣愣地杵在那里,眼神里写着迷茫和无措,这个王府太过复杂,她要如何做才能护自己哪怕是一时的安全呢。


            IP属地:江苏8楼2017-02-02 1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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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相知
              纵然有再多的不甘和害怕,纪荀月还是收到了王绍行的“家书”,心里的口气十分亲昵,尽是对她的关心,末了加上一句,一定要好好伺候王爷,要时刻记得王爷对王家的恩惠,家里这边不用她担心。
              莫名其妙,一派胡言。
              纪荀月放下了信,头疼地厉害。这突然多出了一个义父不是什么坏消息,可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多好的事情,而她现下在王府的处境则更是奇怪,舞女肯定不是了,那徐钊和到底把她当做什么呢?
              不想了,想着就累,纪荀月头越发疼起来,便想回榻上歇息去了。被徐来派前来照顾她的丫头采樱在此时走了进来,见她要去歇息,赶紧上前拦住:“姑娘,王爷找你呢。”
              纪荀月听了这话便是一阵烦恼,她现在根本没有心思去和徐钊和虚与委蛇,但又知道没有办法推脱,只好跟着采樱去了。
              出乎意料的,纪荀月还看到了知楼,知楼见了她脸上立刻绽出了一个笑容,这笑意也感染了她,驱散了她心头的一些阴霾。自从进了王府,也只有知楼带给了她快乐,此时见他也在,面对徐钊和她也没有那么抵触了。
              “见过王爷,顾公子。”
              “姐姐,你还记得我呢。”知楼丝毫不在意徐钊和在场,从座上站起来,拉着纪荀月坐了下来,纪荀月扫了一眼徐钊和,依旧是那复杂的笑容。
              “姐姐今日可有空么?”
              纪荀月又瞧了一眼徐钊和,面对知楼的热情竟然不知如何回答。
              “纪娘,你把知楼当弟弟便是了,在他面前不用拘着。”徐钊和亲切地说道。
              纪荀月在心里冷笑,面上则谦和地应了一声。
              “五叔不是还有事么,就别跟我们这小孩耗着了,五叔且去忙吧。”
              “也好,纪娘,你便陪着知楼在这府里转转吧。”徐钊和朝两人点点头就出去了。
              徐钊和走了,纪荀月也松了一口气,知楼此时正是好兴致,拉着她就往王府的花园里去了。此时正是下午,园子里却没有几个人,只有徐钊和的两个侍妾在这里纳凉,见了两人也不意外,倒是还和知楼打趣了一句。知楼对这里似是很熟悉,与那两人说了两句,就带着纪荀月七转八绕地到了一个偏僻的亭子。
              “你对这倒是熟悉的很啊。”
              “我时常来五叔这里玩。”
              “哦?”纪荀月并未多想,这处亭子环境清幽,确实是一处散心的好地方,眼前的人虽谈不上熟悉,可在这让人觉得压抑的王府,是最让她觉得亲切的。
              “那日夜里,你到底为何偷偷进来?”
              知楼脸上的笑容一僵,眼里闪过一丝尴尬,像个做错事被抓住的孩子,挠了挠头讪笑:“我就是路过五叔的府邸,想看看这五叔府后面都有什么,不想被发现了,我又不想被当做贼……”
              见他有些紧张,纪荀月也不再追问,无论如何,那次相遇让两人相识,总不是什么坏事。
              “姐姐,我听说你是王绍行的义女?”
              提到这事纪荀月就想笑,“你觉得呢?”
              “姐姐这话可难着我了,我与那王绍行又不熟,不过我大概猜来不是这样的。”
              纪荀月看了他一眼,觉得他这副认真的样子挺可爱的,便打趣道:“莫不是你也不是信王的义子么?”
              “义父啊,”知楼想了想,“我是认他为义父的,只不过他也不能管着我。姐姐,我不姓顾的,你以后不要喊我顾公子,只喊我知楼就好了。”
              “知楼,”纪荀月第一次认真地念了这个名字,“很好听的名字。”
              “姐姐叫什么呢?上次姐姐可是没告诉我。”
              “纪荀月。”
              “姐姐的名字也很好听呢。”知楼随处折了一根树枝,在桌上比划着,纪荀月见她写了几笔似是纠结,便接过树枝写下了“荀”字。
              “这本是我原先的名字,纪荀,后来才添了这个月字。”
              “这个字添得是极妙的!”知楼拊掌赞叹。
              纪荀月抿了下嘴唇,不置可否,其实当年之所以添上这个字,只是因为眠月楼的老鸨嫌她之前的名字太无风趣罢了。若是可以,她倒希望不去攀那个月之风雅。想着想着不觉又失了神,因而她也没注意到知楼敛去的笑容。
              “姐姐,你在这府里不是很开心对吗。”
              纪荀月一惊,这才发现知楼此时脸上满是严肃之色,而那惯常带着快活笑意的眸子此时也是沉静而深邃的。这深邃让人看不见底,纪荀月心里一惊,这本不该是一个少年该有的眸子啊。
              知楼看出她的惊讶,轻笑一声:“早说过了,姐姐不要把我当做小孩子。”
              纪荀月无言以对,她之前确实是目光短浅了,现在想想,这少年虽不是这王府里的人,却也是在这种环境里摸爬打滚了多年的,比起自己这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看清的,只怕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吧。想到这里,她突然觉出一种悲哀,悲哀自己今后与人接触,也要这般时时察言观色,步步小心了吧。这身边,可还有一个可以用最单纯的心相对的人呢?
              “姐姐,你莫要想多,我是真心想和姐姐相交的。姐姐只把当做弟弟,可好?”知楼蹲在了纪荀月的面前,微仰着头看她,那眸子亮亮的,仿佛能透进心里去,让人不忍拒绝。
              纪荀月心里一动,那悲哀渐渐散去,从心底涌出一股暖意,“你便这样信我?”
              “呵!”知楼似是叹气又似是在低笑,“这身边的人,除了姐姐,只怕也无人愿与我相知了吧。”
              这话说得悲凉,一点也不似他平日的样子,却无端的让纪荀月心里一酸。这孩子,当也是个可怜人吧。这样想着,她忍不住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许连她自己都未发现,此时她的眼里尽是温柔。
              “姐姐。”知楼突然闭了眼睛,声音里似是带了鼻音。还未待纪荀月仔细看去,便被人紧紧抱住了,她浑身一僵,低头看着怀里的脑袋,一时不知所措。
              “知楼很想有个姐姐呢,也只有姐姐了。”
              这句话在当时的纪荀月听来是一头雾水的,可在之后她了解了知楼的身世,便明白当日窝在自己怀里说出这番话的少年,该是怎样悲痛的心境。
              过了许久,纪荀月终于还是把手放在了他的发上轻轻抚着,被人信任的感觉如此美好,她又怎么可能忍心去拒绝呢,这今后有个人陪着,也是自己的幸运吧。


              IP属地:江苏9楼2017-02-02 1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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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认命
                自那日之后,知楼一得了空便会来找纪荀月,纪荀月一开始还有些担心,但见徐钊和似是默许了,便渐渐放下心里来。她在这府里身份尴尬,平日也是无聊,有知楼陪着也多了许多乐趣。进一步了解之后,她对自己认的这个弟弟越发满意起来,知楼虽然年纪小,却是个能文能武的,且性子又好,事事都顺着自己,每次过来还会带些礼物,虽说是喊自己姐姐,却像是哄着自己一般。
                有了这么一个乖巧的弟弟,纪荀月自然是珍惜的很,可她性子本就淡然,喜形不显于色,心里虽然记着,待他也和别人一般无常。可这心里的暖也不能视而不见,手边没有什么送的,心里一动竟是想到送一支舞的主意来,也许这个礼物不是很妥当,但她一时也想不出别的。更何况她自幼是真心喜欢歌舞的,这闲了几日也确实有些心痒痒了。这样想着,她便开始抽些时间练了起来,自然这些都是趁着知楼不在的时候,只那一次知楼破例的晚上过来了,被他瞧见了,不过还好打了个幌子也算是骗过去了。
                知楼的生辰是在十一月,算算日子也没多久了。
                这段时间,关于知楼的身份纪荀月也渐渐了解了一二。他是在杨之孝的军队攻打扬州的时候救了杨之孝一命,故而受到了杨之孝的信任,虽然因为他年纪尚小没有重用,却也给了一个校尉的官衔,后来被顾之谦收作养子,现居住在信王府。
                说起来他的存在在诸王之间还是挺特殊的,如今信王和慕王受宠,明面上虽是一派和气,可是识些时务的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早已是面和心不合,嘴上仍是兄弟相称,暗地里早已经斗得不亦乐乎了。圣王对这些似是并未觉察,众人心照不宣地粉饰着面上的太平。
                按照这样看来,知楼是信王的养子,不应和慕王府有太多的瓜葛,可是慕王待他却一直是亲和的很,而信王对他经常往慕王府跑也似乎毫不在意。有人猜这缘由应该是他有救圣王命的情分,两边都想与他示好,不过左右还是个十二岁的孩子,也不用太过上心,任他做想做的事便是了。从纪荀月看来,这猜想不是毫无道自然是有理的,若按照传闻的慕王爷脾性,把她白养在府里却几乎不闻不问的原因只可能是知楼。
                而说起这徐钊和也的确是让人想不清楚,给了纪荀月一个院子,不时地也会让人带些稀奇的东西来,看来是没有忘了她的,可除了有两次让她去跟前伺候着喝酒之外,再没别的事了,这态度不可谓不奇怪。
                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了纪荀月有些恍惚了,难不成自己就要这样一直过下去么,知楼也不是每日都会过来,他不来的时候这小院子里安静的实在是让人有种坐卧不宁的感觉,之前在眠月楼的日子虽说不是她喜欢的,但好歹还是有些事做,不至于让她空下来,而人一旦空下来能做的便只有回忆了,而她的过去,有什么值得回忆的呢?承欢父母膝下的日子实在是太遥远了,远得她已经记不清那骨肉分离的一瞬,是父亲还是母亲和她说了最后一句话,那一句话是什么来着,她怎地连这个都忘了呢?那一日在她脑中留下的印象,此时竟然只有那淋漓的鲜血了,天人永隔,过去的美好安宁再不复存在,儿时的她也是向往着那四方宅子外的世界的,可是却不曾想到等着自己的却是独自飘零之苦。
                不觉间,她已是泪流满面。
                “姐姐,姐姐?”一声声轻唤打断了她的回忆,随后一只手轻柔地擦去了她的泪水。
                纪荀月这才惊觉知楼不知何时出现的,不过确实这几日他出现的越发频繁了。此时知楼正蹲在她面前满脸疼惜地看着自己,那眼神仿佛能看穿她的心思。
                “你,你何时来的……”纪荀月有些慌乱,赶紧转过头用帕子拭去了泪水。
                知楼收回手,默默地看着她,待她平静一些了才说道:“姐姐想到什么难过的事了么?”
                纪荀月勉强笑笑,“没什么想起以前的事罢了。”
                知楼拽过一把凳子坐下,神情严肃,“我那日猜姐姐不是王绍行的养女,姐姐并未否认,所以我未猜错对么?”
                纪荀月一愣,不知为什么他会提这件事,见他盯着自己,下意识地便点了点头。
                “果然如此,那王绍行还真是会逢场作戏呢。”知楼哼了一声,神色很快又柔了下来,“姐姐可与我说说你之前的事么,憋在心里也是难受的很吧。”
                纪荀月捏着帕子,似是有些纠结,她倒不是不想与知楼说,只是那些事,说来又有何意义呢?
                “姐姐只管说就是了,别想那些别的。”知楼今日不知怎的了,一改往日的活泼,很是有几分固执。
                纪荀月便缓缓开始说起自己的身世,包括父母,眠月楼,以及被作为贺礼送入王府。知楼静静听着,眸子又呈现出那日的深邃来。
                虽已进了十月,可福州偏南,夏日的燥热仍然未退,纪荀月说着说着突然觉得口舌干燥,便停了下来舔了下嘴唇,知楼递过一杯茶,纪荀月道了声谢,接过来喝了。
                故事已经说得差不多了,知楼起了身,背对着纪荀月,“早就想问姐姐这些的,怕姐姐觉得唐突,今日勾起姐姐伤心事了,是知楼的不好。”
                “这怎么能怪你呢,这些陈年往事不提也是发生了的。”纪荀月说的淡漠,她不需要这同情。
                “姐姐,你知道慕王的心思么?”知楼仍旧不回头,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低沉。
                纪荀月默然,她若知道,还会这般惶惶不安么。
                “慕王他——”知楼转过了身,眉头皱着,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他不是什么良人,姐姐若是愿意,我一定会想办法带姐姐离开!”
                “离开?”纪荀月苦笑,她丝毫不怀疑知楼的诚意,这个少年自己虽然只认识了两个月,可却是自己现在最信任的人,他就是自己的亲人,他既然说要带她走便肯定是认真的。只是——知楼虽然可在这慕王府随意出入,可他手中并没有什么权势,徐钊和纵容他也不过是看在圣王的面上有所顾忌罢了,且她若只是一个小小的舞女便罢了,慕王虽然好色,却也可能会顺着知楼的意思,可她现在莫名其妙地成了王绍行的养女,徐钊和虽然不曾提起,她也能猜到自己如今在这府里的名号必然是个侍妾了,既如此,知楼又要把她以什么样的名义带走呢?
                她知道以这孩子待自己的真心,只要自己点了头,他必然会用尽一切办法做这件事的,他虽然不是个普通的少年,可心智还是稚嫩的,做起事来也必然是带着少年的意气不顾后果的,到时若是惹恼了性情冷酷的慕王该如何是好,自己何苦给他带来这样的祸事呢?
                “如今这般便很好了,慕王虽不是良人,待我也是不错的。”
                “姐姐!慕王好色,你难道不知么?”知楼有些急了。
                “那又如何,这世上有几个男子不好色的?”
                慕王好色,她当然知道,进了眠月楼,她见过太多好色的人了,那些龌龊的眼神让她作呕。但时间长了,她也慢慢想通了,自己只怕挣脱不了命运了,自己的归宿只怕怎么也逃不过那样的人了。若说不甘,自然是有的,那份不甘心被压制了这么多年却依旧是泯灭不掉的,而且只要稍去碰触便会叫嚣着要破土而出,她的不甘太重了,十岁之前的她有那么多的心愿,那些她认为只要长大了就会发生的事一夕之间都化作泡影,她怎么可能甘心!而这么多年下来,她能做的也只有拼命压制这不甘罢了。到了王绍行把她接出眠月楼之时,那份不甘已经被她强迫着放下了,她开始想自己如果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会怎样呢?而等到进了王府,她第一次生出了那份绝望,她想,自己应该是已经认命了吧。她还只有十五岁,可是她已经再没有了任何期盼。她现在想的,只是如何一日日挨过去罢了。
                “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个王爷,我还可以吃喝不愁不是么?你不也说我生的好看么,若是王爷喜欢了,我还可以享受荣华富贵,做这王府的主母呢!”越想越不受控了,胸中憋着一口气,憋闷地她喘不过气来。
                知楼愣住,不敢相信地看着她,错愕惊怒充满了那双眸子,他的嘴唇微微抖了起来。这副惊惧失望的样子狠狠刺痛了纪荀月的眼,胸口那里也是压抑的更加厉害,她说不清是在和谁赌气。
                “我便是这样的人,让你失望了吧!”
                “那晚姐姐练的那支舞,也是为了徐钊和?”知楼愣了半晌,突然问了这么一句,纪荀月听了也是心里一惊,那晚的事看来他还记得清楚,还未待她想清楚,就听知楼继续说道:“那般好看的舞,也是为了讨好徐钊和的么?”
                不是!纪荀月咬着嘴唇,这才压住这句几乎脱口而出的回答,她怎么会是为了徐钊和呢?那是送你的生辰礼啊!
                “这几个月徐钊和待你不冷不热,姐姐可是失望了,说起来都是我碍了姐姐的事呢,呵,我还真是幼稚,以为姐姐是我想的那般心思呢——”
                “那日姐姐说愿与我相知,可待我也不过同这府里的其他人一般吧,姐姐不喜他们,也是不喜知楼的吧,是知楼忽略了还来日日烦扰姐姐。”
                纪荀月心中一阵阵的绞痛,却又不知如何回答。
                她不是想让他这般认为呢,这不是她认的命,她又没有对不住他,为何自己要如此在意他的感觉呢!
                知楼走了,第一次,他在她的面前卸去了那副活泼开朗的样子,是了,他们还是相识的太匆忙了,这般心急地就交出了一片真心,他想来是失望透顶了吧。只是让他早早地看清自己,也不至于被骗的太久吧。
                知楼,你还愿意认这个姐姐么?


                IP属地:江苏10楼2017-02-02 1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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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倾城
                  自从那日之后,之后五日知楼都没有再出现,纪荀月面上虽还是一切如常,只是这心里空落落的,稍一闲下来便觉得一阵阵难忍的苦涩呼啸翻涌。那支舞……只怕也无人欣赏了吧。
                  纪荀月急切地想找些事来淡忘心中的苦涩,让采樱找了女工来琢磨,可是绣着绣着便走神刺破了手指,无奈又找了一副棋,可枯坐了半日也只落下了几子,稍稍分神那日知楼满是失望的眸子就会出现在她的眼前。
                  “以为姐姐心思是我想的那般呢——”
                  这句话一遍遍响在她的耳边,每响一遍,她的心便被撕扯一遍。
                  知楼,知楼,你想的我是怎样的呢……
                  她又想起那日知楼伏在她怀里说的那句话,“这身边的人,除了姐姐,只怕也无人愿与我相知了吧。”
                  为什么,你明明有如此让人羡慕的身份,又是个风华正茂的少年,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慨呢,你是不是……也有说不出来的故事自己默默扛着呢……
                  先前与知楼在一起只见了他不羁活泼的一面,她羡慕他,羡慕他身上蓬勃的生气。而现在回想起来,那年少早熟的少年,只怕也有很多事瞒着自己吧,他想有个姐姐,是不是也是想找个人说说心里的苦呢?他从一见面便对自己生出亲近之意,也该是很渴望与人诉说的吧,虽然只有几个月,可他对自己付出的真心,自己不是看不见,而那寸寸真心,却换来自己那样的伤人之言。越想她越为那个少年心疼,也开始恼恨自己何必一次便把话说绝了,真心难得,自己怎就忍心如此伤害那赤子之心呢?
                  懊恼悔恨之下她甚至忘了去深思,知楼所心寒的到底是什么。
                  可是任纪荀月再如何懊恼,知楼依旧没有出现,不过她也不用再因为空闲无事而乱想了,知楼消失的第七日,徐钊和再次传召了她。
                  之前两次都是让她陪着自己喝酒,纪荀月不是个妖娆勾人的性子,徐钊和也没有逼她,只是让她倒酒罢了,而此次一踏入徐钊和的屋子,她便有种不祥的预感。
                  屋内莺歌燕舞,好不热闹,徐钊和面上呈现出酡红之色,想来是饮了不少酒,怀里正抱着一个柔弱无骨的女子,那女子正往他嘴里喂着酒杯。堂中还有几个女子正在和着曲子跳舞,皆是浓妆艳抹,极尽献媚之态。
                  这番景象纪荀月不是没见过,在眠月楼里见过的糜烂之景不知多少,眼前这还不算什么。
                  “奴婢见过王爷。”
                  徐钊和扫了她一眼,推开怀里的女子,拍了拍身边,“坐过来。”
                  纪荀月眉头轻轻一皱,还是走了过去。走到近前那徐钊和一把拉过了她,一股浓浓的酒气扑过来,熏得她一阵头晕。
                  “王爷。”纪荀月下意识就要去推开他,可哪里推的动,又不敢让徐钊和察觉到她的抗拒,只得强忍着他的靠近,指甲深深的嵌进了肉里也未觉察。
                  “这几日那小子没来纠缠你了?”徐钊和眯着眼睛看她,“算他有眼色,本王的人也是他能纠缠的!他以为仗着顾老三就能为所欲为了,本王是不跟他计较,谁真把那毛头小子放眼里!”
                  纪荀月只觉得现在每一刻都如坐针毡,徐钊和搭在她腰上的手让她觉得无比嫌恶,听了这番话她心里更是生出几分后怕,原来徐钊和竟是如此在意知楼对她的靠近,可此时不是深究此事的时候。她身子僵硬,满脑子想着如何逃离。
                  “纪娘,第一次见你,本王便想说了,你长得,可真美啊……”徐钊和把头埋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
                  同样的话,不同的人说出来却是天差地别,纪荀月想到那夜烛光之下,那双干净的眸子望着自己,不染纤尘。
                  “这位姐姐,你生的可真漂亮。”
                  突然间,纪荀月有种想要落泪的冲动,赶紧端过一杯的酒杯,掩饰道:“王爷请喝酒。”
                  徐钊和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随即摔了酒杯,底下的歌姬们一惊,都停了下来。
                  “你们都下去!”徐钊和挥了挥袖子,那些歌姬赶紧行了一礼退了出去。
                  “上次远远见你跳舞,真是惊为天人,本王想了这许多日终于是盼到了,你,去给本王跳一支舞!”
                  纪荀月听了这话有些奇怪,但也不敢多问,施了一礼,缓步走到堂中间。
                  她今日匆匆而来,并未专门打扮,此时一身月白长裙,略施粉黛的脸上虽无勾魂摄魄的笑意,可那倾城的容颜本就是夺魂的毒药啊!
                  乐声起,身形随着乐声而动,那么心呢,又在想着谁?纪荀月不觉间就想到了那双眸子,突然她清楚地想起那日被知楼瞧见之后的那双眸子了,那里面是满满的惊艳,而被拨动的又岂只是观舞者的心呢?纪荀月恍惚间竟觉得自己面前便坐着那个少年,他正一如往常那般带着活泼爽朗的笑意,那干净的眸中是自己的身影,她想舞给他看啊,那是她送他的礼物啊!他怎么会那样认为自己呢?自己便是说出那番话,也不是想要伤他的啊,他怎就忍心就此不复相见了呢?
                  拂袖掩面,一滴泪悄然滑落。
                  “果真是倾国倾城啊!”徐钊和拊掌大笑,“纪娘,你果真是个尤物!”
                  “王爷过赞了。”纪荀月忍住心底渐渐扩大的泪意,福了福身子,她已不想再多留一刻,“奴婢有些不适,请王爷准许退下。”
                  “纪娘,三日后本王要大宴宾客,你且回去准备准备,到时可要给本王长脸啊,有什么需要的你只管和徐钊和说,本王都准了!”徐钊和满脸兴奋,走到堂中,伸手又要去碰纪荀月,却被她不动声色地躲过了。
                  “奴婢知道了,奴婢告退。”
                  徐钊和嘴角勾起一个冷笑,收回了手,眼里的酒意也散了许多,“纪娘,你该是个聪明人,退下吧。”
                  “是。”无暇去想徐钊和的话,纪荀月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离开,脑中那太多复杂的情绪已让她无法再去维持这脸上虚假的笑意和平和。
                  她突然很想见一见那个少年,和他说一说她的心思。
                  你当日不是说过愿与我相知的呢?你还未告诉我你的故事呢,你做了那些,我岂不知道你的心,你唤我姐姐,又待我如此这般的好,我已经记在心里了,你该怨我这个姐姐怎的这样贪心,只知道享受你给的好却吝惜着对你敞开心扉了吧。是,我不是你,遇着一个渴望知心的人便可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对方,是我不善表达,让你等的心寒了吧……知楼,你要收回你的赤子之心了么,你不等我了么?可这心门已经对你敞开了,你便不再给它一个机会了么?
                  此刻纪荀月已经想通了知楼那日的最后一句话。自己那日真正伤到知楼只怕不是那些意为讨好徐钊和的话,而是她对知楼的态度啊。知楼聪慧,不会觉察不出她的言不由衷,真正让他心寒的就是这一分言不由衷啊,他待自己已经是掏心的好,自己待他却还要藏着一份心思,宁愿让他伤心也要说出那言不由衷的话,她在心里还未把他当做知心人啊!
                  年少的心总是带着倔强的,知楼看得出她的掩藏,却不知她的性情,他能毫不犹豫地对一个新相识的人好,便更容易被那有心的隔阂伤的深。而那未经世俗的赤子心,还会再相信她么?
                  三日后,慕王府大开宴席,歌舞不觉,极尽奢华。席上慕王恩威并施,甚至当庭便除去了几个久怀异心之人,大小官员无不战战兢兢,只这一顿晚宴便改变了不知多少人的命运。
                  第二日的福州城,上层官员的话题都绕不开昨日的晚宴,而除了慕王的雷霆手段,还有一桩轶闻。
                  慕王府上有一舞女,皓月烟容,不似凡人,真真是倾国倾城的绝代佳人。
                  关于那佳人到底是何容颜,传言的赞颂之词也不过是引经据典的古话,不过能引得那些宴中见到生死一劫的官员还有心欣赏赞叹,便可知那该是怎样的倾城佳人了。
                  只几日,那慕王府的佳人名声便传遍了福州城。
                  相比较最近慕王府的诸多大动作,信王府倒是显得平静很多,信王称病已经多日,一概事情都推了干净,哪怕此次慕王摆下这一桩煞有目的的宴会信王府还是毫无所动,倒是那佳人的轶闻让顾之谦很感兴趣。
                  “知楼,你前几日老往老五那跑,也见过那倾城佳人了吧,可是和这传言一样啊?”
                  “回义父,知楼年幼,哪里懂什么佳人不佳人的,不过那姐姐倒确实是个罕见的呢。”
                  “怎的罕见了?”行事素来随心所欲的信王哪里会真的在意这小小舞女呢,口中嚼着珍羞,带了几分不屑问道。
                  “知楼也说不上来,可那姐姐确实与义父府上的那些舞女都不一样。”少年十分认真地回答着这个问题,甚至是带了几分虔诚之意。
                  顾之谦瞪了一眼他,一口喝尽杯里的酒,狠狠地掷下酒杯。
                  哼,不过就是一美人么?他素来不对美女上心,也只有徐老五这样的贪恋温柔乡的软骨头才会稀得这些!哼,这段时间的风头让他出的够多了,自己也该提醒他收敛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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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安好
                    自从那日在宴上舞了一曲之后,徐钊和便开始频繁地传召纪荀月,而知楼,还是不见身影。
                    纪荀月苦等知楼不来还要日日想法子应对徐钊和,心里渐渐生出绝望之意来,好在徐钊和对她的心思虽然日渐明显,可还是适可而止,没有强迫她做别的。即使如此,纪荀月心里还是绷着一根弦,时刻熬煎着。身边的丫头采樱是个贴心的,她瞧得出来前段时间的那个公子是和姑娘闹别扭了,这段日子照顾纪荀月更加用心起来。
                    采樱年纪与知楼相仿,纪荀月见她孤苦无依,心中便生出了怜惜之意。采樱样貌普通,在这王府里丝毫不起眼,能被遣来照顾纪荀月也可以说是她的福气,至少逃离了那些苦差事。
                    “王爷今日竟没喊姑娘呢!”采樱边熬药边嘟囔着,昨夜纪荀月很晚才回来,染了寒气,今日一起来便是浑身疲软,她还想着要是徐钊和差人来叫纪荀月,自己该如何替姑娘推脱呢,好在这到了傍晚还是没有动静,想来今日是无事了。
                    “恩。”纪荀月应了一声,依旧闭着眼,头晕得厉害,一天也没怎么进食。
                    “王爷近来怎么总是叫姑娘呢,他身边那么多人,怎的就只知道指派姑娘,姑娘身子娇弱,这来回又不近,这几日还越来越晚了!”采樱替纪荀月忿忿不平,她从未见过徐钊和,因而也不怕说这王爷的坏话。
                    纪荀月默然,采樱是心疼她,可她却不觉得多辛苦,虽然面对徐钊和确实让她烦恼,可至少她现在也只是服侍着他批阅文件,喝茶用膳罢了,若一直是这些差使,她倒觉得是幸运。只是……
                    “其实那王爷的心思早就很明显了,只是之前那顾公子在这,王爷派人来叫了也有顾忌,可这顾公子怎的大半个月都不见了呢?”
                    纪荀月听了这话,心里又是苦涩起来,可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话里有些奇怪的地方,细细想了片刻,问道:“王爷之前也派过人?”
                    “是啊,第一次叫姑娘过去之后三天就来了两次,只那两次顾公子都在,后来一次顾公子不在,不过之后顾公子来的越发频繁了,王爷的人来了几次都回去了。哦,还有那一次,王爷那次酒醉了,自己都亲自来了,当时姑娘正在习舞,王爷屋外站了许久,巧的是那天顾公子晚上也来了,在外面和王爷说了几句话待王爷走了才进来的。”
                    这一字一句都如捣槌捣在纪荀月的心头。原来知楼一直在暗暗地护着自己,那晚他也是因为知道徐钊和要来才……怪不得,怪不得那天他会说是自己碍了她的事,怪不得徐钊和会说见过自己跳舞,怪不得徐钊和提到他会如此愤恨,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本以为已经被时间淡下去的心痛又狂卷而来,压抑良久,触碰了却更是难以忍受。
                    “咳咳咳咳……”纪荀月胸口一闷,大声咳了起来,采樱吓得赶紧放下了扇子,跑过来抚着她的背,“姑娘怎的突然难受起来,要不要我去喊大夫?”
                    纪荀月一手捂住嘴,另一只手无力地摆了摆,这病,岂是药石可医的?
                    知楼。
                    纪荀月心口憋着抑郁,一觉之后病势越发沉重起来,采樱无奈,只好告诉了管家的婆子,这婆子知道最近纪荀月受宠,也不敢马虎,派人找了全城有名的大夫过来给纪荀月诊治。徐钊和也很快知道了这件事,增派了几个人过来照顾,其余的也未多说。
                    恍恍惚惚地不知躺了几日,纪荀月再一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床边坐着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
                    “知楼。”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音。
                    那人却还是觉察到了,一跃而起,两步就走到了她身边。
                    “姐姐,你醒了?”
                    一句姐姐,纪荀月的眼眶便红了,她紧紧盯着那双想念了许久的眸子,还好,和她脑海中的一致,仍是那般澄澈干净的,那日的失望仿佛从不曾出现过。
                    “我听说姐姐病了,急得不行,不过这消息到的晚了,这才来迟了。”知楼脸上带着愧疚,除此之外,一切都与那印象中的人一模一样。
                    他终究还是来了。
                    纪荀月说不出话,也庆幸自己说不出话,否则会有什么不经大脑的话蹦出来她可说不准。
                    “姐姐渴么?”
                    纪荀月摇了摇头,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可眼睛里却透出炯炯的光来。
                    知楼咬了咬嘴唇,似是在纠结什么,过了一会儿才柔声说道:“姐姐,明日我就要随义父出征了,五叔也会去,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的时候,姐姐的病一定要好!”
                    听了这话,纪荀月又是心神大乱,她还有许多话未和他说呢,他怎的就要走呢!不,能不能等她说完!急切之下,她伸手抓住了知楼的袍子。
                    看出了她的心思,知楼握了握她的手,温暖的触感,极大地安抚了她的不安。
                    “姐姐的意思知楼明白,姐姐先好好养着身子吧,知楼想早些看到姐姐安好,其余的事,来日再说。”
                    心中虽仍是不安的,可是心神也慢慢定下了,他既这么说了,必然会等自己说清心思的,如此便够了。
                    可是随即她又起了担忧,他方才说要出征,可他才十二岁啊,那战场上刀枪无眼,若是伤了可怎么办,而且这出征打仗谁也说不清个归期,他何时才会回来呢,自己的礼物……
                    知楼似是还想说些什么,采樱在此时进了屋,“顾公子,信王府来人了。”
                    “知道了。”知楼无奈地叹口气,将纪荀月的手放回了被衾中,声音依旧轻柔:“姐姐且安心等我回来就是了,知楼知道的,万事都会小心。”
                    纪荀月无力地勾了勾嘴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知楼的身影,直到他关上了门才收回了目光。
                    刚刚的一切仿佛做梦一般,周围太过安静了,安静地太不真实。她甚至开始怀疑,刚刚那一切都是她的幻觉么,无意识的捏了捏手,掌心还残留着温度。眼中含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滚落。
                    知楼,你也定要安好。
                    第二日果然传来了圣王派兵西征的消息,此次西征意在云南,以杨之孝如今的实力占领云南并不费力,可他竟然派出了信慕二王,雄兵二十万,阵势不可谓不浩大。
                    知楼此次随军出征并不是一时兴起,听闻圣王有西征的意图他就亲自跑过去和杨之孝请了愿,杨之孝本也以为他只是去见见世面,便也没有阻止,随意给了他个头衔,便让他跟着顾之谦的军队了。
                    这一仗的结果不出所料,仅仅两个月,云南全境便插上了圣王的旗帜,但大军并没有撤回,顾之谦和徐钊和兵分两路,顾之谦率军往东北而去,直指江南一带,徐钊和则是挥军北上,往蜀地一带去了。
                    吴蒙见顾之谦来势汹汹一时也慌了神,赶紧亲率五万精兵前去相迎,一面又派了一支队伍往福州方向而来。一时之间战火的味道又弥漫开来。
                    顾之谦虽然是个胸无点墨的庄稼汉,打仗却很有自己的一套,与吴蒙大战了两次皆是获胜,逼得吴蒙不得不东撤暂避其锋芒,顾之谦也不追他,而是挥师继续北上,这一来竟然是孤军深入了吴蒙的地盘。吴蒙大喜,派军切断了顾之谦和南方杨之孝的联系,又催促那支往福州的军队加快进程,打算直取杨之孝。
                    福州城紧紧闭了城门,外围一带的百姓早就进了城,城中顿时混乱拥挤起来,大战在即的紧张气氛渐渐浓了起来。几日之后,吴蒙的军队就到了城外,漫山遍野的旌旗,大有一种吞没整座城的阵势。
                    杨之孝却不慌不忙,各个城门的防御已经部署好了,城楼上的大炮也架了起来,圣王的脸上尽是自信的笑容。
                    攻城战开始了,战况异常激烈,吴蒙几乎把他的全部军队都调到了福州城下,他深知这是消灭杨之孝的最好的机会了,他必须全力以赴。
                    城外炮火纷飞,城里面也是人人自危,圣王再如何自信,也不可能使每一个人都坚信这城能守住,战场上的形势从来都没有绝对的优劣,也许上一刻还固守的城池下一刻就可能被打开缺口。城中的存粮不是问题,可是守军只有两万人,城外是十余万的精锐之师,这场守城战还是耗不了多久的。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农民军损伤了三分之一,而攻势却似乎分毫不减,圣王脸上的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不过好在虽然有数次濒临破城的危情,最终还是被一一化险为安,照这样下去,再守几个月也不是不可能。圣王在耐心的等,福州已经和外界断了消息,可他仍是坚定地在等,见他那么坚定,那些属下也微微定了心,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抵御一次次的进攻。
                    围城将满三个月的时候,转折终于到了。


                    IP属地:江苏17楼2017-02-02 1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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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归来
                      本已经深入吴蒙势力腹地的顾之谦一军似是毫不顾忌收缩的包围圈,扬鞭直指杭州,此时吴蒙已经亲赴福州,杭州守军不过五千,见顾之谦来者不善,杭州守将自动放弃了杭州,只是在走之前,带走了城中所有的存粮。顾之谦的部队一路跋涉,已是疲惫不堪,进了杭州城便开始整休,城外的吴蒙军见状大喜,打算把顾之谦围死在杭州城里。
                      本来一切都似乎在向着对吴蒙军有利的方向发展,顾之谦的军队粮草殆尽,士气低沉,就在城外的军队计划策反顾之谦身边的亲信一举消灭顾之谦的时候,长江以北来了一只军队,无声无息地就到了杭州城下,还未等吴蒙军弄清楚是敌是友,杭州城门大开,饿急眼的农民军不要命地杀了出来,而那只刚到的军队也亮出了刀剑,战马长嘶,从后方冲进了吴蒙军的大营。
                      吴蒙军措手不及,被两路军队夹攻之下很快就崩溃了,而那两支军队一口气也不歇,一气之下追着这支败军到了扬州,兵败如山倒,败军还没等进扬州就又被赶着往南走,四处窜逃了半个月之后就被彻底剿灭了。
                      这一战吴蒙损失了数万精兵,此时福州城已经被围两个月了,双方都有些疲软了,可是吴蒙在接到杭州的战报后,气得跳脚,可大势已去,无奈之下下了死命令,十日之内必须攻破福州!
                      十日未到,二十万圣王大军已经在吴军的外围又筑起了一道包围圈。
                      吴蒙心惊之下还是强迫自己淡定下来,这一战还没有结束,自己手里还有十万大军,福州城已是朝不保夕,只要拿下了福州城他就没输。外围的战线拉的太长,一时之间分不出胜负,他只需要把自己的力量全部集中在福州城,三日,三日之内必定可以破城!
                      然而他的计划却还是落了空。圣王元隆三年四月初四夜,一只百人的轻骑军悄然离开圣王营,面前是望不到的边吴蒙军大营,这百人却没有丝毫的犹豫,手中的长矛在夜色中闪着嗜血的冷光,向着福州城西的万仞山而去,等到再出万仞山的时候,已经绕过了吴蒙军最外围的一层营帐。
                      “杀!”
                      呐喊声骤起,正在睡梦中的吴蒙军士兵还未及反应,一只黑甲黑罩蒙面的军队便犹如神兵天降,那带着死亡气息的长矛划过夜空,第一滴血在夜色中晕开。
                      “袭营!”有人反应过来,扯着嗓子大叫,营内一时乱了起来,那支轻骑不为所动,速度丝毫不减地朝福州城冲去。
                      中军营里的吴蒙听到消息的时候立刻就明白这支军队的目的,赶忙下死命令要拦住他们,可是等这道命令发出去的时候,那只百人的轻骑已经快要杀到城门边了。
                      “放箭,放箭!”坐镇最后一道防线的将军头脑还算冷静,见挡不住,当即下令乱箭齐发。已经快要离开吴蒙军营的轻骑正和吴蒙军混战在一处,乱箭而至,立刻就响起了惨呼。有袭营士兵中箭从马背上摔落,更多的是刚刚睡醒拿着兵器一脸茫然的吴军倒在了乱箭之中。
                      箭雨之下不断有人倒下,最开始袭营的一百勇士只剩下不到三十人,领头的人左臂上也中了一箭,他咬咬牙,一夹胯下的马,继续朝福州城而去。
                      福州城头上早就有人看到了吴蒙军营中的混乱,立刻便禀告了杨之孝,杨之孝亲自站在城头,看着远处浴血而来的队伍,命人放下了吊桥。
                      “圣王殿下!我等是信王派来的,请殿下派人从东门出城作战,信王将在东面出兵呼应!”领头的人还没到城门下就开始大声叫道。
                      这里是西门,吴蒙大概怎么也想不到刚刚在西面被袭营,东面就要开始大乱了吧。
                      杨之孝只想了片刻就发出了军令,东门大开,被困了三个月的士兵呐喊着杀出了护城河。而远处驻军高地的顾之谦一听说东面那边开始交战,也果决地下了命令。万只火把霎时间便被点燃,半边天空都被映红了,吴蒙军的哨兵惊讶地看着这被撕开的夜色,还未等反应过来,大地已经开始颤抖,万马奔驰的声音越来越近,数千支火箭呼啸着破空而来。
                      西边的混乱还未消停,东边就陷入了彻底的战乱,挑开军帐看着远处半边都被烧红了的夜色,吴蒙突然觉得一阵寒意送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厮杀声直到第二日下午才渐渐低了下去,经过一夜的血战,吴蒙军损失无数,成片的军营陷入了火海,四处都在喊着生擒吴蒙,分不清是福州城里的还是外围的圣王军,吴蒙心神大乱,换上士兵的衣服被亲信护送着往北夺路而逃。
                      这一战,吴蒙的十余万大军被剿灭了一半,剩下的残兵败将慌不择路,四散逃开,大部分是往北而去,昨夜被抢了头功的徐钊和听说吴蒙逃走了,只留下一个亲信向圣王禀报,率领着麾下的五万精兵就追了出去。
                      福州之围接了,杨之孝松了一口气,这次计划太过冒险,甚至说是孤注一掷,各个环节,徐钊和能否及时从蜀地绕到北方,朱世启是否按照约定放徐钊和去杭州,顾之谦是否能在杭州坚持到徐钊和来,以及福州城能否等到救兵,只要其中一个环节出了差错,万劫不复的,就是他了。为了给吴蒙致命一击,他走了起兵以来最险的一步棋,若让他重新选择一次,他也不一定还有这个勇气。
                      风险虽然大,可是回报也是丰厚的,吴蒙已经无力再和他抵抗了,何时占领江南只看他的心情,自此长江以南,已无人能与他抗衡。
                      慕王没有回福州,慕王府上下虽然没了围城时的紧张气氛,可气氛也说不上轻松,如今信王立了头功进城,他们还是低调一些,静等慕王的消息吧。
                      这段时间纪荀月的日子虽然无事可也过得不算好,徐钊和不在府,她之前再如何得宠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侍妾名号,之前加的几个使唤丫头都被撤走了,府上的人能按时送来三餐便已经是幸事了,她似乎又被遗忘了,然而这遗忘在她看来却是享受的清净。
                      徐钊和回没回她不关心,但是另一则消息却让她激动的几夜难以入眠,信王是回城了的,而他的义子知楼,此次立了大功,也已经回城受了封赏。
                      他回来了,只是何时才来找自己呢。
                      纪荀月期待着,许久不见的光彩又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知楼没有立刻出现,可也没有让她等了太久。
                      信王回城的第七日下午,纪荀月坐在院中,面前放着小炉子。她之前在眠月楼学了茶艺,只不过自从进了王府生疏了,眼下正是春日,院边的花开的正好,纪荀月前几日瞧见了突然就想念起花茶的味道了,念头一起就按捺不住了,就让采樱找了炉子茶杯来,虽然简陋了些,可还是照着茶艺的步骤,一点也不马虎,想着练的好了,等知楼来就可以请他一杯茶了。
                      洗了茶,正打算招呼采樱过来尝一尝,一抬头就看见院子门口站的少年,大脑瞬时一片空白。
                      几个月不见,他又长了许多,整个人身上的稚气也退了去,多了几分沉着稳重,看着真的不像一个孩子了,只那双眸子倒是丝毫未变。
                      “姐姐。”知楼咧着嘴笑,却没有迈步。
                      “知楼!”纪荀月心里的欢喜立刻涌了上来,放下茶壶,起身迎了上去。
                      他真的是长高了,好似已经比自己高了一截,只是那微微的仰视却突然让她觉得有些恍惚。那日分别得匆忙,今日见了却有种错觉,好似上一次的见面便是那场不欢而散,自己等了他许久,他终于来了。
                      近了才发现知楼的脸色有些苍白,好似大病了一场。
                      “你不舒服么?”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
                      “没什么,姐姐这是忙什么呢?”知楼看了看院里的炉子,脸上露出好奇。
                      “你来的真是巧,来尝尝这刚泡的花茶。”纪荀月心里还是欢喜的很,走回去又拎起了茶壶,回过头看着知楼,满是期待。
                      知楼抿了下嘴唇,缓缓走了过来,他走的有些慢,纪荀月看着他,心中的欢喜却渐渐冷了下来。他虽然极力掩藏,可是她还是看出来了,他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
                      炉边放着小凳,知楼坐了下来,似是松了口气,抬头看纪荀月。
                      “姐姐不肯赏茶么?”
                      打趣的口吻。
                      纪荀月盯了他一会儿,也坐了下来,放下了茶壶,伸手取过一个杯子,烫了杯,递给他。
                      知楼把杯子放在鼻下闻了闻,赞道:“好香。”
                      纪荀月不动声色,提起茶壶,微微倾了身子给他倒上了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等知楼喝了茶闭着眼品味的时候,纪荀月才冷冷地开了口:“腿怎么了?”
                      知楼身子一僵,有些慌乱地睁开眼睛,对上纪荀月清冷的眸子,气势一下子泄去了,眨了眨眼睛,有些小心翼翼地道:“中了一箭,养了这几日,快好了。”
                      那日袭营,顾之谦本不让他去,谁知道他偷偷牵了马混在队伍里去了,一路快杀到城门了,箭雨袭来,他右大腿和肋下都中了箭,但好在还是咬着牙冲到了城门前。受了赏之后就在屋里养伤,两处箭伤都很深,尤其是腿上这一下,走路都成了问题,若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忍了这些天才跑过来呀。前日刚能走路,但他不想被纪荀月看出来,又等了两日才过来,可没想还是被她看出来了,知楼不觉有些懊恼,这战场上的事,他不想纪荀月看见。
                      “伤的重么?还有哪里伤了?”
                      纪荀月暗暗叹口气,她无法想象战场到底是何模样,可是只要一想到面前的人曾经与死神擦肩而过,她便觉得一阵寒意,若是……若是他真的回不来了,这世间便只剩自己了吧,那满腹的话也无人可以说了。这是她第一次有这种孤独的想法,也是第一次觉察到自己竟然对这个人生出了依赖。
                      “没事,都是小伤,不碍事的。”
                      这话纪荀月并没有信几分,虽然她不知他为何想要瞒着自己,却也断定他说的不过是为了安抚自己罢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触碰,她也柔下了声音,且放过这个话题说正事吧。
                      “先前你走的匆忙,有些话我想对你说。”
                      又顿了,她一时竟有些不知该从何说起,“那日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我是一时糊涂才说的,并不是真的那般想的,我……”
                      说不下去了,先前在心底演练过不知多少次的话此时竟然一点也想不到了,她知道自己那日的话伤了他,可是却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意思,告诉他自己并不是想要讨好徐钊和,告诉他自己懂他的意思,只是不愿牵累他所以不愿意和他离开么?这些,是他想听的么?
                      “我懂的,是知楼冲动了,不知为姐姐考虑,这不是姐姐的错。姐姐那日说的不是真话知楼听的出来,却还是耍了性子和姐姐置气,害的姐姐担心了吧。不过姐姐既然还与我说这些,想来也是原谅知楼了吧。”
                      纪荀月一愣,知楼的话太出乎她的所料,本是她的道歉怎就演变成了知楼的道歉?可是面对知楼满是诚意的眸子,她的舌头却像打了结,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姐姐,你那夜的舞,是跳给五叔的么?”
                      这个问题一出,纪荀月立刻就清醒了过来,慌忙摇头,“不不,那是,那是我想送你的生辰礼物,可是你已经出征了,就……”
                      一抹笑容从少年的嘴角绽放,那笑意浸满了眸子,竟是快要溢出来一般,纪荀月盯着它,心里莫名一动,颊上竟然晕出了红云,慌忙低下了头掩饰。
                      “姐姐的礼物真是太珍贵了,那夜在姐姐门外面我已经看完了,这礼物也不算亏了,只是下次姐姐再有这样的惊喜可要与我说请,免得我差点就拱手让人了!”知楼似是开心极了,一下站了起来,略有些踉跄地向纪荀月走来,手心摊开,像个献宝的孩子,“姐姐,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
                      掌心之上是一挂着蝴蝶雕饰的玉钗,玉色清纯,毫无杂志,一看便是上好的玉,纪荀月结果玉钗,细细看去,见钗身上刻着几个小字:比翼笑春风。
                      心脏剧烈收缩了一下,一股异样的情愫弥漫开来,瞬间便填满了心间。
                      雪夜化作蝴蝶去,人间比翼笑春风。


                      IP属地:江苏18楼2017-02-02 1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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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身世
                        纪荀月心中涌起滔天波浪,却看知楼的脸上只是写着期待和真诚,那翻涌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果然,他不知其中之意。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股说不出来的怅然又弥漫开来。
                        “姐姐可喜欢知楼的礼物?”
                        “喜,喜欢……”纪荀月捏紧那支玉钗,勉强挤出一个笑意。
                        “我第一眼见着它便想到姐姐了,就想着姐姐会喜欢的。”知楼正在兴头上,哪里看得出纪荀月的恍惚,腿上伤口一阵阵痛意传来,他又回身坐了下去。
                        两处箭伤都还未痊愈,这会放下了心事突然又觉得疼了起来,知楼一手按着肋下,脸上的苍白更深了几分。
                        “怎么了?伤口疼么?”纪荀月见他脸色不对,脑子里那些胡乱的东西立刻就抛开了,眼中尽是疼惜之色。
                        “也是倒霉,那箭也是不长眼睛,怎就盯着我了呢?”
                        这该死的伤此时莫名地疼的厉害起来,知楼咬着牙,嘴上却仍是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
                        纪荀月皱着眉,想狠下声音来骂他两句没心没肺,可是这心是软的,又怎么狠得下声音呢,咬着嘴唇瞪了他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了口:“若是疼得厉害便回去歇着吧,”转念一想,心里还是有些气,“你也是,这小小的年纪,怎就想往战场上跑呢,那刀剑哪个是长了眼的,这是没什么大事,要真的伤着什么要害,我看你这嘴还贫的起来!”
                        “姐姐教训的是,是知楼的错。”
                        那阵疼过去了,知楼松了口气,按在肋下的手也松开了。
                        “我就不明白了,你怎就非要去那战场呢,难道圣王手下强将如云,少你一个不可么?”纪荀月是真的害怕了,这语气虽然狠不下来,可是眼眶却红了起来。
                        谁知知楼听了这话却沉默了下来,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脸上的神色也看不见,纪荀月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敏感地觉察到,知楼有心事。
                        “姐姐与我说了你的故事,我还未与姐姐说我的事吧。”知楼缓缓抬起头,眼眸平静,可这番话听在纪荀月的耳中,却有些莫名的悲怆。
                        她知道,他这是要和自己袒露身世了。
                        “我早说要与姐姐交心,可却迟迟不肯告诉姐姐关于我的事,是知楼的错,只是,”知楼又停了一下,好像是在害怕什么似的,“只是知楼瞒了姐姐一件事,怕姐姐生气,所以才迟迟不说,可我怕再拖下去,知楼便不敢和姐姐说了。”
                        “何事?”纪荀月有些好奇,知楼待她向来真心,没有说自己的事可能是有些顾虑,可不知这隐瞒是从何说起了。
                        “姐姐先应我一句,若是姐姐知道后恼了,只管骂知楼就是,就是不想再理知楼了,也只管说出来,知楼不会,不会怪姐姐的。”
                        这话听着倒像是个孩子的撒娇,纪荀月虽然越发好奇,可是心也被这句话弄得软了下来,“你只说就是了,姐姐不会怪你的。”
                        “我不姓顾,其实我是姓段的,段知楼,这名字是我姐姐取的。”知楼微微仰起头,眼睛盯着一处,好像在看什么。他未直说瞒了纪荀月什么,纪荀月也不急,静静听着。
                        “我父亲是三十年前金榜题名的状元,风华正茂,被当时的皇帝赐婚郡主,光耀门楣。我父亲待我娘情深义重,先得的那个儿子夭折了却也未再纳妾。后来又有了我姐姐,爹爹给姐姐取名知月,三年后,又有了我。后来爹爹告诉我,那个楼字,是刚识了几个字的姐姐脱口取的,他也觉得好,便用作了我的名字。姐姐自小性子稳重,爹爹是个儒学大家,见姐姐好学,便亲自教授,而我却是个坐不住的,从小就耍弄刀棒,虽然也被姐姐和父亲按在书房里学了些书,可还是没管住我这野性子。”
                        “我三岁的时候娘就去了,爹爹不知为何也辞了官,带了我和姐姐到扬州住下了。我八岁那年,农民起义,包围了扬州城,爹爹骨子里是个有傲气的读书人,城破之日,立在扬州街头的牌坊下,冠带整齐,指着入城的杨之孝就是痛骂,那些农民军,粗俗无赖之人,竟将我爹爹,将他……剖心而死。”
                        知楼的身子抖得厉害,本是平静的脸上不知何时已是泪流满面,可他还是倔着仰着头,两腮咬的紧紧的。
                        纪荀月的眼睛也不觉红了,她当然知道他的感觉,也正因为知道,所以她更心疼面前的少年,一时差点忍不住上前抱住他。
                        “那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可是知道的已经太晚了。叛军冲进了我家,姐姐护着我逃了出去,可那些人,那些人简直禽兽不如!他们四处抓年幼的孩子,尤其是女孩子,整整十日,整个城里的女童几乎被他们抓完了,哪怕是六七岁的幼童他们都不放过!姐姐……姐姐知道躲不过一劫了,便……”
                        “知楼,姐姐不能护着你了,你今后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自小便是好动的性子,虽是女儿家,可这身上一点女孩儿家的样子都没有,姐姐之前担心,可现在看来,你学的那些是可以保护你的,姐姐也相信你可以保护好自己。你听姐姐说,这外面的坏人在抓女孩子,你等会就在这里躺着,千万千万不能出声,等那些人都走了,你再出去,想办法出城,去杭州找叔叔,他会安顿好你的。知楼,你听清楚了,你千万不可以被他们发现,若是被发现了,你这身上的衣服与男孩一般,他们也辨不出来的,不管你是求他们还是怎样,你一定要活着出去!知楼,你明白了么,你一定要活着!”
                        也不过十一岁的知月紧紧抱着自己的妹妹,这个妹妹是她看着长大的,她们没有母亲,爹爹告诉过她,事事都要照顾妹妹,自己是姐姐,自己有责任代替母亲照顾她!
                        破门外的脚步声近了,知月推开了知楼,不顾妹妹的哭闹,用几乎哀求的声音说道:“姐姐求你了,知楼,你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能被发现!”
                        门被人一脚踹开,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冲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一个面容精致的女孩,眼睛不由一亮,这女孩生的太好看了,看年纪应该有十几岁了,比起那些六七岁还没长开的女童来说不知好了多少倍。几个首领心贪,想着抓那些毛还没长全的孩子留待日后,可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像这种十几岁的丫头,那才是能拿去献功的战利品。
                        “这水灵丫头,可长得真是好看呐!爷爷我今天可要立大功了!”
                        知月吓得浑身发抖,可回头扫到身后躺着佯装昏迷的知楼,咬牙逼自己冷静下来。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官爷,官爷你醒醒好,我弟弟病了,你就放过他吧,官爷你放过他吧!”
                        那汉子往她身后看了一眼,地上蜷着一个男孩模样的孩子,两眼紧闭,身子还在微微抖着,不知道是病了还是怎的。再看看眼前的小美人,咧开嘴笑道:“一个小子又没什么用,小美人,你别担心你弟弟了,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说着,那汉子一把拽起了知月,粗糙的手摸过她的脸,脸上尽是贪婪之色,“真是个好丫头,爷爷都舍不得把你交出去了呢!”
                        “王哥,这妞确实是个宝贝,你还是忍着吧,这常将军就在外面呢,交给他,你我能得到不少奖励啊!”
                        几个人哈哈大笑,那大汉一用力把知月扛在了肩上,转身就往外面走,谁也没去管那地上缩着的少年。
                        知楼猛地睁开眼,她看到知月对自己张了张嘴,她说的是:知楼,活着。
                        门外的光太刺眼了,她恍惚地看到,姐姐的嘴角勾出了一抹笑意。
                        “知楼,你一个姑娘家的,天天耍这些棍子做什么,你再淘气爹爹又要打你了,到时候我可不护着你!”
                        “姐姐,好姐姐,你不是说只有知楼喜欢的都可以做吗。”
                        “那你也不能这么过分啊,你以后可是要嫁人的,你学这些东西谁家敢要你?”
                        “他们不要我就一辈子陪着姐姐,知楼一定要变得很厉害,以后保护姐姐,谁也不能欺负姐姐。”
                        “你这傻孩子呀。”
                        姐姐,知楼已经长大了,已经变得很厉害了,你看到了么?
                        姐姐,姐姐,你不要知楼了么,知楼真的真的好想你啊。
                        知楼久久都没有说话了,仰着的头不知何时也低了下来,泪水打湿了胸前的衣襟也未觉察,低低的啜泣哽在喉头,一声一声,带着身体也厉害地抖着。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不敢去闭眼,只要一闭眼,那日逆光中知月的样子就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嘴角勾着笑,消失在了那白光中,再也不见。
                        纪荀月的心随着那一声声抽泣也揪紧了,她甚至忘了自己刚刚听到那句揭露了真相的话时的惊讶,此时的她只有对这个人儿的心疼。她心疼她的隐忍,心疼她为何只是抽泣而不是用痛哭来释放心底的痛,心疼她一个女儿家竟然要承受这样的命运捉弄……
                        所以那日她说她想有个姐姐,所以她对自己这般信任,所以她才会提到那个月字,她一声声的姐姐,何尝不是透过她喊给另一个人听呢,只是那个人,还能再听到么。
                        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疼惜,纪荀月起身走到知楼身边,伸手抱住了那具抖得越来越剧烈的身子,她感觉到有一双手环过了自己的腰,隔着衣料她也能感受到那泪水的灼热,灼烧的,也是她的心啊。
                        “知楼,知楼,哭出来,别憋着,求你了,别憋着……”
                        她不知道知楼压抑了多久,可是她可以想象,一个被迫隐瞒自己身份的孩子,应该从来没有机会把自己的痛苦揭露给别人看吧。人都是渴望诉说的,若无处诉说,那痛苦只会积郁在心中,如果时间不能让它淡忘,便会让它变成心病,无药可医。
                        有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那抽泣变作了低低的哭泣,没有声嘶力竭,却闻之心碎。


                        IP属地:江苏19楼2017-02-02 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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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执念
                          知楼心里恨着那些夺走知月的人,可是她为何还会救杨之孝,为何还会认顾之谦为父,知月现在人在哪里。她没有继续讲下去,纪荀月也没有再问,她知道,终有一天她会愿意说的,可是回忆带来如此刻骨的痛,她怎么忍心逼问呢?
                          知道了知楼女儿身的身份,纪荀月虽然惊讶,可也没有什么不满,知楼所指的隐瞒之事必然是这个,可自己有什么资格去骂她呢?她并不是故意骗自己,而这个秘密非是小事,她虽然信知楼对她的真心,可也不觉得她瞒着自己是什么假意,不管怎么说,她能自己说出来,也已经是证明了她的心意的。
                          知楼是因为知月才会对她生出亲切,这也丝毫未让她觉得不舒服,知月在知楼心中的是最珍惜的人,她能代替知月继续照顾知楼,是她的幸运,若不是知月,只怕自己也遇不到知楼了,对于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子,她有的,只是感激。
                          知楼最珍惜的人是知月无疑,而她,则因为知月,有了最珍惜的人。
                          那日知楼没有回去,哭过之后的她十分安静。纪荀月心疼她,又担心她的伤,反正徐钊和也没回来,自己这院里也素无闲人,便出言挽留了知楼,知楼虽然有些犹豫,可还是答应了,只是为了晃过徐来,她还是先从正门走了一遭,又悄悄地回了纪荀月这里,为了避免事情,连采樱也避开了。
                          肋下的伤因为位置原因,知楼一直不敢让大夫来看,只能是照着腿上伤的处理办法自己处理了,处理粗糙,伤口长得并不好,虽然已经愈合可还是没有结痂,稍有动作便是剧痛。纪荀月也是猜到了这一点才执意要留下她的,听了纪荀月的意思,知楼也没有犹豫。
                          纪荀月让采樱先去休息,亲自提了一桶水在屋里,合上房门,回过头时,身体一僵。知楼已经褪下了衣衫,此时正低头在拆腰上的纱布。知楼的皮肤很白皙,身体还未发育完全,可也已经有了少女的姿态,再过几年只怕她再想扮男子就要费一番心思了,只是不知,若是她穿了女装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脑子里胡乱想着,不觉间已经走到了知楼的面前,知楼抬头朝纪荀月露出一个笑容,可语气却有些犹豫,“姐姐,那伤口丑的很,姐姐别被吓着了才好。”
                          纪荀月暗里掐了自己一下,把脑子里的乱七八糟想法都驱逐了出去,听了这话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在知楼看来我便如此脆弱么,这伤在你身上你都没说什么,还怕我被一个伤口吓着了么?”说着,她俯身去拆那绷带,手指无意触到肌肤,灼热便一直传到了心底,她定了定神才止住了手指的颤抖。
                          等到拆了绷带,纪荀月虽已有了心理准备,可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箭是带了倒刺的,拔出来的时候必是连着血肉,本是白皙光华的肌肤,却留下了如此狰狞的一道伤口,皮肉翻卷,虽已愈合却还是突兀地留了一道疤印在皮肤之外。她无法想象在不敢让旁人靠近的情况下,面前的人是如何咬着牙强迫自己清醒着亲手拔下那只箭,那个时候她该是如何痛苦,可身边却无人可以依靠,只单单是这么想着,她便觉得心口一阵疼痛,痛的几乎令她窒息。
                          “这箭伤的深,没有伤到内脏么?”
                          “我那铠甲好着呢,这箭力道小,穿透铠甲之后只划了这口子,没什么大碍的。”
                          “你懂医术?”
                          “略知,略知一二。”


                          IP属地:江苏20楼2017-02-02 1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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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荀月瞪了她一眼,这伤的位置如此危险,她便自己草草处理了,若是真的伤到内脏,那可就……不过好在现在看来确实无大碍,可即便这样她还是无法按捺住心里的害怕,可自己又岂能怪她呢,她宁死也不肯泄露自己的身份,原因为何,她不也知道了么。纵然是生死之事,那心病化成的执念必是让她连一点暴露身份的心思都没有起吧。
                            也罢也罢,只是日后,自己不会再允许有这样的事了,无论知楼的执念是什么,她的执念,便是不能失去她。
                            替她重新处理了伤口,又帮她擦了一遍身子。知楼累得很了,倒在床上便睡了。纪荀月处理完那些杂物再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一张熟睡的脸,她轻轻的笑了笑,拿过旁边的薄被小心地给她盖上了,自己也未注意到这笑中带了多少宠溺。
                            今天知楼的话太出乎她的意料,现在静下来,万千思绪又涌上了心头。说实话,在知道知楼是女儿身的时候,她的心里是起了一丝异样,那异样虽不是愤怒,却是带着一些许的失望,为何失望,她却说不出缘由。知楼待她如亲姐姐一般,而她的心里在之前却不是认真地把“他”当做弟弟,虽是很在意她,可是那在意却不像是对待弟弟那般,那支玉簪被送到面前时,她有的也不是欣慰或是感动,那一下悸动她至今记得,哪怕是现在想起,那股情愫还是会划过心底,像一只羽毛扫过一般,酥酥痒痒的,她想去弄清,却又莫名的有些害怕。
                            榻上的人儿睡得正熟,长长的睫毛在眼底透出淡淡的阴影,微微抖动,连带着纪荀月的心似乎也跟着颤了起来。那已比白日多了几分血色的唇微微抿着,这副睡颜并不像是安心的样子。
                            知楼,你梦到了什么呢?想来定是知月吧,只是不知,你可也曾梦到过我呢。
                            那日之后再面对知楼,纪荀月心里莫名有些慌乱,她自己也不知这慌乱因何而起,可是每当对上那双眸子,她便按捺不住那点慌乱,以至于她甚至不敢去看那双眸子,与知楼的好几次对话也是不觉间就失了神,知楼还一度是她的身子不适,差点便让采樱去找大夫,还好被她掩盖过去了,可她却是越来越看不清自己了。
                            江南的战事已经接近尾声,徐钊和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把吴蒙的残兵败将收拾的差不多了,虽没追上吴蒙,可吴蒙受此打击已经是万念俱灰,在杭州城头横刀自刎,部下也都散了。现在只等杨之孝的一声令下,江南便可揽在手中。只是杨之孝却突然停了下来,一方面和手下的谋士商量着怎么应对那些读书人,另一方面则派出了使臣往北而去。
                            又过了半月,徐钊和终于接到了圣王的旨意,开始驱兵收复江南各城,吴蒙一死,人心也散了,虽然还有几个旧将顽强抵抗,可也敌不过徐钊和手下气势如虹的大军,一个月之后江南这一板块近乎收在徐钊和手下,与此同时信王顾之谦前往杭州,代替圣王颁布了一些措施,虽然那些措施还是有些不甚合理,可也比之前的,那些读书人也勉强接受了。读书人的傲骨让他们不可能看得起农民出身的杨之孝,可毕竟手中无权,现在杨之孝已有了统一南方的势头,他们也只能暂且忍耐了。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杨之孝放着苏杭一带的富庶地盘不要,自己仍然待在福州,只是下令让信王守着扬州,慕王守着杭州。
                            相比之下,另一道旨意却更是让人震惊,放开长江防线,让朱世启的兵马入驻金陵。此时朱世启的势力早已开始从西北向东渗透,统一长江以北指日可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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