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遗事】[御花园|摛藻堂]——藏书阅览之处 http://tieba.baidu.com/p/4960062967
-
自窗牅向外，云有黛青鸦色。
锦裳凝碧，指扶架上千卷，僻处古册染埃。
携《捭阖策》一卷，欲转出书架而去，迎面一人，不及防险些撞上。
光蕴晦暗，后退一步立稳，方才认清面前人模样，下意识张口而出：
“……姐姐。”

-
【摛藻安静，倚窗棂而观外物，晌午后，似有人来，倒有些好奇何人。迎面逆光，猝不及防与人相遇，熟悉称呼过后，方认出眼前之人面目。】：竟然是你——
：也是，能叫我一声姐姐的人，这宫里，也就你一个了；真是感慨啊，当年长白相守，何曾想过今日光景。
【许是咸福寂寞，长久一人，今日见她，倒将憋屈心里许久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干净。】
：二年钦安祭祀在即，以你之力，竟不举荐你我，却选了旁人；我竟不知道，还能不能担得起你这一声姐姐。

-
逆着光，那人模样分明熟稔，于我，却又陌生了。
多时不曾往来，再遇，又这般境地。指紧卷册，一字一句，极是平稳。
“舒穆禄氏乃尚书所出，近时得宠，又有太后提点，于新秀中已是不易。”
如皑白雪地，有人在其上划了两道痕，在某一点相遇，又背道而驰。我道：
“换作你呢，会荐谁？”

-
【我将手中原本抱着的那本书随手搁回书架，光影重重处惊起灰尘而落，我不懂，到底是我变了还是她变了。如今天时地利人和，正是我墨尔哲勒氏站稳脚跟之时。】
：那你呢——宫中四妃有你一杯羹，二哥和表哥新晋品阶，甫一入宫便是你侍寝，时隔一月便从贵嫔提携为妃；她舒穆禄氏有太后、有尚书如何，我们便不行么？你——不行么？
【摛藻许久未有人来，我与她又许久未见，多少愤怒脱口而出，良久平静，我只回一字。】
：你。

-
“我不愿。”
天青釉色，黯淡的，沉沉郁郁。
人各有志，我逍物外，不曾想她将这事又寰转自己身上。
“墨氏根基不稳，不该太过招摇。”
无言面对她的不忿，我希望她清醒些，却倏而意识到，她早就变了，期待她可回首再看，再守清宁，不清醒的，实则是我。
“…原以为你也不贪图。”
就这样一笔带过，我的失望。

-
【多有不忿，我是她二姊，如今见了她却还要行礼，又有人问过我可愿意。我本不欲予她争宠，亦不愿意闹到如今这般地步，可恨她不争，就算她不争，这些事情她亦可轻而易举拿到手里。】
：你不愿？二哥要你入宫的时候问过你不愿么，他点你侍寝的时候问过你不愿么，你贵嫔加封为妃的时候问过你不愿么。你一句不愿，到底能替你挡多少事情，这个宫里又岂是一句不愿就可以安然无恙的？
【昔日姊妹，终究如此，造化弄人。】
：你道我贪图何物，荣华富贵？你未免太小瞧我。

-
这番诘问，让我怔在原地。陌生的，正在远去的，她的身影。
回神时仍是她声声质问，恍惚里我还见孩提时，她背着无羡带我出门买糖人。
天寒地冻，我记得糖人很冰，很甜，她的眼睛很好看。
“你要什么。”
时隔多年，她的眼睛依旧很好看，像满载的诗舟。
但是我很累了，连声音也染上两分倦怠。
“你到底要什么，能给的，我都给你。”

-
：我......
【我该告诉她我心中所想么，大抵是不愿意的，她本是家中最小的女儿，最应该护在掌中，不染风雨的，今日一席话出口，她最不想沾染的全部都因为我而触及。】
【我多想要告诉她，我虽与芷兮关系密切、攀附安妃、交好宜妃，但我终究还是她的嫡亲姐姐，在这宫里面，再也没有人比她更与我亲近。我做的这一切，多少是为了能让她安稳度日，继续她曾经想要的生活，可这些，我终究没能说出口。】
：我想要你信我——

-
我信她。这宫里我最信的，便是明阙与章韫。
然而历历在目的，我看见她自宜妃处来，向风雪中去。我也闻她与安妃交好，八面玲珑。
那些都是我不能比及的。
“我信你，你是怎么对得起这份信任的？”
我宁可她实实在在的向我提出些什么，是妃位，或者，是荣宠，我想给她。
因为，这份信任，已经开始皲裂，怎能奢求完好如初。我慢慢抬眼，回思着她方才的言语：
“……自打入宫起第一个被翻牌子的是我，从那时，你就记在心上了，是也不是？”

-
【袖中，握掌成拳，多少无力涌上心头，平生头次，我想羲和是不会听我解释的了。】
：你若信我，该不会问我这样的话了，我要的不是这种信任。
【倏忽，我明白了。如今我所说所表，具不是能让她全然相信我的，只可惜很多话我说不出口。突然就放开了手，似如解脱，只今时今日，我与她大概只能继续误会下去。踟蹰间阖眸，再睁开时，掩去笑意，这些说不出口的话，便让将来的结局告诉她吧。】
：是。昭华你记得，不仅是我会记在心上，阖宫众人都会记在心上，只不过区别于是否说出口。

-
“要什么，你说不出口，我替你说。你要主持祭祀，要权势荣耀，要睥睨群芳。”
我着实不想再听下去了，所谓强辞辩解，所谓貌合神离，本不该发生在我和她身上。
攥紧了手中那本古卷，气得微颤，扬起，再重重摔在她身上，扬声掷地：
“明知安妃与芷兮不睦，还要去笼络交好，安妃与宜妃不和，你也要去依附。阖宫之中，数你最玲珑剔透，这本捭阖策，该由你来写！”

-
：你凭什么，替我决定，我想要的东西？
【那本书册砸到身上，却也未曾抚平褶皱亦或拾起书页，任由如此。逆光之中，我迈步向前，抬手扼住她之手腕，一切委屈尽数予她。】
：阖宫皆知你我才是亲姊妹，你却去举荐芷兮，哦不，仪贵嫔——你是瞧上了她姑母的势力还是瞧上了她父亲的影响？
：你知道我为什么来问你这些，我瞧不上什么祭祀主持、权势荣耀；我只想告诉你，因为你的举荐，我受了多少非议与嘲笑，你知道么！

-
窄腕被她攥着，疼得很，也不去挣，由着她发火。
现在，她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着，我很想告诉她，这世间必不会有她想的复杂。
宫阙里，也可有亲信与善意，除却争名逐利，还有很多事可做。
然则我说不出口。因我举荐，而让她受尽争议，终是始料未及。
我慢慢抽回手，蹲下身，如幼时受了责罚般，紧紧的，双臂拥住身子。
“…我很抱歉。”
缓慢的，艰涩的，一句。

-
：你很抱歉？昭华，你总说我变得太多，想要的太多，你又何尝不是？
【居高临下，我看她渐渐缩成一团，从前爱怜她之心，如今倒成了嫌恶，她以这样的姿态，博得了多少同情，其中还有我的。抱臂蹲下，侧眸看她，这样的人竟还称呼我为姐姐，我多想只做墨明阙，不做舒贵嫔，可是她却要以容妃的姿态，施舍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我与芷兮，日生嫌隙，可不正是从你举荐她的那一日开始的；而如今你二人却紧紧相依，你敢说，这不是你的筹谋？我多想三人一同携手，可当初在咸福，是谁要与我生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