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学沇胸口一阵发闷,他鲜少听到郑泽运这样的口气,也就刚认识那会不熟悉的时候,后来时间长了,郑泽运也算个很温和的人。
现在是什么。
他坐在地上,试图从他的表情中分辨出郑泽运的心情,偏偏房间的灯光暗淡,他怎么也不能从他微长的头发中看见他的眼睛。
“你怎么了”车学沇问他,撑着床站起来。
郑泽运往前走了一步说“你很讨厌我吗”
他语气很不好,车学沇把桌子上的台灯打开,让房间更亮一些。
“问这些做什么”
郑泽运攥紧拳头看着车学沇,他有些急躁,等待着车学沇的回应。他想知道,又不那么想知道。这份感情难以启齿,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喜欢另一个男人。可就是少了这句能够让他死心的话,他带着微弱的期盼苟且得活着。越陷越深,越走越偏执。
他站着,在车学沇的目光里,等待着对他的判刑。
“对不起”车学沇过了很久才开口“我也不知道会突然加班,让你等久了吧。饭我明天会拿到医院去吃,下次我一定跟你提前说”
郑泽运盯着车学沇脚边的地毯,说“没事,你休息吧”
他以为冬日的冰雪褪去,他在三尺之下的情愫会随着春日的羲和消逝,可偏他生在沼泽之上,慢慢渗入泥泞地里。
郑泽运关上门,车学沇紧绷的神经一瞬间松懈,他一下子坐在了床上,看着地毯喘着气。
车学沇从抽屉里翻出了之前做的蜡烛点燃,火焰颤抖几下然后恢复平静,这个蜡烛他已经烧过了几次,只剩下一半蜡油,杯子里也空了一半。
他在想,如果烧到了杯底,那是不是就能看见杯子里的图案。
他有两个秘密。
一个关于自己,另一个还是关于自己。
车学沇的父母祖辈都算是有些来头的人,在这个城市甚至城市以外的人都有所耳闻。
他家里的人,跟他不算亲厚的堂亲表亲家的人,都无一例外的十分优秀。而在这样的家庭里,他却显得十分平凡。从小他的成绩只能算中等,后来上了四年级老师给家里打了电话,说他反应有些慢,跟不上大家的进度。那天晚上他妈回来抱着他哭,说自己这样优秀的人,这样优秀的家庭怎么会生出一个不够聪明的孩子。
他父母找了有名的家庭教师,每天都来给他上课,拖着拽着让他上了重点中学。上了初中后第一次月考,老师又来了电话,说他的成绩差得离谱,直言问他父母是不是找关系进的学校。车学沇的父母回来商量了许久,还是觉得教育得不够严格,给他重新安排了计划,一年到头只有过年的一天能够休息。
他从有些明白事理开始,一直觉得自己不够好。他一遍遍省察自己,看看有没有出问题的地方。父母对他始终是冷淡的,过分的责备带来的羞耻感让他记忆深刻,以至于成年以后各种焦虑和羞耻依旧映射到生活中。他像是被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板一眼地做着预定好的事情,稍有偏差就自责不以。
一个心理医生,却有着自己无法治愈的心理疾病。
另一个有关于自己的秘密,是他喜欢郑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