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回到驿站时已是三更,偶尔可闻从深巷中传出的犬吠。所有人都睡下了,除了一人。
玉无缘不着痕迹的叹了一声,朝着亮着灯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只见皇朝背手立在窗边:“她拒绝了我的求亲。”语气淡淡的让人察觉不出他的心思。玉无缘走到桌边坐下,抬手倒了一杯茶,“这不奇怪。”皇朝回首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我这次去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可我没想到她用来堵我的话不是她有了心上人,而是……”说到关键之处皇朝停了下来叹了口气,想看看玉无缘会不会有什么反应,只可惜玉无缘仍旧是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皇朝磨了磨牙说道:“她居然说嫁给我可以,不过我得保证日后只娶她一人,从心到身都得是她的……”
玉无缘愣了愣,然后说道:“正常。”皇朝扶额幽幽的说:“是啊,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放在她身上都正常。”玉无缘没有出言安抚,沉默的看着手中的瓷杯,碧色的茶汤倒映出他如玉的面容,和那双微怔迷茫的眼睛。他不禁想起了风夕的话。
“若有缘也当无缘,那便可笑可悲。”
“你和她……可惜了。”
可惜吗?玉无缘有些茫然,良久,他开口对着窗边的人说道:“夜已深,你且先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无视皇朝的抱怨和疑惑,玉无缘下了逐客令把人赶了出去。没了皇朝,房里一下子就变得冷清起来,玉无缘临窗而立,夜风微凉,细雨如丝,可他不为所动像一尊佛像般,面上依旧是悲天悯人的神情,只是思绪早就飘得老远。
祺帝二十六年,春,风国王都——
自那夜的惊鸿一瞥之后玉无缘再没有踏进那小院一步,其实他也去过几次只不过每次都是空无一人,久而久之玉无缘便也不再过问了,只是偶尔他还是会拿着土埙出神。魂不守舍的模样吓坏了一同而来的下属,大家都在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但其实玉无缘只是纯粹的在发呆而已。
又有一次玉无缘坐在桌边拿着土埙出神,许是他最近的情况实在是太过奇怪,斟酌一番到底还是有人唯唯诺诺的走过来小心问道:“公子,您是在为何烦心,可是出了什么事?”玉无缘抬起头看见了下属不安的神情,以及院墙后面探头探脑偷听的几个人,心下有些了然,笑着说道:“并无大事,”他顿了顿又说,“今日乃是风国一年一度的花灯节,都不要聚在我这院子里了,出去瞧瞧吧,不到子时都不许回来。”
把所有人都赶出去之后,玉无缘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右手里握着一把白玉扇子有规律的慢慢敲打着左手手心,面上严肃的表情若让不知情的人瞧去只怕是会以为天要塌下来了。
这也不奇怪,玉无缘常年就是一副悲天悯人、看破红尘的样子,如今忽然换了一副神情给人这种错觉也不是怪事。
在内心几番挣扎,玉无缘到底还是出了门。最后一次,如果这次去还是没有人,那他就真的不再过问,玉无缘如是想。
穿过比肩继踵的长街,走过凉风习习的小巷,玉无缘来到城西一座小宅院前,与前几次一样厚重的红漆木门上依旧落着锁。玉无缘有些失落,虽说来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的见不到人,玉无缘还是有些郁闷的。
漫无目的走在大街上,玉无缘也不知道该去哪儿,忽的前方一个娇小玲珑的蓝色身影吸住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家古朴典雅的古董店,站在柜台后面的掌柜正向一个穿着湖蓝色月华裙的姑娘热心推荐着他们家的东西。
“姑娘当真是好眼力,”微胖的掌柜一脸谄媚的说:“这枚印章可是由名匠用上好的蓝田暖玉制成,上面刻的字乃是出自名家之手,而且年岁久远少说也有上百年。看姑娘是初次光临本店,便算姑娘一个便宜的价格,五十金叶,如何?”
眉目清浅如墨画的人儿点了点头,似是已经认同这个价格。见此情形,掌柜喜上眉梢以为买卖就要成了,正欲开口说些吉祥讨喜的话,却被平淡无波的声音打断。
“老伯,你是打算上街去抢吗?”淡然的语气让一丈外正打算上前阻止的玉无缘脚下一顿。
“虽说我不懂这玩意儿,但是不过一枚印章罢了,又不是曾经威烈帝用过的皇家之物,哪用得着五十金叶?”面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葱段般的素手把玩着泛着润光的印章,阳光斜斜的洒在手上,一时间竟比那温润的蓝田玉白上几分。
与脑中所想的情形大不一样,掌柜也是有些措手不及,不过好歹是在这条街上开了十几年店的人,面对这种情形早就练出来了。定了定神,谄媚的表情敛了敛,语气依旧和蔼真诚:“姑娘也说了不是行家,俗话说得好,内行看门道。且不说这印章本身的价值,便是底下的字也值二十金叶……”
“老伯,我看不对吧?”
正打算长篇大论侃侃而谈的掌柜又一次被打断,有些不满的转过头去想看看是哪儿来的不速之客,却一下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