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荷紅菡萏 （2）贰、三个贱人
灵济宫前，西厂。
一阵巨响由内而外，守门的锦衣卫皆微微地颤抖了下身子。
隔了一阵子是一段沉默，人人大气不敢吸一口。
彼时，殿中的大人终于幽幽地开口道：「进良，桌子坏了，差人去换ㄧ张。」
大人嗓子浑厚低沉，一句话不愠不火、似若桌坏如平常事般吩咐着下属。
门外一名男子作揖，应了声"是"就去差人进入殿中将地上一张碎成一片片烂得不成桌样的桌子默默地收拾干净。
此男子身着浅蓝色的麒麟锦袍，脸上戴着遮住半脸的面具，双瞳异色。
他是西厂大档头马进良，不久之前还在门外禀报宫中大事，之后就听见里头传出一阵巨响。
所以他现在才会领着人进来收拾坏掉的桌子。
待所有人将退出时，眼前垂视他们收拾坏桌的大人缓缓唤道：「进良留下，其余闲杂人等退下。」
「是。」所有人应了声，很快地殿中徒剩马进良和他们这位大人。
「进良，方才报告到哪？」读不出大人神色，只闻他淡然地问道。
「督主，纪秋瑭逃跑，内藏女史那杏贞假孕替她受刑，其受过站重枷仍活着，在周太后前告发之人便是她。」
「施行多久？」
「快一天，剩一口气魏扬才带着清宁宫的人证明她假孕。」马进良禀报。
「拘了三天，站重枷下不死，即便鼠辈也不见得如此命硬。」只见他们督主半垂着那对精致比例的凤眼盯着茶杯，以茶盖拂去杯内浮沫后，轻轻啜了一口。
「属下也觉古怪，但更要紧地还是她在周太后前参了西厂一本。」
督主仍不抬眼，淡淡道：「区区一个女史充其量是蚍蜉撼树，重要的是皇上现在需要西厂，若无西厂，是断了皇上的臂膀。」
「督主明鉴。」马进良道。
「周太后溺爱，往常纵与皇上意见相左，最后还是依了皇上的意见。」他放下茶盏。
「是，那依督主的意思是..？」
「纪秋瑭的下落徒有那杏贞一人知晓，她定躲在清宁宫寸步不离，咱们只需下套，让她慢慢地踩进去。」此时，督主抬起了眼。
「她会踩吗？」
「西厂只进不出。」最后，只闻他们的督主斩钉截铁地丢出这六个字。
一对精致如雕刻的凤眼、英挺的鼻梁，其五官棱角分明，恰有那黄金比例。在他身上同时并存着英俊与妖异的美，他，是西厂厂公，雨化田。
他是个最亲近的下属也摸不透他的心思，将喜怒不于形色发挥到极致的人。
至于宫内，清宁宫。
经历数十天后，杏贞努力地调养身体，使这副身躯康复。
好在那杏贞生前是个女史，是做那文墨工作，在清宁宫内自然是替周太后执笔撰墨。
理了理那杏贞生前，慈禧深觉这孩子死得怪冤，无论是死是活都是一方人的棋子。
她死了就算是冤狱，也会被西厂作替死鬼报上去给万贵妃交代。
活着，西厂和万贵妃绝不会放过。
倒是杏贞无法想像受酷刑摧残当下，她只能依这身子的疼痛程度想像。
数十年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早已记不清数十年前自己身为微末小人物的卑微态。
习惯能改变一个人，她只记得年轻的自己总是汲汲营营于自己的地位，只为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人若在下，只能任由他人轻贱，少时明白，现下又让她在一个异族王朝重新开始人生，不知是让她再受一次当人折磨的天谴，亦或上天给她一个机会弥补生前遗憾。
这天，她可以起身行走了，着汉服于她而言仍在习惯。
这件事意外地讽刺，老佛爷成了前明的宫女？ ！
不过杏贞怎甘愿作为一个随时命会被人取命的宫女；身体养好后，杏贞心中也所计划，她第一步叫做"自保"。
姑姑见杏贞养足精神后，领着她详加教育，并很快给她分配工作。
这坤宁宫，不，是清宁宫的人个个对杏贞投以侧目；因为迄今仍未有人活着出西厂还好端端地，甚至敢告发西厂。
这么耸动的事儿，在宫里迅速传开。当然，这也和万贵妃将到清宁宫接受训斥有关。
皇太后一向讨厌她，若是有事传旨，那定当不是什么好事。
杏贞康复后，周太后欢欢喜喜，问杏贞要什么赏赐，杏贞只答：「禀太后，奴婢仅仅一届微末的奴婢，不奢求太后给予什么宽厚的赏赐。奴婢只求能够自保不受欺侮，一世平安便值得了！」
杏贞作淡漠名利的低姿态，但这可不是她的心愿。
周太后听罢，叹口气道：「妳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憨厚呢？哀家想妳若还是内藏的八品女史岂不任人鱼肉？好吧，随妳能够自保的心愿，哀家升妳为正六品司言，今后兼掌清宁宫懿旨撰读。」
「太后抬爱奴婢了，奴婢受宠若惊！奴婢谢太后恩典。」杏贞满意地谢道。
这招已退为进，一下子连升两级，根本是捡了那杏贞的功劳，但若非杏贞附体复活哪有今日恩典？
余下的宫人得知后自然心里不平衡，不过杏贞心里明镜似，知道于周太后，她是枚好棋子。
几天后，周太后特意吩咐杏贞拟了一份懿旨，一份传万贵妃的懿旨。
昭德宫。
万贵妃得知太后将传诏后，气得直发抖，一把将进贡的宠物犬摔在地上。
小狗「呜呜」地发出悲鸣，吓得赶快逃走。
一旁宫女赶紧把无辜的狗儿抱出去。
她对另一名宫女吩咐道：「快去把雨化田叫来！」
不久，赶在杏贞带着懿旨传诏前，雨化田就赶到昭德宫。
「香玫，还不给雨大人赐座。」万贵妃压着方才接到通知的怒火，作回平居慵懒地姿态。
「是，娘娘。」
雨化田来到万贵妃跟前，只见万贵妃慵懒地卧坐在贵妃榻上。
宫女掇来一把椅子，雨化田坐下后，万贵妃道：「我之前不是叫你注意这宫里有没有人暗结珠胎吗？怎么最近听说有个贱人向清宁宫那位告状呢！」
万贵妃一会就将手搭到雨化田身上，以娇嗔轻问他，而他則任由万贵妃揽着他。
明眼人都知道贵妃娘娘正在质疑雨化田。
面对万贵妃的质问，雨化田维持平静模样面不改色道：「已经处理掉两个和侍卫有染的宫女，这个是假孕，余下两个不管是不是龙种都是麻烦。」
「什么？三个贱人？处理了两个，这个是假的？怎么回事？」万贵妃表情便得狰狞。
「只是个被太医误诊有孕的宫女，不足为惧。」雨化田漫不经心道。
听罢，万贵妃稍稍缓和情绪：「那就好，比起真怀孕而本宫不知道，假怀孕本宫还比较放心，就是清宁宫那位会找我碴罢了！」
万贞儿并不在意周太后找她碴，她只在意有没有人怀孕，既然这个是假的，那她就算因此被太后责罚也不会威胁到她分毫。
接着，还没聊多久，外头宣懿旨的人到了。
「心肝宝贝开心果，你先回去吧！」万贵妃轻声唤道，并放开了雨化田。
嘎吱声响，奴才们替雨大人推开门。迎面而来，殿外退出一条路成一排给雨化田的全是清宁宫的人。
跨出昭德宫，首见到站在排首的女子，手捧着懿旨；虽同样如其他宫人低着头，却发觉她领头也太年轻了点。
雨化田瞥过一眼，知道了来者何人，随后摆出轻蔑的眼神。
他仅瞥过这小姑娘一眼，十六七岁上下，长相清丽秀美、俊得、有灵气，皮肤白皙似雪。
然而，明显以她这年纪不该是宣旨的宫女，也没资格站最前，很明显答案便是那个在周太后面前告发西厂的八品女史，而此人还因此连升两级。
灵济宫前，西厂。
一阵巨响由内而外，守门的锦衣卫皆微微地颤抖了下身子。
隔了一阵子是一段沉默，人人大气不敢吸一口。
彼时，殿中的大人终于幽幽地开口道：「进良，桌子坏了，差人去换ㄧ张。」
大人嗓子浑厚低沉，一句话不愠不火、似若桌坏如平常事般吩咐着下属。
门外一名男子作揖，应了声"是"就去差人进入殿中将地上一张碎成一片片烂得不成桌样的桌子默默地收拾干净。
此男子身着浅蓝色的麒麟锦袍，脸上戴着遮住半脸的面具，双瞳异色。
他是西厂大档头马进良，不久之前还在门外禀报宫中大事，之后就听见里头传出一阵巨响。
所以他现在才会领着人进来收拾坏掉的桌子。
待所有人将退出时，眼前垂视他们收拾坏桌的大人缓缓唤道：「进良留下，其余闲杂人等退下。」
「是。」所有人应了声，很快地殿中徒剩马进良和他们这位大人。
「进良，方才报告到哪？」读不出大人神色，只闻他淡然地问道。
「督主，纪秋瑭逃跑，内藏女史那杏贞假孕替她受刑，其受过站重枷仍活着，在周太后前告发之人便是她。」
「施行多久？」
「快一天，剩一口气魏扬才带着清宁宫的人证明她假孕。」马进良禀报。
「拘了三天，站重枷下不死，即便鼠辈也不见得如此命硬。」只见他们督主半垂着那对精致比例的凤眼盯着茶杯，以茶盖拂去杯内浮沫后，轻轻啜了一口。
「属下也觉古怪，但更要紧地还是她在周太后前参了西厂一本。」
督主仍不抬眼，淡淡道：「区区一个女史充其量是蚍蜉撼树，重要的是皇上现在需要西厂，若无西厂，是断了皇上的臂膀。」
「督主明鉴。」马进良道。
「周太后溺爱，往常纵与皇上意见相左，最后还是依了皇上的意见。」他放下茶盏。
「是，那依督主的意思是..？」
「纪秋瑭的下落徒有那杏贞一人知晓，她定躲在清宁宫寸步不离，咱们只需下套，让她慢慢地踩进去。」此时，督主抬起了眼。
「她会踩吗？」
「西厂只进不出。」最后，只闻他们的督主斩钉截铁地丢出这六个字。
一对精致如雕刻的凤眼、英挺的鼻梁，其五官棱角分明，恰有那黄金比例。在他身上同时并存着英俊与妖异的美，他，是西厂厂公，雨化田。
他是个最亲近的下属也摸不透他的心思，将喜怒不于形色发挥到极致的人。
至于宫内，清宁宫。
经历数十天后，杏贞努力地调养身体，使这副身躯康复。
好在那杏贞生前是个女史，是做那文墨工作，在清宁宫内自然是替周太后执笔撰墨。
理了理那杏贞生前，慈禧深觉这孩子死得怪冤，无论是死是活都是一方人的棋子。
她死了就算是冤狱，也会被西厂作替死鬼报上去给万贵妃交代。
活着，西厂和万贵妃绝不会放过。
倒是杏贞无法想像受酷刑摧残当下，她只能依这身子的疼痛程度想像。
数十年养尊处优的日子过惯了，早已记不清数十年前自己身为微末小人物的卑微态。
习惯能改变一个人，她只记得年轻的自己总是汲汲营营于自己的地位，只为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人若在下，只能任由他人轻贱，少时明白，现下又让她在一个异族王朝重新开始人生，不知是让她再受一次当人折磨的天谴，亦或上天给她一个机会弥补生前遗憾。
这天，她可以起身行走了，着汉服于她而言仍在习惯。
这件事意外地讽刺，老佛爷成了前明的宫女？ ！
不过杏贞怎甘愿作为一个随时命会被人取命的宫女；身体养好后，杏贞心中也所计划，她第一步叫做"自保"。
姑姑见杏贞养足精神后，领着她详加教育，并很快给她分配工作。
这坤宁宫，不，是清宁宫的人个个对杏贞投以侧目；因为迄今仍未有人活着出西厂还好端端地，甚至敢告发西厂。
这么耸动的事儿，在宫里迅速传开。当然，这也和万贵妃将到清宁宫接受训斥有关。
皇太后一向讨厌她，若是有事传旨，那定当不是什么好事。
杏贞康复后，周太后欢欢喜喜，问杏贞要什么赏赐，杏贞只答：「禀太后，奴婢仅仅一届微末的奴婢，不奢求太后给予什么宽厚的赏赐。奴婢只求能够自保不受欺侮，一世平安便值得了！」
杏贞作淡漠名利的低姿态，但这可不是她的心愿。
周太后听罢，叹口气道：「妳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憨厚呢？哀家想妳若还是内藏的八品女史岂不任人鱼肉？好吧，随妳能够自保的心愿，哀家升妳为正六品司言，今后兼掌清宁宫懿旨撰读。」
「太后抬爱奴婢了，奴婢受宠若惊！奴婢谢太后恩典。」杏贞满意地谢道。
这招已退为进，一下子连升两级，根本是捡了那杏贞的功劳，但若非杏贞附体复活哪有今日恩典？
余下的宫人得知后自然心里不平衡，不过杏贞心里明镜似，知道于周太后，她是枚好棋子。
几天后，周太后特意吩咐杏贞拟了一份懿旨，一份传万贵妃的懿旨。
昭德宫。
万贵妃得知太后将传诏后，气得直发抖，一把将进贡的宠物犬摔在地上。
小狗「呜呜」地发出悲鸣，吓得赶快逃走。
一旁宫女赶紧把无辜的狗儿抱出去。
她对另一名宫女吩咐道：「快去把雨化田叫来！」
不久，赶在杏贞带着懿旨传诏前，雨化田就赶到昭德宫。
「香玫，还不给雨大人赐座。」万贵妃压着方才接到通知的怒火，作回平居慵懒地姿态。
「是，娘娘。」
雨化田来到万贵妃跟前，只见万贵妃慵懒地卧坐在贵妃榻上。
宫女掇来一把椅子，雨化田坐下后，万贵妃道：「我之前不是叫你注意这宫里有没有人暗结珠胎吗？怎么最近听说有个贱人向清宁宫那位告状呢！」
万贵妃一会就将手搭到雨化田身上，以娇嗔轻问他，而他則任由万贵妃揽着他。
明眼人都知道贵妃娘娘正在质疑雨化田。
面对万贵妃的质问，雨化田维持平静模样面不改色道：「已经处理掉两个和侍卫有染的宫女，这个是假孕，余下两个不管是不是龙种都是麻烦。」
「什么？三个贱人？处理了两个，这个是假的？怎么回事？」万贵妃表情便得狰狞。
「只是个被太医误诊有孕的宫女，不足为惧。」雨化田漫不经心道。
听罢，万贵妃稍稍缓和情绪：「那就好，比起真怀孕而本宫不知道，假怀孕本宫还比较放心，就是清宁宫那位会找我碴罢了！」
万贞儿并不在意周太后找她碴，她只在意有没有人怀孕，既然这个是假的，那她就算因此被太后责罚也不会威胁到她分毫。
接着，还没聊多久，外头宣懿旨的人到了。
「心肝宝贝开心果，你先回去吧！」万贵妃轻声唤道，并放开了雨化田。
嘎吱声响，奴才们替雨大人推开门。迎面而来，殿外退出一条路成一排给雨化田的全是清宁宫的人。
跨出昭德宫，首见到站在排首的女子，手捧着懿旨；虽同样如其他宫人低着头，却发觉她领头也太年轻了点。
雨化田瞥过一眼，知道了来者何人，随后摆出轻蔑的眼神。
他仅瞥过这小姑娘一眼，十六七岁上下，长相清丽秀美、俊得、有灵气，皮肤白皙似雪。
然而，明显以她这年纪不该是宣旨的宫女，也没资格站最前，很明显答案便是那个在周太后面前告发西厂的八品女史，而此人还因此连升两级。
所以好多天没更，对不起啊！今天开始预计这几天恢复正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