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夜晚无事发生
小学的时候,石家姐弟住在他家隔壁。
石子路对他这个邻家哥哥的崇拜之情初见便毫不掩饰溢于言表。
原也读书,他就搬个小凳子坐在边上听,原也打架,他就拖着小木剑冲上去砍”敌人“的腿,原也泡妞……他就哭号得好像失恋。
他像一只长满彩色绒毛的小狗,让人满眼刺目却无法回避。
他让原也在还没有成为明星以前,就深刻的明白了脑残粉这个词的含义。
在每一个时刻,每一个角落,每一秒呼吸里……给你比心。
所以,无法回避便不再回避。
进入演艺行业后,原也就把大学毕业后在街上发保险传单的石子路收做了私人助理。
何况,这小子有时也会具有和他相类似的审美情趣。
比如。
“原也哥,不如你收了我姐,做我姐夫?这样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好恶心的台词,原也想。
比手里的三流偶像剧台词还能让人产生生理反胃。
好在石子路及时刹车。
“唉,可是,我姐那傻乎乎的样子,原也哥你肯定瞧不上。”
对了,这就是石子路与他审美一致的点。
原也满意的合上台词本想。
石溪亭那傻乎乎的样子,他怎么瞧得上?
高中的时候,石子路的亲姐姐石溪亭和他成了同班同学。
那时候,原也已经是远近闻名的一枚学霸校草。
而石溪亭,她也是学霸。
成绩榜上的前两名,永远是他俩的名字,时上时下,看似紧紧追逐,其实漫不经心。
原也觉得,他和石溪亭,是完全不同的。
和多数同学一样,他并不是太看得上石溪亭那种学习方式,所以压根也没有从心里把她当成过对手。
原也完全是那种偶像剧型的学霸,形象俊朗,阳光大方,热衷于参加体育活动和社团活动且表现得十项全能,还能同时兼任点学生会干部。
至于刻苦读书,那基本是凭着上课的专注和暗地里的夜车开起来实现的,当然这一点他不会说。
他喜欢表现他的优秀是轻松的碾压式的,毫无悬念。
而石溪亭,则完全是一个书呆子。
她很刻苦,很努力,非常的用力,在学校的每一分钟,她好像都在刷题,除了学习,其他的事情,都不在她的眼里。
她不参加任何热闹的活动或者讨论,偶尔一开口说话就有点犯结巴,听不懂大家聊的流行词汇与八卦热点,也没有关系特别亲近的朋友。
戴着老气的眼镜,梳着头盔一样的发型,穿着肥大的运动服。
除了听课和刷题,她的学校生活真是单调刻板如白水。
如果不是因为她有一个飞天蜈蚣一样的弟弟石子路在保护她,石溪亭这样的性格,在学校里应该是免不了要吃些暗亏的。
原也和石溪亭,原本也没什么交集。
虽然成了邻居又成了同班,而且石子路几乎每天跨越千山万水来强势插入他的生活,但石溪亭的性格实在是太不具备存在感。
所以两人几乎话都没有说过两句。
直到社区大停电的那个夜晚。
那个夜晚,大概是奇妙的。
原也的父母出门访友未归,石家父母双双夜班,石子路还在上他的围棋课,而原也好死不死的忘了带自家钥匙。
当然,当他猛敲石家的门时,他是不知道上述情况的。
于是,他就在命运的安排下,和从未有过私交的石溪亭,尴尬的处在了同一空间里。
后来原也想,当时,他应该看到家里只有石溪亭一个人,就马上退出去的。
但是他竟然没有。
石溪亭结结巴巴地说:“下大雨了……你……你先进来……”
他就真的进屋坐下了。
那天的雨,确实有点大。
那天晚上的石溪亭,也和平时看到的有点不一样。
大概是因为才洗过澡,她披散了头发,飘近的香气是潮湿而清淡的,取掉了眼镜的脸庞,显得清秀而柔软。
宽大的校服换成了淡粉的家居服,脚上穿的竟然是小熊拖鞋。
这样的石溪亭,是原也所陌生的,这种陌生令他有些不安。
“你……要不要看看我种的花?”
居然是木讷的石溪亭,打破了尴尬。
看花?哦,对,石子路说过,他姐喜欢在家里的阳台上种花。
简直是个花痴!那小子这样评价。
行,那就看花,总比傻乎乎的互看强。
石溪亭的花园,像是从来没有关上过门的秘境,向他轻易打开。
“这是芬兰美人。”
“这是小桃红。”
“这是钻石之海。”
……
石溪亭蹲在地上,手指灵活的抚摸过一个一个的花盆,流利轻快的向他介绍,根本停不下来。
原也有些魔怔地看着那些整齐的摆放在木架上的花盆,一层一层,一盆挨着一盆,盆里那些枝繁叶茂的植物,有的顶着妖娆的花朵,有的没有。
他突然鬼使神差的走神,想到自己平时在家里开着夜车复习时,时常在昏昏欲睡中,感觉到空气里似乎飘来一阵若隐若现的清香,无数次让他的精神为之一振。
从他家的角度,是看不见邻家这个神奇的阳台的,但是,也许花香可以飘洋过海。
是幻觉?不是幻觉?
他一低头,突然看到蹲在地上的石溪亭,喜孜孜地向他仰起的脸。
他从来没有这样近的距离清楚的看见她的面孔,竟然如此生动清新。
她抱着一盆开了红色花朵的花盆,在向他炫耀什么,但他听不清楚,他觉得耳朵里有些嗡嗡的声响,他猜想自己大概是感冒了。
“你这么喜欢摆弄这些花?”他想掩饰自己的口干舌燥,没话找话。
“我想一辈子和它们在一起。”好像从刚才进入这个阳台开始,石溪亭就不结巴了。
”花痴。”不知道为什么,原也脱口而出,声音却是自己都未曾料想的轻柔。
他吓了一跳,又神经病一样突然曲起食指轻轻弹了一下石溪亭的额头。
大概是错觉,石溪亭的脸好像比她抱着的花更红了。
那天以后,石溪亭还是那个石溪亭,而原也却很不争气的开始起了异心。
他当然不是喜欢上了那么傻的姑娘,只是,那么傻的姑娘,竟然对他毫无感觉?
仍然是沉默的上学放学,依然是按部就班的刷题考试,他在她附近笑得再张扬也不见她抬头望一眼,石子路每天蹿过来骚扰也一句未提他姐。
好像那个夜晚,从未有事发生。
本来就无事发生!
但为什么从那以后,他看到他和她的名字一起出现在光荣榜上,几个汉字自然亲密的靠在一起时,会比从前多几分兴奋甜蜜?
都是花痴病毒的错。
他好生气。
这一气,就气到了毕业。
他按着从小的志愿考了最好的电影学院,最后如愿成为了一名演员。而石溪亭,听说她一路研读学问,毕业后又去了国外深造,在很牛的生物实验室做教授助手,去年又突然回国。
人生依然如时钟般行走,然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你的人生是这个钟,我的人生是那个钟。
即使仍然挂在同一面墙上,却再也没有了关联。
石溪亭回来后,原也没有见到过她,他知道石溪亭过来敲过几次门,也许是长大了,懂得了礼貌的与邻居寒睻?
反正他基本不在,回来后也不回访。
那一年莫名的气,原来生了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