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叹
--九思--
大雍时期，雍王室为天下之主，对诸藩王皆有牵制，但自德明帝南迁之后，雍王室逐渐衰微。各藩王之间，明争暗斗，连年混战，天下四分五裂，史称“中原之乱”。
一
公元49年，建康城。
是夜，
遥望城外，刀剑嘶鸣、战马嘶吼，尸体堆积，仿如人间炼狱，惨叫声一声高过一声，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味。
宫内，一片混乱，宫人们皆怀抱细软，妄图逃出宫去。
偌大的皇宫，守卫无几。
泰元殿，殿门紧闭。幽暗的烛光，孤独的给这座同样孤独的宫殿带来微弱的光亮。满地碎片，酒气充斥着整座宫殿，瑞元帝颓废的独坐在龙椅之上，再无往日威严。
翰卿站在泰元殿门前，心中五味杂陈。
一路走来，宫内种种皆已昭示圣上如今是何境地。
深吸一口气，
推门而进，殿内之人闻声抬头……
二
忆往时，正当年，
他们一为天下第一阁——同盟阁之阁主，
一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北王之子！
初见时，是在方士铠自我封王的宴会上。二人皆是名动天下的少年英才，且彼此年龄相仿，早有结识之心。
“久仰阁主之名，今日终得相见，在下景翰卿。”
“惭愧惭愧，鄙人常楷莘，早已闻得小王爷大名，今日幸逢相见。”
“亏得洪宪王今日大典，让你我二人相识。”
“如今乱世，方士铠之流也可称王，难道令尊对此并无看法？”
“如若父王无异议，又怎会遣我来赴会?可他如今也是颇多无奈啊！”
“当今天下，群雄割据，藩王四起，为己者多，为民者少，战争频发，黎民苦不堪言。”
“也不知这战争何时才能得以停息？”
“若要战争停息，唯有一法。”
“何法？”
“天下一统。”
“天下一统?”
“是，天下一统。”
到此二人英雄相惜之心更甚。结为异姓兄弟。
此后经年，二人信件往来，常约定再次相见。
而再次相见，却是在北王灵前。
昔日叱咤中原的北王，正无声无息的躺在棺材里。
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东瀛打着相助北王旗号，想分一杯羹。北王不受其蛊惑，冷言拒绝。便被东瀛细作殷壁辉设计，殁于回北地的路上。虽说北王是藩王之一，却是最有骨气的一位，是最为民的一位。他知道华夏大地虽处于战乱，但也容不得外夷趁乱夺地。
常楷莘闻之前来奔丧，此刻，昔日小王爷正跪拜在北王灵前。
他走过去，点了香，跪在小王爷身侧，朝着北王拜了三拜。
“父王走了，再也没有人因为跪在地上太凉而心疼我。” 翰卿那沙哑地声音轻轻传来。
“儿时，皙子道人曾言我是天生孤煞，克尽身边亲近之人，我幼年丧母，少年丧父，不知未来克的又是谁？”
“兄长，我很难过……”
“嗯，为兄知晓。”
“兄长，我再也没有父亲了！再也没有了。”
“翰卿……”
“兄长……我怕……”
“不要怕，翰卿。你还有我，还有翟一，我们都会陪着你，代替王爷陪着你。振作起来，想想王爷生前的大业，还需要你去完成。这北地黎民还需要你，这北军还需要你去带领。还有那殷壁辉，东瀛国还都没有受到惩罚，你要叫他们血债血偿。”常楷莘眼神坚定的看着翰卿。
“翰卿还记得初见那年，我们的高谈阔论吗？”常楷莘站起身来。
“这天下，我要定了，你可愿随兄长共取之?”常楷莘朝翰卿伸出手。
听到这里，景翰卿失焦的双眼逐渐亮了起来……
翰卿看着他的手掌，慢慢的伸过手去，握住。
“与君共赴。”抬眼看他。
常楷莘会心一笑，将他拽起来，抱住，拍拍他的后背。
景翰卿经此大悲，一夜成长，虽是少年模样，却似历尽风霜。接替北王王位，杀伐果断，成为新北王。
此去经年，二人同心同志，携手向前，争霸天下。
二十年间，南征北战，平内乱，驱外虏，收华夏，终天下归一！
公元25年，定都建康，建立同朝，年号“瑞元”
昔日阁主，终成今日帝王；昔日小北王，终成今日大元帅！
二人比肩于紫奥城中最高殿—美苓宫，俯瞰万里江山。
天下合久分，分久合，分分合合伤黎民。
华夏近百年来，战乱不止，元气大伤。
且同国根基尚浅，打天下易，守天下难。
建国初年，藩王遗老心有不甘，皆想复国，即在民间联合异邦，妄图分羹。自古帝王皆多疑，不是原本就如此，而是从他坐上那个位置伊始，就不得已而为之。
本着宁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稍有可疑之人，抓之，诛之。
弄得人心惶惶，民怨四起。
“兄长，非得如此吗？”
“然也，唯有以杀止杀。”
甘为帝王剑，杀尽一切怨。
渐渐的，他发现自己与兄长之间多了些什么，但却说不清是什么。
直到他这把剑被兄长指向曾经的战友，他才明白什么叫做狡兔死，走狗烹。他也终归知道与兄长之间多的是什么，多的是一种关系--君上臣下。
他们之间不单是曾经的兄与弟，还有如今的君与臣。
看着昔日建国元老，有功之臣，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他有些不认识曾经的兄长了。如今的帝王，不再是当年那个爱民的兄长，兄长被自己手中的权力，帝王之冕压得越来越像一个孤家寡人。曾经共历沙场的旧人所剩无几，唯剩翰卿几人而而。
民间怨声载道，皆言当今皇帝暴虐犹如当年夏桀商纣。
届时，洪帮成立，帮主为子任，护法为当年同盟阁旧人伍豪。二人皆为英杰，皙子道人曾言:子任终为天下之主。
洪帮日日壮大，渐有倾国之象。瑞元帝至此更加暴虐，双眼血红，下旨对洪帮赶尽杀绝。凡遇疑似洪帮之人，无论何时何地，就地正法，后当街示众。
瑞元帝已被权力侵蚀的愈发多疑，唯有杀，才能平其内心。
翰卿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那日，翰卿一人心事重重，独在醉仙楼买醉。
酒行过半，叩门声起。门外进来一人，翰卿搁置酒杯，抬眼看去，发现竟是那洪帮伍豪。
“有胆量，此时此刻竟敢孤身前来，不怕我杀了你吗?”翰卿喝了一口酒说到。
这伍豪也不客气，掀袍坐于翰卿面前。
“在下这点识人之心还是有的，景帅不会，是也不是？”伍豪将翰卿酒杯添满，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翰卿嘴角讥讽的扬了扬，将酒倒入口中。
“我还知道如今景帅您正为瑞元帝忧心，是也不是？”伍豪似没看到他嘴角那一抹讥讽，为其酒杯添满。
“您是否在想如何救君救民？救君百年后的声名，救民如何脱于水火？”伍豪看着翰卿紧紧握住手中酒杯。
“敢问先生，可有法解之？”翰卿诚恳的问。
“方法是有，却会陷您于不忠不义之地。”
“先生不妨详说。”
“逼宫。景帅带军逼宫，我等助之。与瑞元帝约法三章。”
“纵是世人都负了他，唯我不能负。”
“景帅糊涂啊！唯有如此才是真正的不负。瑞元帝生前身后名尽毁的好，还是提前救之的好？”
“当真如此吗？”
“当真。”
“容我思量二日。如若思定，我会命人在紫奥城城上系上红缎。”
“景帅大义，在下替黎民苍生谢之。”
“先生请起，事未定论，不必如此。”
“好，在下就等着景帅的红缎，告辞。”
翰卿思绪翻滚数日，终于命人系上红缎。
公元29年，夏，翰卿府邸，
瑞元帝近年来异常多疑，但今日却因是翰卿设宴，而不疑有他。
宴会过半，众兵环绕，围得水泄不通。洪帮护法伍豪也随后进入。
“阁主，您可还记得我？我今日来只有一个目的，与您约法三章。”
“就凭你？”
“您说呢？”
“哼”瑞元帝嗤之以鼻，只盯着翰卿，丝毫不看他伍豪一眼。
“纵是这世间千人万人都负了我，也唯有你不会。原来，这竟是我的一厢情愿。翰卿啊翰卿。” 瑞元帝无比沉重的自嘲着。
翰卿看着他，嘴巴张张合合，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
瑞元帝被囚禁数日，终签了那张纸，纵了伍豪的行为。不久瑞元帝被放回宫中，翰卿亲送他回宫。众人皆劝他不要去，可是他却执意要去。他知道那是一条不归路，有去无回，但是他在赌，像个任性的孩童。赌他在昔日兄长的心中，是何位置。
那确实是条不归路，但却不是黄泉路。
“寡人与你的兄弟情义止于那日。寡人不会杀你，更不会放了你，寡人会把你囚到死。”
“谢圣上。”翰卿郑重的三跪九叩。
彼此从未有过如此陌生的时候。连称呼都已不似从前。
他不再称其兄长，他不再称其翰卿。
出了囚禁翰卿的宫殿。
“陛下为何不与景帅明说？”侍从问道。
“说什么?说他们都想置他于死，只有我想让他好好活下去吗？翰卿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若了解真相，必定会觉得有愧于我，以死谢罪。只有让他认为我对他还有恨，他才能活下去。罢了罢了……”
经此一事，瑞元帝对洪帮帮众，杀之又杀，源源不尽。
终于，公元49年，洪帮等帮派，群起而攻之。
数日，城破！
三
二十载寒暑，翰卿被幽禁于尺寸之地，志不得伸，面壁度之，两鬓斑白。
他本以为自己会被关到死，不曾想，二十年。
而这二十年，好些事物都已更替。
他想过再见时的各种场景，却万万没想到会在如此境地再次相见。
“你可曾后悔过?”
“悔?呵呵，悔有何用?”
“你可曾怨我当年……”
“怨”
“你可曾原谅……”
“不曾”
“那你……”
“够了，不必再说，多年未见，还是丝毫长进都没有，可笑可笑。”
此时，宫墙早已被破。洪帮已杀入宫内。
“阁主，没有想到再次见面，竟是如此局面。”
那洪帮伍豪，踏着轻快的步子进了宫殿。“景帅也在，哈哈哈，故人重逢，有趣有趣！”
“你们要如何处置圣上？”翰卿问道。
“自古亡国君王是何下场，那阁主自然是一样。”
“我替圣上……”
“你与寡人早已恩断义绝，寡人不需要你做任何事。”瑞元帝起身走到一旁，取了把剑。“想寡人这一生，什么都已经历过，早已够了。让寡人俘于尔等宵小之下，尔等也配？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寡人与大同共存亡。
只一点，寡人希望你们洪帮对我的旧臣网开一面。还有……。”他。“到此寡人便无憾了！”
说时迟 那时快，提剑，挥向脖颈……剩下的是满目惊心的血红。
“兄长……”撕心裂肺的一声。翰卿奔上前去抱住瑞元帝，捂住不断喷射鲜血的脖颈，“兄长你怎么这么傻，父王去的时候你说过我还有你，可你现在为什么也扔下我”翰卿喊道，泪珠哗哗坠地。瑞元帝不断涌出鲜血的口中传出破碎的声音“好…翰…卿……为…兄……生……前……能……听…到…你…这…声……兄…长……便…也…便…也……无…憾了……。别…别……哭……兄…兄……长……刚……刚……是…是……在……骗你………兄…长……早…已…原……谅……翰…卿……了，答…应……兄……长……好…好…活…下…去……好…………”瑞元帝就此殡天。
“兄长……啊！”仰天大吼！一切都已来不及。
天生孤煞之命果然不假，克父克母克子克尽身边一切亲近之人。不曾想这一次克的竟是兄长，至此之后翰卿再无亲人！
缓步步出宫殿，愣愣站在汉白玉长阶上，翰卿伸手胡乱在空气中抓了一把，缓缓展开空荡荡的手掌，看不见、触不到、抓不着，却也舍不得。
闭了闭眼，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他朝着紫奥城中最高的那座宫殿—美苓宫走去。
那是兄长最喜欢的一座宫殿。他在宫殿外面点起火，自己慢慢行至殿内最高的一层。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是那么郑重。到了顶层，回想起那一日和兄长的比肩，回想起曾经种种，都已成往事云烟。看了最后一眼这万里山河，这与兄长共同厮杀来的江山，到最终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掀起衣摆，蹬阶而上，抬眼看了一眼那如血的天空。闭上双眼一跃而下。
“兄长，翰卿这一次，终没有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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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卿站在泰元殿门前，心中五味杂陈。
一路走来，宫内种种皆已昭示圣上如今是何境地。
深吸一口气，
推门而进，殿内之人闻声抬头……
二
忆往时，正当年，
他们一为天下第一阁——同盟阁之阁主，
一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北王之子！
初见时，是在方士铠自我封王的宴会上。二人皆是名动天下的少年英才，且彼此年龄相仿，早有结识之心。
“久仰阁主之名，今日终得相见，在下景翰卿。”
“惭愧惭愧，鄙人常楷莘，早已闻得小王爷大名，今日幸逢相见。”
“亏得洪宪王今日大典，让你我二人相识。”
“如今乱世，方士铠之流也可称王，难道令尊对此并无看法？”
“如若父王无异议，又怎会遣我来赴会?可他如今也是颇多无奈啊！”
“当今天下，群雄割据，藩王四起，为己者多，为民者少，战争频发，黎民苦不堪言。”
“也不知这战争何时才能得以停息？”
“若要战争停息，唯有一法。”
“何法？”
“天下一统。”
“天下一统?”
“是，天下一统。”
到此二人英雄相惜之心更甚。结为异姓兄弟。
此后经年，二人信件往来，常约定再次相见。
而再次相见，却是在北王灵前。
昔日叱咤中原的北王，正无声无息的躺在棺材里。
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东瀛打着相助北王旗号，想分一杯羹。北王不受其蛊惑，冷言拒绝。便被东瀛细作殷壁辉设计，殁于回北地的路上。虽说北王是藩王之一，却是最有骨气的一位，是最为民的一位。他知道华夏大地虽处于战乱，但也容不得外夷趁乱夺地。
常楷莘闻之前来奔丧，此刻，昔日小王爷正跪拜在北王灵前。
他走过去，点了香，跪在小王爷身侧，朝着北王拜了三拜。
“父王走了，再也没有人因为跪在地上太凉而心疼我。” 翰卿那沙哑地声音轻轻传来。
“儿时，皙子道人曾言我是天生孤煞，克尽身边亲近之人，我幼年丧母，少年丧父，不知未来克的又是谁？”
“兄长，我很难过……”
“嗯，为兄知晓。”
“兄长，我再也没有父亲了！再也没有了。”
“翰卿……”
“兄长……我怕……”
“不要怕，翰卿。你还有我，还有翟一，我们都会陪着你，代替王爷陪着你。振作起来，想想王爷生前的大业，还需要你去完成。这北地黎民还需要你，这北军还需要你去带领。还有那殷壁辉，东瀛国还都没有受到惩罚，你要叫他们血债血偿。”常楷莘眼神坚定的看着翰卿。
“翰卿还记得初见那年，我们的高谈阔论吗？”常楷莘站起身来。
“这天下，我要定了，你可愿随兄长共取之?”常楷莘朝翰卿伸出手。
听到这里，景翰卿失焦的双眼逐渐亮了起来……
翰卿看着他的手掌，慢慢的伸过手去，握住。
“与君共赴。”抬眼看他。
常楷莘会心一笑，将他拽起来，抱住，拍拍他的后背。
景翰卿经此大悲，一夜成长，虽是少年模样，却似历尽风霜。接替北王王位，杀伐果断，成为新北王。
此去经年，二人同心同志，携手向前，争霸天下。
二十年间，南征北战，平内乱，驱外虏，收华夏，终天下归一！
公元25年，定都建康，建立同朝，年号“瑞元”
昔日阁主，终成今日帝王；昔日小北王，终成今日大元帅！
二人比肩于紫奥城中最高殿—美苓宫，俯瞰万里江山。
天下合久分，分久合，分分合合伤黎民。
华夏近百年来，战乱不止，元气大伤。
且同国根基尚浅，打天下易，守天下难。
建国初年，藩王遗老心有不甘，皆想复国，即在民间联合异邦，妄图分羹。自古帝王皆多疑，不是原本就如此，而是从他坐上那个位置伊始，就不得已而为之。
本着宁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稍有可疑之人，抓之，诛之。
弄得人心惶惶，民怨四起。
“兄长，非得如此吗？”
“然也，唯有以杀止杀。”
甘为帝王剑，杀尽一切怨。
渐渐的，他发现自己与兄长之间多了些什么，但却说不清是什么。
直到他这把剑被兄长指向曾经的战友，他才明白什么叫做狡兔死，走狗烹。他也终归知道与兄长之间多的是什么，多的是一种关系--君上臣下。
他们之间不单是曾经的兄与弟，还有如今的君与臣。
看着昔日建国元老，有功之臣，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他有些不认识曾经的兄长了。如今的帝王，不再是当年那个爱民的兄长，兄长被自己手中的权力，帝王之冕压得越来越像一个孤家寡人。曾经共历沙场的旧人所剩无几，唯剩翰卿几人而而。
民间怨声载道，皆言当今皇帝暴虐犹如当年夏桀商纣。
届时，洪帮成立，帮主为子任，护法为当年同盟阁旧人伍豪。二人皆为英杰，皙子道人曾言:子任终为天下之主。
洪帮日日壮大，渐有倾国之象。瑞元帝至此更加暴虐，双眼血红，下旨对洪帮赶尽杀绝。凡遇疑似洪帮之人，无论何时何地，就地正法，后当街示众。
瑞元帝已被权力侵蚀的愈发多疑，唯有杀，才能平其内心。
翰卿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那日，翰卿一人心事重重，独在醉仙楼买醉。
酒行过半，叩门声起。门外进来一人，翰卿搁置酒杯，抬眼看去，发现竟是那洪帮伍豪。
“有胆量，此时此刻竟敢孤身前来，不怕我杀了你吗?”翰卿喝了一口酒说到。
这伍豪也不客气，掀袍坐于翰卿面前。
“在下这点识人之心还是有的，景帅不会，是也不是？”伍豪将翰卿酒杯添满，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翰卿嘴角讥讽的扬了扬，将酒倒入口中。
“我还知道如今景帅您正为瑞元帝忧心，是也不是？”伍豪似没看到他嘴角那一抹讥讽，为其酒杯添满。
“您是否在想如何救君救民？救君百年后的声名，救民如何脱于水火？”伍豪看着翰卿紧紧握住手中酒杯。
“敢问先生，可有法解之？”翰卿诚恳的问。
“方法是有，却会陷您于不忠不义之地。”
“先生不妨详说。”
“逼宫。景帅带军逼宫，我等助之。与瑞元帝约法三章。”
“纵是世人都负了他，唯我不能负。”
“景帅糊涂啊！唯有如此才是真正的不负。瑞元帝生前身后名尽毁的好，还是提前救之的好？”
“当真如此吗？”
“当真。”
“容我思量二日。如若思定，我会命人在紫奥城城上系上红缎。”
“景帅大义，在下替黎民苍生谢之。”
“先生请起，事未定论，不必如此。”
“好，在下就等着景帅的红缎，告辞。”
翰卿思绪翻滚数日，终于命人系上红缎。
公元29年，夏，翰卿府邸，
瑞元帝近年来异常多疑，但今日却因是翰卿设宴，而不疑有他。
宴会过半，众兵环绕，围得水泄不通。洪帮护法伍豪也随后进入。
“阁主，您可还记得我？我今日来只有一个目的，与您约法三章。”
“就凭你？”
“您说呢？”
“哼”瑞元帝嗤之以鼻，只盯着翰卿，丝毫不看他伍豪一眼。
“纵是这世间千人万人都负了我，也唯有你不会。原来，这竟是我的一厢情愿。翰卿啊翰卿。” 瑞元帝无比沉重的自嘲着。
翰卿看着他，嘴巴张张合合，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
瑞元帝被囚禁数日，终签了那张纸，纵了伍豪的行为。不久瑞元帝被放回宫中，翰卿亲送他回宫。众人皆劝他不要去，可是他却执意要去。他知道那是一条不归路，有去无回，但是他在赌，像个任性的孩童。赌他在昔日兄长的心中，是何位置。
那确实是条不归路，但却不是黄泉路。
“寡人与你的兄弟情义止于那日。寡人不会杀你，更不会放了你，寡人会把你囚到死。”
“谢圣上。”翰卿郑重的三跪九叩。
彼此从未有过如此陌生的时候。连称呼都已不似从前。
他不再称其兄长，他不再称其翰卿。
出了囚禁翰卿的宫殿。
“陛下为何不与景帅明说？”侍从问道。
“说什么?说他们都想置他于死，只有我想让他好好活下去吗？翰卿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如若了解真相，必定会觉得有愧于我，以死谢罪。只有让他认为我对他还有恨，他才能活下去。罢了罢了……”
经此一事，瑞元帝对洪帮帮众，杀之又杀，源源不尽。
终于，公元49年，洪帮等帮派，群起而攻之。
数日，城破！
三
二十载寒暑，翰卿被幽禁于尺寸之地，志不得伸，面壁度之，两鬓斑白。
他本以为自己会被关到死，不曾想，二十年。
而这二十年，好些事物都已更替。
他想过再见时的各种场景，却万万没想到会在如此境地再次相见。
“你可曾后悔过?”
“悔?呵呵，悔有何用?”
“你可曾怨我当年……”
“怨”
“你可曾原谅……”
“不曾”
“那你……”
“够了，不必再说，多年未见，还是丝毫长进都没有，可笑可笑。”
此时，宫墙早已被破。洪帮已杀入宫内。
“阁主，没有想到再次见面，竟是如此局面。”
那洪帮伍豪，踏着轻快的步子进了宫殿。“景帅也在，哈哈哈，故人重逢，有趣有趣！”
“你们要如何处置圣上？”翰卿问道。
“自古亡国君王是何下场，那阁主自然是一样。”
“我替圣上……”
“你与寡人早已恩断义绝，寡人不需要你做任何事。”瑞元帝起身走到一旁，取了把剑。“想寡人这一生，什么都已经历过，早已够了。让寡人俘于尔等宵小之下，尔等也配？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寡人与大同共存亡。
只一点，寡人希望你们洪帮对我的旧臣网开一面。还有……。”他。“到此寡人便无憾了！”
说时迟 那时快，提剑，挥向脖颈……剩下的是满目惊心的血红。
“兄长……”撕心裂肺的一声。翰卿奔上前去抱住瑞元帝，捂住不断喷射鲜血的脖颈，“兄长你怎么这么傻，父王去的时候你说过我还有你，可你现在为什么也扔下我”翰卿喊道，泪珠哗哗坠地。瑞元帝不断涌出鲜血的口中传出破碎的声音“好…翰…卿……为…兄……生……前……能……听…到…你…这…声……兄…长……便…也…便…也……无…憾了……。别…别……哭……兄…兄……长……刚……刚……是…是……在……骗你………兄…长……早…已…原……谅……翰…卿……了，答…应……兄……长……好…好…活…下…去……好…………”瑞元帝就此殡天。
“兄长……啊！”仰天大吼！一切都已来不及。
天生孤煞之命果然不假，克父克母克子克尽身边一切亲近之人。不曾想这一次克的竟是兄长，至此之后翰卿再无亲人！
缓步步出宫殿，愣愣站在汉白玉长阶上，翰卿伸手胡乱在空气中抓了一把，缓缓展开空荡荡的手掌，看不见、触不到、抓不着，却也舍不得。
闭了闭眼，他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他朝着紫奥城中最高的那座宫殿—美苓宫走去。
那是兄长最喜欢的一座宫殿。他在宫殿外面点起火，自己慢慢行至殿内最高的一层。一步一步，每一步都是那么郑重。到了顶层，回想起那一日和兄长的比肩，回想起曾经种种，都已成往事云烟。看了最后一眼这万里山河，这与兄长共同厮杀来的江山，到最终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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