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果谷杭

【三月里，春日高悬。嬷嬷眼皮底下得了空儿，茶房窗边懒趴着，藕臂支着下颔，倦的很。同为茶房侍奉的小姊妹，讷敏规规矩矩立在茶案旁，芭蕉扇儿往银吊子坐着的泥胎小炉送着风。】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院里端的是百花争妍，可，于我这个刚从洒扫提上来煮茶的婢女，有何干系？眼看白日长昭昭——】
【嬷嬷打帘进来，说是侍奉茶水的侍女姐姐今儿染了风寒，一时间挑不出的里的人近前侍奉，这煮好的猴魁由茶水房煮茶婢女小心呈上便是。偏靥一瞧讷敏，抢在她前头】嬷嬷放心，谷杭去便是了～
【一壁捧着茶盘一壁数着步子。入府侍奉已有数年，却从无这样近前伺候的机会，心中不欢喜自然是假，连带脚下也快了几分，且疾且稳。走到书房外头，不偏不倚，正正儿八九七十二步。挑起帘子，似是无意，然实是按耐不住雀跃，娇声一扬】爷——
【蓦地打住，想来十有十分不合规矩。连忙收敛半分容色，低头碎步上前，福了一福】爷请用茶。

自从立了府，往宫中跑的时日也渐少了，浮生偷得半日闲，倦整理，一身便衣辫子垂然，坐于桌案前看书，外间传来声响，似是与平日不同，看的入神了也未作他想。待来人将茶水送进来，这才抬眸多瞧了两眼，是个面生的，不过容色姝丽，身材姣好，大抵算是赏心悦目，这虚虚打量一番才开口。
：“瞧着面生啊，这平日侍奉茶水的侍女怕不是你？”
说罢，便将手中的书搁置下来，去捧起那杯方才倒上的热茶，掀开盖刮了刮浮沫，轻吹着却不急着入口。

【皇子府邸，亭台楼阁修的极妙，檐牙高啄底下，庄严肃穆亦难掩玲珑精致。原在院子洒扫之时，看春光旖旎，花团锦簇，总觉得宛若太白与敬亭小山，千八百岁上也厌倦不得。如今不过小两年光景，竟也觉得无趣得很。日渐长成，常念的是戏台子上公子佳偶，只道是有趣儿，却不料实是动了凡心。】
回贝子爷的话，奴婢日常只负责茶房杂事，未曾近前侍奉茶水。【女儿家爱娇，便是为奴为婢低人一等，素日也不曾亏了自个儿。描眉扫粉，绛唇雪腮，悦己悦人。听他声音沉稳，去了我三分胆怯，稍稍抬了一抬头。】爷向来记得清屋里人么？

阳光窸窣通过窗子照射到面前少女的周遭，更显得皮肤莹白如玉，许她这般j水灵大抵是江南人士？满人女子少有这般的，沉吟一番，便道。
：“嗯，怪不得呢，那倒不是，只是左右近前侍候的人会记上一记。”
看她俏生生的眉目，三分怯，七分娇，心中有些软，声线放缓了些，压了的声线，到带了青年介于成年的几分低沉。
：“不必怕生，抬起头些说话吧，我可有哪里让人怕的地方？”
说话的空挡，还有那手头端着的袅袅的热气的杯盏，香气有余，却还未入口的茶。

【远山黛浅，规矩如此，描眉只得用普通青黛。早知今日见他，早起定然描的精致些。心下懊悔，面上仍是双颊梨涡，声音脆脆】回爷的话，奴婢不怕您——
【尾音拖的长长，我说话向来这般，额娘说，男人都喜欢这样的。他尚未娶妻纳妾，兼之茶水上事儿清闲，比头前庭院洒扫好上不只一星半点。思及此，于他到是有三分感激，更加软了音色。】却又是怕的。您是天家子弟，是奴婢的主子，奴婢敬您、伺候您，没有理由不怕的。【螓首一偏，但是忘了嬷嬷叮嘱的规矩，看着不动声色的眼前人。】若是日后得了机会在爷跟前儿伺候，日子久了，许就不怕了～

扬了扬眉，觉得这丫头有趣的紧，又怕又不怕的，与那些规规矩矩的小姐闺秀又不同的，与她也是不同的，她是火辣大胆的，在额涅身边也不知好与不好，摇了摇头将脑袋里其他思绪挤出去。
：“那改明儿啊，就跟前侍候着吧，多看着，看你日后还怕不怕。”
说了会儿话，有些口渴了，将手中的茶盏了喝了一大口，随即放在桌案上，只是瞧着面前的女子。
：“走近前些，跟爷将这桌上的典籍整理下吧。”

【自古来，大家闺秀需得是动必由礼，备保傅之容；小家碧玉也少不得服慈友、敦孝敬。外头说，下五旗人，合该是循规蹈矩伏低做小，难上台面。入府之前，鸿雁来书，传额娘切切肺腑，教我如何也不肯多行一步路、多说半句话。原以为一入侯门，便是日夜勤恳，待有朝一日主子恩典放我出去，即为上上造化。谁知这几年来，贝子爷宽容、嬷嬷慈爱、小姊妹间相互扶持，倒也自在。听他如此说，似在自己意料之外，又放佛很是情理之中。端正身姿，蛮腰软软，礼数不错分毫。】谢谢爷，奴婢一定小心伺候～
奴婢不知道爷的喜好，是奴婢退下，过些时候再来换茶添水，还是得一旁伺候，红袖添香？【藕臂一抬，拢了拢鬓角散发，衣袖褪至肘间，露出白嫩肌肤。待手垂下，复又盖住半截柔荑。不过一瞬，恍若未动。听他未接话头，又让自己近前儿整理案几，眉眼具弯，一壁上前，一壁婉转道来】奴婢愚钝的很，还请爷时刻体恤奴婢。
【话音未落，手上也不闲着，按着典籍装订，一一归位。见他始终看着自己，两分欢喜两分紧张，就着双瞳四分婉转秋波，双颊烧的绯红。】爷，您……
【有些不知说甚道甚，不由得手里一松，将手里捧着的那册书掉落在地，来不及请罪，只是“哎呀”一声，慌忙弯腰去拾。】

有时候便是一种感觉，或厌恶，或欢喜，全凭心，亦是由不得人，看着她躬身于面前整理着典籍，莹白的脖颈弯出好看的弧度，绯红的脸颊，似乎意会到什么，似乎又什么也没有，瞧到那书掉了下去，便弯下身去拾，笼罩着她小半个身子，呼吸喷洒在她小巧圆润的耳廓，似乎是有意无意的将其柔夷狠狠捏了一下，柔软无骨，随即又放开，一起将那典籍捡了起来，面上带着笑，略带正色，却无轻佻之意，仿佛方才那这个轻佻的举动不是自己做出来的。
:“这样就很好，红袖添香可不需要，先前的如何，你日后便如此就是，慢慢侍候着一些习性，便就知晓了。”

【手上受他一捏，倒是叫人恍惚。可偏偏——没了下文。心下里百转千回，容色亦自惊转疑，终没于莹然笑意间。书房里窗未合拢，春日清风偶有几丝蹿进，鬓角碎发轻拂芙蓉姣面，勾得人心痒痒。】爷笑起来好看些，比方才更俊些。
【如同，方才一瞬。】
素日听爷跟前侍候的人讲，爷向来不苟言笑的，【外头金乌渐沉，打过窗棱的光也柔和清减，镀在他身上，好看的紧。将典籍扉页拂了拂，好生放在它当在的地方。】可是因以后可以日日见着谷杭，同谷杭一同欢喜？

背脊笔挺，端坐在椅子上，弯着的笑模样，闻言清咳了一声，便拉直了一条线，换成了那副淡然的模样，内面是如此这便不是外人能知晓的了，抚了抚下巴，声线疏朗。
:“是吗？那还是不俊的好。”
方才还不疑有他，如今观之，到更像是变了一个人儿似的，调笑之色愈烈，刻意木了脸，若是再如方才随性，传出去怕是连面子也无了，怜香惜玉也要，可玉识得尚浅，需慢慢识得才是。
:“原来你叫谷杭？那作为侍女的时候的规矩去哪儿了？”

【见他顷刻之间换了正经皮相，不知贝子爷假意真心，或，他是真的恼了？双眸盈盈，仍因担忧有所收敛，低低细语，只道是说给自己听】俊是真俊，也真是古怪的紧……
【撇了撇妃色嫣唇，暗暗生了一胸腔的委屈，偏偏眼前人是皇子、是主子，我拳捶不成、语激不得。自幼是争强好胜的心，偏当下一时语塞，支吾半晌】爷定是博览群书，不知哪日在上古典籍里寻得了颜如玉般的美人，端庄典雅，便见不得谷杭与您顽笑一会子。
【本无什么打紧，委屈是有，故作女儿姿态，一分平添了九分，耸下一张俏脸，作势就要梨花带雨，又暗自忍着，退了两步，福了一福，带了些许哭腔并粉饰太平的笑脸】谷杭给爷赔不是～

她细细的耳语，顺着风儿吹进耳中，倒是隐隐绰绰，心中也猜了个大概，撇向了那虚掩着的窗子和门，唤了小路子来，仔细的关好，随即屏退左右，这屋中唯余二人，留下些思绪和猜想，我本就觉着这谷杭与我识的女子不同，便分了丝注意，这接下来也不知如何嗓音细细的磨着，女儿姿态十足，心下便是一下又一下，轻扣了椅子把手，倏而，从椅子上长身而立，向前走了两步，握住她的胳膊将之扶起，隔着布料，却异常热辣，一时并未放开，两人便面对着站立，日光窸窣，斜下了些，能照全整个人影，此刻影子相叠之间，呼吸便交在了一起，眼神带着似有似无的旖旎，可终究达不达得到眼底旁人却是不知的。
：“私下便如此吧，可懂了？”
天生便不是桃花眼，怎耐便泛着桃花情，这便是自身也无法的。

【江南女儿，鹂音婉转，卖弄了好嗓音，却不晓得唱不唱得好一台戏？】
嗯？【先是屏蔽左右，再是踱步前来——未有穿花拂柳，胜过拂柳穿花。他双手甫一触我衣袖，尚不容我有所反映，平添了三分力气。觉他动作背后的力道与温度，几乎就要为之倾倒。】好～
【金乌余辉，两人执手相看，以我为奴身份，算不得一对璧人。他方才步子既阔且稳，如今同我不过两拳之距，呼吸绵长，如那经纬交织，缝得密了，分不清你我。香靥比先前更红，到底有些情难自禁，眼底辉映的柔情，心底里的蜜意，催呼吸声如快马加鞭，显得有些狡诈。】
【如此对视一番，未经情事，终是我先败下阵来。心尖尖上仿若春日里的杨絮柳絮吹过，痒而燥热。】您说了，反悔我可不依。【一双杏眼里秋波漾了几漾，香袖一抬，轻巧从他掌间滑出，圈在他脖颈之后，不与他时间反应，踮脚抬颔，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一掠，须臾便离。双臂依旧勾着，没有放下的意思，偏颐瞧他，添上一问】茶水苦涩，谷杭的胭脂香甜，赠爷一星半点尝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