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老师。”
“嗯？”
“什么是爱情?”
“……”迪达拉回过身，诧异地望着自己面前比自己矮了两个头的小女孩。
“啊……这个也许，很难解释清楚。”他蹲下身，用相等的高度平视着对方，“木子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呢，嗯？”
“……不，没有什么。”女孩子的脸一下子红了。她移开目光，声音颤抖着结结巴巴地说，“因为、因为，从书上看到过……”
“仅此而已吗？”迪达拉笑了，他摸了摸女孩子的头。
“如果只是单纯地想知道什么叫做爱情，书上应该会给出解释，比如说你们看过的王子和公主在一起了，是个美好的结局，两个人相互匹配并且相互珍惜，这就是教科书版本的爱情观。”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但是，如果你来问我的话，我觉得我可能并不能给出你满意的答案。”
“诶？”女孩子困惑地望着他，这个回答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我觉得迪达拉老师和多由也老师就是爱情啊。”她说，声音很低，但是音调很高，“所以我才觉得，只有老师知道正确答案。”
啊……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八卦吗。迪达拉苦笑了一下。比起这个，其实刚才那个问题也一直困惑着他。
看起来，他和多由也很合适：相同的职业，相似又互补的兴趣，搭配的外表，而且在“男女朋友”这个角色上，他们简直是天衣无缝，做过情侣之间应该做的所有事，并且几乎不存在因对方人格缺陷产生的争吵，而更重要的是，他深知多由也对他的感情是真的，同时他也很喜爱多由也——他承认，是发自内心的喜爱。但是这份感情是否足以上升为爱，他不知道，很多时候也不想深究，甚至经常对自己说，是一样的啊。
然而，这种勉强维持的“完美人设”几乎快要崩塌了——尤其是在他遇到了那个男人之后。迪达拉回忆着。完全算不得浪漫的第一次见面，他的身边还带着其他喝得烂醉的男人。可是那双嫣红的眸子却像刻在心里一般挥之不去。那天晚上几乎像是被眷顾一样，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会主动联系他。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地发生：约会，喝酒，上床，直到如今对方提出确立关系。所有这些，都只用了一个星期。
是的，他做出了最难以启齿却并不后悔的决定——同意和那个男人交往。
“喂，你跟多由也可是有一年的感情啊。”
当他把这个消息告诉自己唯一一个老友时，对方的反应很正常。
我本来就不希望能够得到理解。迪达拉想。只是没来由地，想找个人分担一下，仅此而已。
对方说了什么他全然没有听下去，只是机械性地听着，最后不知何时，咔哒一声挂掉电话。
如果说他对感情不忠的话，这并不是第一次——或者说，他已经没必要感到愧疚。和多由也交往期间，他大多数时候是在白天扮演着满分男友的身份，晚上对于女友提出的要求也会尽量满足。但是除此之外，他很多时候会整夜待在酒吧，或者酒店，与陌生的男人上床——纯粹出于难以言说的空虚。通常情况下，只是炮友并且对象并不固定。睡完的男人有些他甚至根本回想不起来长相，也有很多人的联系方式在他手机里存在时间不超过三天。可是快感却真真切切地保留了下来，他因快感和疼痛产生的呻吟和嘶吼，对方B起的YJ插入体内的异物感，She出时的大脑空白和自己张开双腿成为对方的容器时的卑下的舒适感。然而即便如此，迪达拉仍然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喜欢男人，还是只出于身体上的欲求不满。他自认为相比男性，自己还是更了解也更喜欢女性一点。可是连这个论断，现在似乎也无法成立了。
一个人会同时爱着几个人吗，或者说，当这种情况发生了以后，才知道原先的其实并不是爱情呢。
迪达拉定了定神，他把目光从远方收回来，落在面前的孩子身上。
“木子，”他说，“如果我以一个朋友的身份对你解释的话可能会好一些。我不会跟你讲爱情这个东西你长大了就会理解，因为太复杂了。在你第一次或者前几次经历的时候，你会觉得，拥有一份标准化的感情并不很难，甚至觉得在以后的十几二十年里，不会产生任何改变。但是，”他看着她的眼睛，“有很多类似于爱情的感情，会让你产生错觉，当你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回过头的时候才会发现，那不是爱情，却也十分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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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复杂啊……”木子别扭地笑了笑，显然理解迪达拉的话对于她来说十分困难，她蹙着眉，一双疑惑的大眼睛盯着迪达拉，“老师不爱多由也老师吗？”
“……”迪达拉一颤，张了张口，他想说些什么，但是喉咙发紧，仿佛窒息一般，说不出的沉重感。他迅速地移开了目光，头发挡住了他一半的脸。她应该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吧。迪达拉想。这个时候，如同大赦一般，他听到了从没觉得如此悦耳的上课铃声。
“等等木子，”他上前一步抓住了转身离开的小女孩的手腕，对方转过头看向他。
“你可以答应老师，今天我们说的所有话都保密吗？”他竖起食指立在唇前，刻意靠近了她，小女孩的脸一下就红了，她怯怯地看了一眼迪达拉，然后像是发誓一样，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谢谢咯。”迪达拉扬起脸对她笑，小女孩先是回头望了一眼，又迅速地跑开了，蓝白相间的制服裙摆像某朵还在开放的花。不知为何。迪达拉忽然觉得只有在说“再见”的时候，自己内心的情感才能够被触动。他眼前迅速掠过黄昏下与多由也道别的场景，对方用力地挥着手，橘红色的日光恣意地洒了一身，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像极了远处天空上还未完全升起的朦胧的月亮。
“你真是很温柔呢。”
迪达拉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蓦地回头，却对上了一双意料之外的嫣红的眸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对方已经把他搂入怀中，炽热的呼吸让他脸颊发烫。
“什么啊。”迪达拉别过头去，手上用了劲把他推开，“跟你说了尽量不要来学校找我，因为……”因为怕被多由也看到。他心里说。只是这个时候的他忽然觉得，在鼬的面前提多由也会让他愧疚，而多由也的名字于他，也是莫大的罪过。这种婚外情一样的心情让他觉得刺激又害怕，尽管他们并未结婚。但无论如何，将“不忠”表现得如此冠冕堂皇还是令他十分难过。
“噢……”鼬想起了什么一样，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尴尬，“你女朋友……”
“过来说话。”迪达拉拉过他的手臂，几乎是逃离一般地快步上楼。现在多由也应该在上大课，他稍微松了一口气，但心里不安的坠坠感还是没有散去。然而他不可能埋怨突如其来的鼬，能够埋怨的也只有自己了。这是应得的。他想。
他把鼬带到顶楼的一个教室，第一次推门的时候没有开，他加大力气又推了一把，门吱呀吱呀不情愿一般地打开了，空气里漂浮着呛人的尘埃，地板上的颜料混在一起，像日光映射下斑斓的河。
“算是秘密基地吧，这里。”迪达拉随意地坐上一张桌子，“以前是个画室来的，后来搬到楼下去了，这里就一直空着。我有空就会过来画点东西或者是发发呆什么的，很清静。”他回过头来对鼬莞尔一笑，“在外边那样也许不方便，就带你来这里了，不介意的吧。”
“当然不。”鼬不自然地笑了笑，眼睛里似乎有某种疑惑。迪达拉盯着他：“你有话想对我说吧。”他说。声音有些干涩。
“如果被看到的话，会怎样呢。”
迪达拉蓦地愣住了。
“鼬，”他小声说，几乎是颤抖着，“你在催我跟多由也分手吗。”
“我的确很介意我们之间的关系。”鼬坦诚地看着他，“但是我不会让你为难。如果你觉得现在这样很好，我可以一直这样维持下去。只是我想，我们没有必要遮遮掩掩刻意回避吧，如果被看到了，说是朋友，不可以吗？”
“那不可能。”迪达拉摇了摇头。
“鼬你知道吗，站在一起或是在走在一起的两个人是什么关系是可以一眼看出来的：情侣还是朋友，熟悉还是不熟悉。即便我们都是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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