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故事,开始于宫城。)
(有穿华服的明艳女子来逗一逗我,摸一摸我的脸——她生的真好看。那时还是婴儿的我望着她,露出一张还没长牙的嘴对着她笑,一笑还把口水流了满身。这是我人生最初的记忆。再后来大些了,有位穿宫装的温婉女子来看我。她弯下腰来摸一摸我的脑袋,交予我一枚玉佩。她告诉我,若有难,我可以去翊坤宫寻她。)
(这就是我的开始。)
(长公主府硕大,大的足以叫人迷路。我在后院之中折下一枝梅,抱于怀中嗅一嗅它的清香。——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世人爱赞梅的高洁品质,可我却唯爱睹物思人。)
(怀抱着梅,转过弯,我回到了屋内。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我也是这样在屋内,望着窗外那一株西府海棠,哀叹着它的衰败。哀叹之后,我走出屋去修剪它,随后听到了我这一生中最盼望能够听到的声音。)
(但如今,我只怀抱着那支梅花,将头轻轻倚到床沿,痴痴地望着外面盛开的西府海棠——它生的这样盛,好似永远不会衰亡。)
(‘就算当真抄家规了,也不能叫她好过。’我已经记不得是不能叫谁好过了,但我还记得这句话,和说这句话的人。所以往后这么多年间,我便是输了,也不能让对方好过。眦睚必报,以眼还眼,是她教我的,我忘不了。纵然心里害怕的瑟瑟发抖,纵然面对旁人的言语想要退缩,我仍旧端出一派强硬面孔,不能叫人轻看,不能堕她威风,更不能让对方好过。)
(除此之外,她还教了我许多。诸如如何不动声色的打压对方,如何应对位高权重之人,如何面对窘境;何为坚强,何为决绝,何为爱。)
(我的今天,我所得一切,是由她一手教出来的成果。若没有她,亦不会有我,更不会有我的今日。)
(‘殿下,外间桌上的玉冠是给岷王殿下送去的吗?’封婉的声音柔柔隔着帘传来。因为不许旁人唤我一句‘长公主’,所以她从善如流的将对我的称呼改成了‘殿下’。)
‘嗯。’
(朱常旬从皇子一路至今,从起初的天真模样被欲望和我一步步扯入地狱。我助他得监国之权,也将他从巅峰拽下。临至此,忽然觉得都空了。岷王殿下啊……他还是没有能够摆脱这一个称呼,成为又一位失意的王爷——真是同当年一模一样。父皇赐他们高位,予他们权势,最后却仍旧择了嫡子继位。于是一世心血,皆成空。是真的差在了出身么?我想起当年那个如常旬般位高权重的王爷,他望着我笑起来时,眼里似有星子。他的掌那样大,大的可以包下我的一只手,又暖又温柔。我想不是,不是的吧。他们应该,是输在了时运。又或者说的玄一些,是与出身无关的,命运。)
(这么一想,又忍不住垂眸,低低的自嘲的笑起来。那我呢?我是输在了什么?抬眸望过去,西府海棠,墙角梅花,皆在我的眼前怀中,仿佛都在,可其实都已不复存在。——我大抵,是输给了我自己,输给了那些剪不断理还乱,忘不掉也不愿忘的回忆。)
(目光落至角落的小香炉之上。香炉散着薄薄的白雾,我走过去,深深地嗅它奇特的香气。近月来,我常与它作伴,回忆一场又一场做过的好梦。那掺杂了朱砂的香料——我从前只在一个地方闻过它淡淡的残香。那是延禧宫的正殿,只不过不是如今的这一座罢了。旧年的正殿里,有一株我很爱,也很爱我的梅。比起最初的那一位明艳女子,她也委实更像一株梅,安静却傲气,凌寒独自开。这样一株梅,她惊醒我,她陪伴我,她最终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去的时候,只留下了八个字,‘终我一生,难寻太平’。我曾经很久很久不能明白那几个字的意思,直至后来我担起了她的任,才明白欲得‘太平’,竟有如此艰难。个中心酸无人能诉,期间劳苦无人能懂,坐于顶端之上,只能含泪唱一曲故人歌。)
(封婉的声音又一次从外间响起,她问我去岷王府后,是否要往顾府去看望大姑娘,询问她的近况。漪蔷——我的孩子。朱砂之毒,我甚清楚。因此自点燃之后,我斥她责她,把她送至顾府,再也不见她。漪蔷还小,她有其他爱她的人,也有她爱的人,更有她自己的路要走,万不能因我而断送了自己的一生。何况我一生从未做过什么善事,哪一日常琰心血来潮随便抓一件事情都能查到我的头上,届时我一死了之,她该怎么办?她该如何应对?所以纵然知晓她会怪我,她也会害怕,但我也已顾不得那许多。)
‘不用了。’
(‘阿娘。’)
(我记得漪蔷小时喜欢这么唤我,笑意盈盈的撒娇。她还爱耍小性子,鼓起嘟嘟的脸儿来,气呼呼的,非要顾宪宗抱抱才能哄好。想到这儿又不由笑起来——真是一个小女孩子,怎么半点都不像我呢?我记得我像她那么大时,已怂恿了龄乔,疏离怀恭。)
(啊呀……我真的是。)
(离开了她之后,我做了许多荒唐事,数也数不完。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我忍不住,我按耐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想要去破坏,去毁灭,想要让一切美好都消失。所以我盼她不知道,这样我仍旧可以做她膝下卖萌卖蠢,单纯天真却又好胜的小女儿。但是想来知女莫若母,我做过的那些事情她又如何会当真一件都不知?)
‘算了,这会儿我是太后的女儿。’(低低轻笑起来,带着几分狡黠。是太后的女儿,所以做的这些歹毒事情就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一切不好的都推给太后——她若是知道了,又得嫌弃我。不过无妨啦,在她面前,我总有那么许多有恃无恐。或许是因为知道,这天底下,唯有她才愿意无条件的接受着我的丧心病狂,我的冷漠无情,我的一切负面。所以说呀,她多值得我为她献出的生命。)
(抬眸望向窗外,正见封婉领着一众仆从自公主府而出,往岷王府去。走吧,走吧,别回来了——也回不来了。)
(还记得弘治年间的熹贵妃是如何走的么?那一抹火光,刺破了整个儿天空。)
(烛台倒了,火舌舔上床帘,愈烧愈烈。我怀抱着墙角梅花,坐在床上,望着它来势汹汹。)
‘你是我的骄傲。’
‘你是我唯一的女儿。’
‘你欺负了我的女儿,你觉得我会放过你?这回不会再给你留情面了。’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只会喊我贵妃。’
‘你可知这些年保你平安的是谁?日日夜夜挂心你照顾你的是谁?!’
‘不管谁走了,你都要好好的。’
‘来世冥河你渡我,可愿?’
‘明朝执手一同走,可否?’
‘生死与共,这一生,从头到尾,你都有我相陪,没有惧怕,没有遗憾。’
‘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呢……我怎么放心走啊……’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交错重叠在一起,从四面八方向我扑来。那都是,我曾爱过,也曾爱过我的人呀——)
‘我平平安安的怎么是关心姐姐呢?以后我要也要对姐姐好!’
‘淮琰,我再不济,也是大明公主。’
‘荣钰,我不过是你豢养的金丝雀。’
‘钰姐姐,你可不可以做常煜的好朋友呀。’
‘是一直哦,永远哦——’
(火舌爬上了衣裙,灼的生疼。我想起清淮那一句问话,‘离别——是很了不得的事儿吗?’是啊,离别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儿。它太了不得了。它是我这无所畏惧的人生之中,唯一的灭顶之灾。)
(因为害怕离别,所以爱不能爱,喜不敢喜。那样的欢喜爱慕,就像是天生刻入骨髓里的魔咒——但凡我所爱的,我所喜欢的,最后必弃我而去,无一例外。所以我怕呀,怕极了。我怕极了看见离别时的情景,所以便先舍弃。)
‘是钰姐姐呀。’
‘姐姐不要和常煜做好朋友吗?’
(要的,常煜。我要和你做好朋友的。没有利益,不因权势,单纯的因为喜欢你,所以要做你的好朋友。——忍不住抽泣起来。或许是我错了,离别并不是大不了的。或许是我的谬误,是我不肯放下过去,才叫我变成了现在这样人憎鬼厌的,孤家寡人。)
(火光之中,我记起从前读过的史书。上言弘治年间,帝有妃云氏,生有七巧玲珑心。其虽无家世傍身,无皇子相靠,然凭一己之力,稳坐翊坤正殿。云氏曾有一女,于弘治初年病殁。弘治七年十一月冬,朝霞叠布,彤云满天,云氏又诞一女。公主承母傲骨,争强好胜。然心思恪淳,一心向母,终生唯盼成其母之傲,于幼年向母许诺成为来日必为公主之首,母心甚慰。然十四年十月,公主七岁,妃病逝,不得见公主应诺。公主泣血椎心,自此堕入轮回梦魇。)
‘那不是帝妃云氏,那是谨妃,是我的母妃……’
(昔年许诺成为执念,怀抱着它,一年又一年,一次又一次的努力。终年之后的如今,我终于成为了公主之首。可是她却再也看不见了。所以我等不得——我真的就这么急。如果昔年我能够快一些,她也不至于……泪珠断线,顺着脸颊低落,滚入大火之中。呢喃声伴随着房梁坍塌的声音,一并传出。后来如何,我便不知道了,也管不到了。)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故事是这么开始的,所以也便这么结束了。)
(泰昌元年,安国明钰长公主府走水。大火三天三夜不曾熄,整座长公主府化为灰烬,未余一物。长公主亦逝于大火之中。)
(‘天下人和你的母妃,你选择谁?’)
(‘自然是我母妃,天下人如何,管我什么事?’)
(母妃,我们一起回家。)



(有穿华服的明艳女子来逗一逗我,摸一摸我的脸——她生的真好看。那时还是婴儿的我望着她,露出一张还没长牙的嘴对着她笑,一笑还把口水流了满身。这是我人生最初的记忆。再后来大些了,有位穿宫装的温婉女子来看我。她弯下腰来摸一摸我的脑袋,交予我一枚玉佩。她告诉我,若有难,我可以去翊坤宫寻她。)
(这就是我的开始。)
(长公主府硕大,大的足以叫人迷路。我在后院之中折下一枝梅,抱于怀中嗅一嗅它的清香。——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世人爱赞梅的高洁品质,可我却唯爱睹物思人。)
(怀抱着梅,转过弯,我回到了屋内。忽然想起很多年前,我也是这样在屋内,望着窗外那一株西府海棠,哀叹着它的衰败。哀叹之后,我走出屋去修剪它,随后听到了我这一生中最盼望能够听到的声音。)
(但如今,我只怀抱着那支梅花,将头轻轻倚到床沿,痴痴地望着外面盛开的西府海棠——它生的这样盛,好似永远不会衰亡。)
(‘就算当真抄家规了,也不能叫她好过。’我已经记不得是不能叫谁好过了,但我还记得这句话,和说这句话的人。所以往后这么多年间,我便是输了,也不能让对方好过。眦睚必报,以眼还眼,是她教我的,我忘不了。纵然心里害怕的瑟瑟发抖,纵然面对旁人的言语想要退缩,我仍旧端出一派强硬面孔,不能叫人轻看,不能堕她威风,更不能让对方好过。)
(除此之外,她还教了我许多。诸如如何不动声色的打压对方,如何应对位高权重之人,如何面对窘境;何为坚强,何为决绝,何为爱。)
(我的今天,我所得一切,是由她一手教出来的成果。若没有她,亦不会有我,更不会有我的今日。)
(‘殿下,外间桌上的玉冠是给岷王殿下送去的吗?’封婉的声音柔柔隔着帘传来。因为不许旁人唤我一句‘长公主’,所以她从善如流的将对我的称呼改成了‘殿下’。)
‘嗯。’
(朱常旬从皇子一路至今,从起初的天真模样被欲望和我一步步扯入地狱。我助他得监国之权,也将他从巅峰拽下。临至此,忽然觉得都空了。岷王殿下啊……他还是没有能够摆脱这一个称呼,成为又一位失意的王爷——真是同当年一模一样。父皇赐他们高位,予他们权势,最后却仍旧择了嫡子继位。于是一世心血,皆成空。是真的差在了出身么?我想起当年那个如常旬般位高权重的王爷,他望着我笑起来时,眼里似有星子。他的掌那样大,大的可以包下我的一只手,又暖又温柔。我想不是,不是的吧。他们应该,是输在了时运。又或者说的玄一些,是与出身无关的,命运。)
(这么一想,又忍不住垂眸,低低的自嘲的笑起来。那我呢?我是输在了什么?抬眸望过去,西府海棠,墙角梅花,皆在我的眼前怀中,仿佛都在,可其实都已不复存在。——我大抵,是输给了我自己,输给了那些剪不断理还乱,忘不掉也不愿忘的回忆。)
(目光落至角落的小香炉之上。香炉散着薄薄的白雾,我走过去,深深地嗅它奇特的香气。近月来,我常与它作伴,回忆一场又一场做过的好梦。那掺杂了朱砂的香料——我从前只在一个地方闻过它淡淡的残香。那是延禧宫的正殿,只不过不是如今的这一座罢了。旧年的正殿里,有一株我很爱,也很爱我的梅。比起最初的那一位明艳女子,她也委实更像一株梅,安静却傲气,凌寒独自开。这样一株梅,她惊醒我,她陪伴我,她最终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去的时候,只留下了八个字,‘终我一生,难寻太平’。我曾经很久很久不能明白那几个字的意思,直至后来我担起了她的任,才明白欲得‘太平’,竟有如此艰难。个中心酸无人能诉,期间劳苦无人能懂,坐于顶端之上,只能含泪唱一曲故人歌。)
(封婉的声音又一次从外间响起,她问我去岷王府后,是否要往顾府去看望大姑娘,询问她的近况。漪蔷——我的孩子。朱砂之毒,我甚清楚。因此自点燃之后,我斥她责她,把她送至顾府,再也不见她。漪蔷还小,她有其他爱她的人,也有她爱的人,更有她自己的路要走,万不能因我而断送了自己的一生。何况我一生从未做过什么善事,哪一日常琰心血来潮随便抓一件事情都能查到我的头上,届时我一死了之,她该怎么办?她该如何应对?所以纵然知晓她会怪我,她也会害怕,但我也已顾不得那许多。)
‘不用了。’
(‘阿娘。’)
(我记得漪蔷小时喜欢这么唤我,笑意盈盈的撒娇。她还爱耍小性子,鼓起嘟嘟的脸儿来,气呼呼的,非要顾宪宗抱抱才能哄好。想到这儿又不由笑起来——真是一个小女孩子,怎么半点都不像我呢?我记得我像她那么大时,已怂恿了龄乔,疏离怀恭。)
(啊呀……我真的是。)
(离开了她之后,我做了许多荒唐事,数也数不完。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我忍不住,我按耐不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心,想要去破坏,去毁灭,想要让一切美好都消失。所以我盼她不知道,这样我仍旧可以做她膝下卖萌卖蠢,单纯天真却又好胜的小女儿。但是想来知女莫若母,我做过的那些事情她又如何会当真一件都不知?)
‘算了,这会儿我是太后的女儿。’(低低轻笑起来,带着几分狡黠。是太后的女儿,所以做的这些歹毒事情就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一切不好的都推给太后——她若是知道了,又得嫌弃我。不过无妨啦,在她面前,我总有那么许多有恃无恐。或许是因为知道,这天底下,唯有她才愿意无条件的接受着我的丧心病狂,我的冷漠无情,我的一切负面。所以说呀,她多值得我为她献出的生命。)
(抬眸望向窗外,正见封婉领着一众仆从自公主府而出,往岷王府去。走吧,走吧,别回来了——也回不来了。)
(还记得弘治年间的熹贵妃是如何走的么?那一抹火光,刺破了整个儿天空。)
(烛台倒了,火舌舔上床帘,愈烧愈烈。我怀抱着墙角梅花,坐在床上,望着它来势汹汹。)
‘你是我的骄傲。’
‘你是我唯一的女儿。’
‘你欺负了我的女儿,你觉得我会放过你?这回不会再给你留情面了。’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只会喊我贵妃。’
‘你可知这些年保你平安的是谁?日日夜夜挂心你照顾你的是谁?!’
‘不管谁走了,你都要好好的。’
‘来世冥河你渡我,可愿?’
‘明朝执手一同走,可否?’
‘生死与共,这一生,从头到尾,你都有我相陪,没有惧怕,没有遗憾。’
‘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呢……我怎么放心走啊……’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声音,交错重叠在一起,从四面八方向我扑来。那都是,我曾爱过,也曾爱过我的人呀——)
‘我平平安安的怎么是关心姐姐呢?以后我要也要对姐姐好!’
‘淮琰,我再不济,也是大明公主。’
‘荣钰,我不过是你豢养的金丝雀。’
‘钰姐姐,你可不可以做常煜的好朋友呀。’
‘是一直哦,永远哦——’
(火舌爬上了衣裙,灼的生疼。我想起清淮那一句问话,‘离别——是很了不得的事儿吗?’是啊,离别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儿。它太了不得了。它是我这无所畏惧的人生之中,唯一的灭顶之灾。)
(因为害怕离别,所以爱不能爱,喜不敢喜。那样的欢喜爱慕,就像是天生刻入骨髓里的魔咒——但凡我所爱的,我所喜欢的,最后必弃我而去,无一例外。所以我怕呀,怕极了。我怕极了看见离别时的情景,所以便先舍弃。)
‘是钰姐姐呀。’
‘姐姐不要和常煜做好朋友吗?’
(要的,常煜。我要和你做好朋友的。没有利益,不因权势,单纯的因为喜欢你,所以要做你的好朋友。——忍不住抽泣起来。或许是我错了,离别并不是大不了的。或许是我的谬误,是我不肯放下过去,才叫我变成了现在这样人憎鬼厌的,孤家寡人。)
(火光之中,我记起从前读过的史书。上言弘治年间,帝有妃云氏,生有七巧玲珑心。其虽无家世傍身,无皇子相靠,然凭一己之力,稳坐翊坤正殿。云氏曾有一女,于弘治初年病殁。弘治七年十一月冬,朝霞叠布,彤云满天,云氏又诞一女。公主承母傲骨,争强好胜。然心思恪淳,一心向母,终生唯盼成其母之傲,于幼年向母许诺成为来日必为公主之首,母心甚慰。然十四年十月,公主七岁,妃病逝,不得见公主应诺。公主泣血椎心,自此堕入轮回梦魇。)
‘那不是帝妃云氏,那是谨妃,是我的母妃……’
(昔年许诺成为执念,怀抱着它,一年又一年,一次又一次的努力。终年之后的如今,我终于成为了公主之首。可是她却再也看不见了。所以我等不得——我真的就这么急。如果昔年我能够快一些,她也不至于……泪珠断线,顺着脸颊低落,滚入大火之中。呢喃声伴随着房梁坍塌的声音,一并传出。后来如何,我便不知道了,也管不到了。)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故事是这么开始的,所以也便这么结束了。)
(泰昌元年,安国明钰长公主府走水。大火三天三夜不曾熄,整座长公主府化为灰烬,未余一物。长公主亦逝于大火之中。)
(‘天下人和你的母妃,你选择谁?’)
(‘自然是我母妃,天下人如何,管我什么事?’)
(母妃,我们一起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