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确定性
——第三季现实向的第一篇和最后一篇
南川谲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只不过我和你，恰巧遇上了最坏的结局。

Part.1
听着节奏舒缓的音乐，王昱珩却不可抑制地烦躁起来，脑内充斥着那人支离破碎的疲惫的言语，胸口某处一阵阵发凉。
再也无法安坐在椅子上，王昱珩睁开眼，稍稍适应了一下四周的昏暗后，他站起身，顺手关掉了震动着的收音机。
静不下来。
一直以来都自诩是个沉静的人，力求不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保持理智和冷静。但对于这件事，他格外要求自己不要记挂的事，他似乎无法轻易释怀。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在下午碰见那个男人。脖子上围着和那个时候一样的红色围巾。
林建东。
电梯门一开那个熟悉的身影便迎面而来，占据了整个黑色的瞳仁，连气味都感觉再熟悉不过，朝夕相伴多日嗅觉细胞早已铭记的气味。
王昱珩一下子和他四目相对，和同在电梯里的李威贾立平相互调侃的笑意凝固在脸上，不知是否该收敛，电梯里那两人也在目及电梯外那个人后很合时宜地噤了声。
那双眼睛依旧很漂亮，点漆般乌黑而圆的瞳，闪着星光般明亮，不过眼眶的些许乌青和眼中的血丝显出他的憔悴。
没由来的火药味隐约弥散。
为什么会在这里看到他？王昱珩忍不住猜测。他是来看中日赛的吗……？下意识这么想，心底自然而然地浮起惊喜。
但仅一瞬，王昱珩就轻皱起了眉头。
他当然没有忘记那件事。那件事过后，他心情一直很复杂，对于林建东的情感剧烈地摇摆着。
他深谙自己对于大部分的最强大脑选手的了解仅有皮毛，所以他绝对不会随意地去推测他们中任何人的想法，包括林建东，他不敢，他怕自己看到的太少而想知道的太多，会被情感蒙蔽而得出太好或是太差的结果，怎样都是自欺欺人，他的理智和年岁不允许他这么做。
这件事或许与他无关，但处在漩涡中心的是他在乎的人，他需要去了解。
他尽可能站在中立的角度去看待这件事，看待这件事牵连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事，他去了解申一帆的眼泪，去了解李威的愤怒，去了解导演组的言论……然后他发出了那条微博，那是他一声叹息后仅能打出来的几个字。
王昱珩不明白。林建东的拒绝到底意味着什么？他所了解的林建东，不该是那样的。
外界的一切解释和诋毁嗡鸣一般涌进脑子里，他听着，却没有接受，人的评价总是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他需要听到林建东自己说的话，他觉得他值得相信。
但微信上他和林建东的聊天消息一直停留在最后的：“比赛加油。”“嗯，我会的，晚安。”
再没有新的消息。
微博上淹没在骂声中的那几句话根本只是在打马虎眼。
不应该啊，不可能的啊，这不可能……
那几天，王昱珩把手机拿起又放下，终是没有拨通那个号码。他突然有点害怕听到那个人的声音听到他的解释。

丫的这格式

所以他们一直没有联络。像是双方都在可以淡化什么似的。直到今天，王昱珩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在这种地方这样的场合遇见。
“……你好啊，王昱珩。”打破僵局的是林建东的声音，他冲王昱珩笑，那样僵硬的，礼貌的，疏离的笑，“李威和贾立平也在啊，来看比赛吗？”目光游移着，他扯了扯围巾。
“晚上好。”贾立平应声，不忘用手肘怼怼王昱珩。
李威神色复杂，站在一旁没有开口。
“聊聊吗？”王昱珩感受到贾立平的提醒后下意识说道。这的确是个机会，两个人可以坐下来面对面地谈谈，把一切都说清楚。
“OK啊。”林建东耸耸肩，“就在酒店的咖啡馆吧，我先去。”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在逃跑似的。
王昱珩一咬牙，收住了要急急追上去的脚步，他回头跟李威贾立平说了声去去就回，才慢慢走向咖啡馆，前面早已经没有林建东的身影。

回到房间，林建东浑身脱力般躺在床上，眼眶不可抑制地发红，身体轻微颤抖着。他一直在忍耐，见到王昱珩的狂喜，想流泪的冲动，彷徨与不安……他尽可能让自己显得平淡，他的骄傲命令他这么做。
两人的谈话其实很简单，随便扯了几句问候，然后王昱珩问了他几个问题。
正是那几个问题让他差点失控，但他没有，他尽力压抑着心头翻涌的情感，显出泰然自若的样子应对着。
王昱珩问他：“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直截了当。
“……你也觉得我害怕了？我在想什么，你不清楚吗？”林建东喝了一口咖啡，雾气模糊了他的眼睛。
他又问：“你是不是变了？”
“没有。”林建东答得很果断，没有停下搅拌咖啡的手。
“你变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王昱珩垂眸，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至少第二季的时候不是这样的……是你变了还是我根本就不了解你？”又一个问题。
林建东耸耸肩，说：“谁知道呢？”然后又往嘴里送了一口咖啡。
在想什么……？林建东仔细回忆，似乎他自己也不清楚，人的想法总是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闪现，他也不清楚自己当时在做怎样的考虑。
而关于“变”的问题，林建东觉得有些可笑，一个人变了或者没变到底是什么概念，他本就不知道何谓变或不变，而对于自己他更是难以看清，自己以前是什么样的现在是什么样的应该是什么样的，这些问题他自己也一直在找寻答案。他下意识觉得自己没有变，自己还是个男人，还是名叫“林建东”的个体，身份证上明明白白写着，哪有变了之说？
一瞬，他似乎有些明白自己被很多人谩骂的原因了。
林建东是中国队队长，中国脑力界代表，那是他的角色，而相对应的，他应该是勇敢的，坚强的，能承担一切的，那是他应该有的样子，但他的行为显然没能使观众们满意。
林建东深深吐出一口气后从床下下来，走到了窗边，俯瞰这个自己已经来了多次的陌生又熟悉的城市，夜晚的城市灯火通明，各色的灯光编织成大网温和地笼罩着错落的各式建筑，在夜色中模糊了轮廓的河流仿佛绸缎被船只装点，似乎能感觉到那水呼吸一般缓缓流动。繁华的城市，夜景在喧闹中透着静谧。
林建东的侧脸被透过窗户的光映照得轮廓分明，几缕落在额前的发和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真美……他忍不住扬起嘴角轻叹，相比起来，香港的夜晚更繁忙，街上总是游人如织，他走在街上，总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而这里的夜晚却让他安心。
林建东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拍了几张夜景的照片，然后下意识地想发微博，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养成了发微博的习惯，他喜欢看大家在微博上给他的留言，或是鼓励或是赞美或是倾诉，不同的人的不同话语交织在一起，让他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缤纷和繁复，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但准备点开微博的指尖突然顿住了，他犹豫了一下，放下了手机。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微博上总是骂声连连，他不想看却又总会看到，他疲于应对，许多的人对于他这个几乎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人，发出刻薄的讽刺，尖锐的批判，甚至是恶毒的诅咒。
不发微博似乎是更好的选择吧？
“唉……”叹息着，林建东回到了床上，他想起了中英赛播出完的那一天。
那天他打开微博，网友的回复早已是骂声泛滥，完全不出乎他的意料。
深吸一口气，他尽量心平气和地输入文字，他小心翼翼地措辞，有些困难地辨认着稍显陌生的简体字，屏幕上的文字完全没有任何显得愤怒或者激动的言词，他努力地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大家。
……也告诉那个人。
但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停下了打字的动作，点开特别关注的新消息。
是那个人的微博。
目及那八个字的林建东再也无法冷静，他用力地，把手机掷在了床上，然后近乎绝望地捂住了脸。
“输不丢人，怕才丢人。”
王昱珩……
“连你也是这么看我的吗……？”

Part.2
进入后台的王昱珩瞥到了一个身影，未曾见过的身影。
那个男人背着旅行背包，脖子上围着暗红色的围巾，衣着时尚，略长的头发整齐地在脑后被扎成短短的马尾。是个很容易引人注目的男人。
是今天要参加挑战的选手吗……？他在心里暗想着，目光止不住地往男人身上飘。
男人似乎感觉到了自己正被注视，他转过了头，与王昱珩四目相对。
“啊……”王昱珩下意识发出了一声轻叹，因自己的不礼貌而感到懊恼，同时忍不住想，那个男人的眼睛，真是漂亮啊。
未曾见过的男人有着清秀的五官，一双眼在昏暗的后台星辰般发亮，黑色的瞳仁，点漆一般圆而深邃。
男人眨了眨眼，然后令他毫无防备地，男人冲他扬起唇角笑了起来，露出一口足以折射灯光的白牙。
王昱珩愣住了，他有点不知所措，只好咧咧嘴表示回应，然后赶忙转身离开。
“……这人……”
转身后意识到自己双颊发烫的王昱珩微微皱起了眉。
那个男人上场的时候，本来昏昏欲睡的王昱珩一下子清醒过来，他用手肘撑着膝盖，目不转睛地盯着转播屏幕看。
林建东。
来自香港。
门萨会员。
……
全香港最聪明的人。
各样的信息输入王昱珩的大脑，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分明。
这个男人很有趣，他身上似乎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不断招引着王昱珩向自己靠近。
当大屏幕上出现密密麻麻的那么多数字后，王昱珩也有一瞬的晕眩，并不简单的项目，或者说，根本就是困难的项目。
而林建东完成项目的时间也比王昱珩预想的要长，四十多分钟，但他一直没有移开目光，他看着台上进行着挑战的那人专注的深情，比划着的修长手指，他甚至看到了他额角细密的汗珠。
莫名其妙地，他觉得很美。
如此长时间的计算和思考，挑战着林建东的脑力和体力，但他保持着沉着和冷静，快速移动着眼球，一行行地扫视着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数字。
“要和这个人成为朋友。”那时那刻，王昱珩期待着录制结束。
像是磁石一样相互吸引着，两人真的成了要好的朋友，一天一天，感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深。
王昱珩明白了，从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起，他和这个来自南方的男人的缘分就已经确定，所以林建东才能在自己气喘吁吁地说完“我是王昱珩”后那么自然地握住自己的手，亲昵地与自己相拥。
靠近到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像是个孩子一样，王昱珩开始总是在林建东身边打转，不厌其烦地与他合影，与他玩闹，在微博上与他互动，东东东东地喊他……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王昱珩有千言万语想对林建东说，也有无数的词句来形容他。但他笑着拍下他的背影后，脑海里只浮现了这一句词。
戴着暗红色围巾，有着漂亮眼眸，冲王昱珩笑着，用魅力招引着王昱珩的林建东，不正是辛弃疾笔下的美人吗？
很快到了中英赛，林建东背负着压力上场。
在后台，王昱珩用力握住了林建东的手，没有任何的言语，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的眼。
王昱珩感受到了，林建东在颤抖，从手掌到指尖。但是林建东冲他笑了，上扬的唇角柔和了眼里的锋芒，他说：“相信我，我会赢的。”
林建东深谙自己与对手的实力差距，但他从来没有害怕过，他感受到压力，紧张得在发抖，但是他依旧朝王昱珩，朝中国队的其他成员自信地笑，告诉大家，要相信他。
王昱珩没能控制住自己，他松开了手，然后紧紧地抱住了林建东。
“我相信你。加油。”
林建东虽铩羽而归，王昱珩却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情感，他的挚友就应该是这样的人。
又或者说，不仅仅是挚友了……？
……但王昱珩忘记了。
辛弃疾笔下的美人们，终究只定格在他的这短短的一句词里，再未出现过，她们只是他生命中再微小不过的过客。

林建东看某一期最强大脑的时候，正好是在公司。
是中午休息的时间，他忙里偷闲，打开了最新一期的最强大脑。
然后他看得泪眼迷蒙，那个叫王昱珩的男人，用绝妙的才能夺取他的眼球，然后又用伟大的父爱，击中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部下恰好有事找他，开门进入办公室，却发现上司低垂着头，用纸巾一下又一下地抹着眼睛。
“林总……？”部下小心翼翼的呼唤。
林建东闷闷地应声：“你等下再进来。”
他很为那个神眷顾的男人感到惋惜，夺走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那样太不公平了。
想到自己马上也要去参加最强大脑的录制，林建东心里冒出了一个想法，他想和王昱珩成为朋友。
但他没有想到自己刚进入演播厅就会遇见王昱珩，他们俩四目相对，他莫名地紧张起来，下意识冲他咧嘴一笑。
然后王昱珩走掉了，逃跑似的。
林建东轻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该不会被当成奇怪的人了吧？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他结束了录制疲惫不堪地回到后台的时候，王昱珩气喘吁吁地跑到了他的身边。
“还好赶上了，你没走。”王昱珩显然是跑过来的，鼻尖冒着汗，“我叫王昱珩，很高兴认识你，林建东。”
林建东听着眼前的男人的话语，突然感觉自己与他仿佛很早之前就认识，然后鬼使神差地，他用力握住了他的手，不顾他有些惊讶的眼神，与多年老友拥抱般抱住了他。
靠近到能感受到他的心跳。
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人是存在着的，这个天才般的但又令人惋惜的男人。
“我是来自香港的林建东，我们做朋友吧！”语调轻快地，林建东这么说道。
密切交往后才能感受到，王昱珩是远比看起来要优秀得多，他聪慧，幽默，和他谈话时常让林建东感受到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林建东时常会恍惚，自己和这个人到底认识了多久呢，为什么可以那么熟识，为什么可以那么亲近，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特别好相处的人，也并不热衷于社交。
唯独和王昱珩……
这就叫缘分吗？这么想着，林建东感觉很可笑似的轻笑出声，摇了摇头。
中英赛上台前，林建东拼尽全力朝王昱珩扬起了唇角，对手居然这么强劲，这似乎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说不清的强烈的情绪，让他冷汗涔涔，止不住地颤抖。
紧张吗？恐惧吗？他不知道。
林建东自幼就总是被人称赞的第一名，所以三十多年来他一直抱着必胜的信念，一路披荆斩棘，他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渴望赢，渴望他人的肯定，渴望鲜花与掌声，他告诉自己不能输。
但是对手的强大似乎并不是他能够轻易估量的，他想赢，却没有十足的把握。
但无论如何，他的骄傲支撑着他，所以他还能够笑出来。
然后王昱珩抱住了他，结实的拥抱，鼻尖抵在肩膀上能够嗅闻到男人身上的气味。
不知为何，林建东安下心来，他抬起手臂，紧紧抱住了王昱珩。
“我相信你。加油。”耳边传来这样的话语，男人口中呼出的热气湿润了林建东的耳廓。
他相信着自己……
一瞬，林建东释然了。
这样的话，输掉也没有关系吧……？
……可是
真的没关系吗……？
输掉也没关系，做自己就好了吗……？

Part.3
最强大脑第三季结束了，有些猝不及防地。
临近生日的王昱珩难得地想举办一个生日派对，邀请最强大脑的各位选手，自己的兄弟们一起聚聚。
他挨个拨通了电话，收到了愉快的答应或是歉然的拒绝，大家都很是热情地祝他生日快乐，给他最温暖真挚地祝福。
其实王昱珩也把那个人列入了邀请名单，并没有多想什么，手比脑子动得快，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人的名字已经在纸上了。
林建东。
他犹豫再三，仍是没有按下拨号键，而是选择了用短信发出邀请。
中日赛见完面后，几乎像是断了联系一般。但王昱珩仍然想见见他，无法再次拥抱也好，无法好好地对话也好，就是想见见他，不可抑制地想。
仔细斟酌着输入完了邀请，王昱珩又一次犹豫了一下，但终于按下了发送。
身后传来雯雯喊爸爸的声音，王昱珩轻叹一声，放下了手机。
林建东终是没有参加生日会，收到短信后，他小小地雀跃了一下，但他回复的短信却是：最近忙，就不来了。祝你生日快乐。
他根本不忙，只是他不知该如何面对王昱珩，面对那些人。
真的能够什么都不管就这样和他们一起欢闹吗？不可能，他自己做不到，他相信其他的人也绝对没办法做到。
他也收到了王昱珩寄给他的小木版画，正面是仿佛在微笑的蓝鲸，出自王昱珩笔下，依旧是那样细腻的线条和色彩，让人好似能触摸到海中生物的冰凉与光滑，背面是王昱珩的签名，潇洒得几乎看不清笔画。
这个木版画，和大家在微博上展示出来的一样。
“再见，蓝鲸。”指尖抚过木板粗糙的表面，他微笑着轻喃，但他没有和其他选手一样发微博。
放得下放不下他都应该放下了。
林建东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他们中的人了。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变成了这样？
究竟为什么，我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如果我选择对你完全地相信，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如果我选择彻头彻尾地坚韧，结局是不是会有转机？
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太多的不确定性。
只不过我和你，恰巧遇上了最坏的结局。

【完】

现在还有水东的文出现真是太感动了楼主还有吧？

这。。。就完了

楼主可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