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也只是有些算不得预兆的预兆，不是没人在意这一预兆，相反，每个人都很在意，只是无力阻止。
经常忘记吃药，或者本吃了一次药结果又吃一次。
我基本以为是故意的，就像以前那么倔强地不吃药，不注意身体。
我在姥姥家住的几天，是心底逐渐发惊的几天，真的发现现状有多糟糕。
“缺一个孩子没来，今年”。可能说这句话时她确实只能记得有几个孩子每年回来过年，而不记得今年没来的到底是我哪一个哥哥。
“我给他压岁钱了吗”。不是问我外公，就是问我妈，给了谁压岁钱已经记不起。
最揪心的一场谈话，我坐在床边背对她，面向窗户，紧盯对面“鬼城”中千百大厦中的一座，用最欢快的语气和躺在床上想要休息，却更想和我聊天的她说话。
“你在沈阳工作那”？
“我？我读大学呢啊，工作的不是我哥吗”？（笑）
“操，整半天你还读书那，都读多少年了咋还没读完，在沈阳读那？”
“哪有啊，我在成都读呢！”（笑）
“你咋去那远呢，读个书跑那远干啥啊你，沈阳还不够你读的啊”
“成都的大学好一点”（笑）
“你读书呢啊”
“恩，快毕业了”
“还几年啊，我还以为你工作了呢”
“一年就毕业了，下次过年我回来的时候就工作了”
“啊，那我可得好好的，看着我外甥狗（外孙）工作”
“恩，快了快了，再等一年，马上赚大钱回来”
“行，我好好等着奥”
"恩"
。。。。。。。。。。。。。
“你几号回沈阳啊？”
“我不回沈阳啊，我回成都”（笑）
“你不得赶回沈阳工作吗”
“那是我哥，”（笑）“我在读大学呢，研二了还有一年毕业，快睡觉吧，唠半天了”。
掖了一下被角，停止了紧盯窗外的大厦，停止了一场聊天，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假装笑也笑不出来了，怕说话有颤音，怕再被问到在哪读书呢什么时候毕业，怕像去年那次在图书馆突然之间就在一个不能哭出声的地方不出声的哭个不停，怕再被塞给个千八百的零花钱听到那句耳熟的“别告诉你妈，那几个丫头小子也都没有，这些拿去买零食”
可能我说的已经研二（实际大二）还有一年就毕业，对她来说要等的时间还是有些太漫长，等待的决心还是阻止不了该有的遗忘。
现在我在家，二月八号，她连续做梦已经有将近一周，而且，分不清梦和现实。
有些像《美丽心灵》中主人公的不曾存在舍友和他不断为之付出的“政府派发的秘密工作”，一切幻象在他脑海中都有了可视化的具象，究竟哪些是真的？可能真没法去分辨。
“小冬（我妈）帮我搬家一个多月了，原来剩下那床啊被啊咋还没搬来呢”
"你搬来这都多少年了"
“那天下午来的那小伙子是谁啊，王月她同学啊”
”跟王月有啥关系啊，那不王爽对象吗?结婚都多少年了”
“我昨天梦见我舅了，几十年没见了，还有我妈”
“帮她写个地址和身份信息放在钱包里，平时别让她单独出门，跟我老爷说一声”。我坐在旁边玩手机，对我妈说。
“把咱妈接家里来照顾吧，但咱爸不过来”我妈和我爸说。
“不行”，我说，“要么一起过来，我姥爷不来就不能把我姥接回来，这不能分开”。
“而且你们也做不到比我姥爷照顾得更好”。可能我情绪也不太稳定，就说了这句话，虽然我一直面无表情盯着手机头都没抬。
说实话我相信一辈子的爱情，也羡慕，祝福一辈子的爱情。可能之前看到过的一句话比较“非”，“速热的人也速冻，慢热的人最长情”。想一想，可能我姥爷算在慢热的人群中没问题。几十年前读了大学，会修电路，会书法，懂化学，教过书，家里大大小小的柜子从修木到拼装涂漆纯手工完成，可就是很少表露感情。对于姥姥的火爆脾气，也可以说对于一个爱说反话爱逞能的伴侣，他只是笑着“互怼”，并“装腔作势”地提高音量。
可最近带着姥姥跑医院，每日测血糖，用微信与家里人视频给姥姥看，晚上也不再出门跳舞，成了家里的主厨等等。都让我意识到这种照顾不是儿女能够替代的，他也不希望儿女替代，也就是说，相互之间，二人都有依赖。
也可能，有幸最后被忘记的，是陪了一辈子的人吧。
《一公升眼泪》中，亚也的病恶化了十年，不过她最给人绝望的，不过是你一眼看得到最后的结果，却拼了命的妄想用眼泪和文字增添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