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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不禁夜|涌泉滨】——弄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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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的弄堂真是见不得的情景,它那背阴处的绿苔,其实全是伤口上结的疤一类的,是靠时间抚平的痛处。”


1楼2017-03-26 21:09回复
    “去你妈的上海!”
    石板路上踢踢踏踏走着,脚着了火似的,专挑水坑踩,石板没跺结实,泥点子蹦起来,溅了半条裤管。右转随便进了个巷口,黑黢黢的没个声气,石子儿投过去,扑的声进了垃圾堆,一只野猫弓着背在垃圾堆里穿梭觅食,亮着眼睛,细声细气地叫着。
    烦得很,一个生锈的易拉罐躺在脚边,更叫人不耐,抬脚一踢,铁罐猛地撞击在废汽油桶上,咣!猫竖起毛来,咪呜一声飞也似的逃走了。隐隐约约的,断断续续的,传来深巷里的叫卖声——
    “馄饨——”
    随即是两声梆响,不很脆,有一点钝,缓慢地把夜撕开。肚子叫了,饿,放低脚步声,跟着那卖馄饨的老头,又拐进更深一层弄堂。
    @韦八仙


    3楼2017-05-05 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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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楼前与姆妈吵了一架,是上学堂的事。隔壁赵家的囡改了个名,明天就要去读洋校去了,羡慕得我诶。她同我说,是在极司菲尔路1575号,就在曹家渡苏州河旁。唷,我小时候就想去看看的苏州河。】
      【而不是整日待在阁楼里,朝窗外望去——只能看见对门张阿姨每天拿鸡毛掸子抽他儿的腿,上海话骂累了又换苏北话。我躺在小床上,正梦到提着洋包,穿着蓝白的裙,白底袜黑梆子鞋,同赵家阿囡一同读书去。】
      【就快跨到校门了!——哐当,一声击响。】
      【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那校门口长得什么样,都是她同我讲的。可惜我在梦里也没看清,一睁眼,是前些日上了白漆修好的板。耳边传来老绍兴熟悉的叫卖声,一时馋起,忙起了身套好鞋,将藏在床底下的竹篮子和磕了一缺口的碗勺,又慌慌忙从窗边五斗柜里翻出几块铜元丢进篮里。开了窗,用早就绑好的绳子将竹篮小心翼翼顺着墙沿滑下去,已经十分熟练了。】
      【待绳子一弹,约是碰到底了,又叩叩窗沿,小声小气地说】
      来碗馄饨,碗和钱都放在篮子里哩。
      【底下没有动静,心里奇怪:难道是物价又涨了?好奇就将头探向外去】角子够得伐?


      IP属地:浙江4楼2017-05-05 22: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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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诶诶诶你等一下!”
        出声唤住那卖馄饨的老头,嗓门大得很,惊的巷口里亮了几户灯,一扇窗户在顶上开了又猛摔上,红帘子后传来老太婆模糊的叫骂声,一声比一声厉,像地狱里的恶鬼伏身。呸得一声唾向墙根,来不及骂回去,就忙去堵那老头
        “这碗我要了!”木勺刮桶底地动静我听得可明白,盛了这一碗,后面那连稀汤都没啦,老子饿,老子不当饿死鬼,老子不要做雷锋。拦了竹篮就去摸口袋,胸前一个口袋空瘪瘪的,淘了半天,翻出半截电影票的票根,过了期,但老刘说好看,扔了几次还留着,裤子兜里又寻了一遍,才找到零碎的毛毛角角,几个纸团。
        依着墙立着,一只脚在地上划来划去,停下来,收好,中气十足的问。
        “要几钱?”
        那老头伸出四个指,借着月光瞧见,大拇指被齐腰截断,短促的肉坨,光秃秃的。
        “四个?不行!两个半,就这么定了!”


        5楼2017-05-05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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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个钱,我要了!你把馄饨放到篮上来,铜板就在里边头。
          【瞧眼下架势,忙出声叫道,往外拉了拉绳索,发出咚咚的音来引那挑担穿巷的老伙计注意。这时候恨不得顺着绳就滑下楼去,同那与我抢食的人争上一争,我一看,借着对门屋里的光,整好对上乌里透亮的一双眼珠子,暖色的光照在他脸上,将本来就蜡黄的脸照得狰狞,吓得头一缩。哎,那汤锅里的水汽都窜上我支窗来了,闻着那面皮裹着肉的香,又将头往外伸】
          对,就在篮里,碗下边,你摸一摸找找。
          【眼看着那碗就要往我篮子里放。】


          IP属地:浙江6楼2017-05-05 2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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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往窗子后头缩,抢我的食,你敢不敢下来?”
            后退几步,仰头好看清她,逆着光,只有一张圆乎乎的脸,两把小葱似的黑辫子。不像上海精细的丫头,说不准是趁哪个不知名老太婆死了,占了人家屋,过假快活日子。
            不像好人。脸也没看清,隔着几层楼,笃定下了结论。既不是好人,就没有相让的道理,更何况我饿,饿到一口能吃三四人,凶神恶煞地仰着头,厉声威胁她。
            “今个儿我吃不饱,保准打断这老头的腿,说到做到。”


            7楼2017-05-05 2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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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你怎么这样不讲道理呢?
              【两只手磕在窗框上,下意识就握紧了。头一回遇到这样的赖棍,怕他寻麻烦,望一望四周,想要寻邻里求助。】
              【砰——。斜对门吴嫂子家的门关了,灯刷的灭去,将楼底下窄巷里衬得更阴森。那挂篮微微晃着,碰着墙砖作响。我本不想趟这趟水,可傍晚同姆妈一闹,直接甩了筷子奔上楼来,饭也没吃成。她这回去胡同口跳洋舞去了,才偷偷要一碗馄饨填填肚子的。】
              【为了那薄皮鲜肉的小馄饨,撒上那么些葱花、紫菜,油光晃荡着虾皮。咽了咽口水,同他费多番口舌】
              整条胡同哪有这样的事。是你不够馄饨钱,却还要对老阿耶动上手了。我出得齐,这馄饨就该是我的。阿耶,别怕他,把碗放到篮子里来,铜角子你拿去。


              IP属地:浙江来自iPhone客户端8楼2017-05-05 2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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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静极了,小姑娘扒着窗子,探出头,细声细气地讲道理。好像我是个能讲道理的人。卖馄饨阿爹并不做声,沉默地收拾着货摊,听到提他名,不过抬起头来看一眼,又恢复平静。汤快冷了,他又把炭炉的火门打开,热一热,又开始切起葱花来。鲜汤沸起来了,他舀进一个蓝边白瓷碗里,递过来
                “不,不,我不要。”紧攥着钱后退一步,弄堂窄狭,后背贴了到墙上。这样的天气,竟叫人冒出汗来。
                “你吃吧,我走,我走啦。”
                两个半钱也不想要了,揉成一团放进竹篮里,其中一张老式的卷地厉害,风一吹,就跟着飞走,刮到暗处不见了。我又听到猫叫的声音,却没瞧见它滴溜溜的眼睛,可能是靠着墙根溜走了。
                风穿堂而过,劈开我,可真是饿啊。
                叫我回来请我吃啊!!@韦八仙


                9楼2017-05-06 00: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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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脑袋里尽想着如何要同恶人斗,凉风将额上的刘海吹到一边,一边望着老绍兴慢腾腾放了佐料,一边将领口紧了紧,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可惜结果却在我意料之外,半张了口愣了愣,看那萧瑟的风刮着瘦削的背影,从心里就冲出一句】诶,别走!
                  【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扁担边的老伙计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心里不知怎么虚得很。晃神间他已快走到拐弯处,将半截身子都伸到外边去。】……我,我分你半碗好不好?


                  IP属地:浙江10楼2017-05-06 2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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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小的臭毛病,发了狠就怂,不是干大事的料。刚来上海闯江湖那会儿,刘爹指着我鼻子骂,臭小子,铁定没出息!上海一夜冒出来八百个英雄汉,个个顶天立地,半个也不沾你吴兴的名!当夜对烛咬牙发狠,臂上划出道血痕,立志要混出个模样来,可又怎样?隔了天就忘了个干净。】
                    【十几年都白活了,不比拉车的赖子精明也罢了,还不如村口的二傻子过的舒坦。越想越气,咬着牙半晌,呸一声吐在墙根。还没懊丧明白,一阵穿堂风来,吹的两襟猎猎,豪气顿生,腹中饥饿算什么,不比老子胸中有丘壑!正要大踏步离开,听到那小姑娘叫,犹犹豫豫地,又停了步子,回转身来】
                    你敢下来,我便吃。
                    【叉着腰立在弄堂中间,昂首又叫了一声】
                    你敢下来吗!傻丫头,你敢下来吗!!
                    【几盏灯又被大嗓门震亮。哗得一盆水泼下来,淋了满脸,哎哟我去这味儿,您是拿大粪池子泡的脚吧!也没擦干净,还顺着衣领往下滴答,随便用手呼噜一把,跳起来对着墙根一顿跺,穿云破日的吼】
                    死**!下来给你吴爷爷看看,留个照面,现在就扒你皮!


                    11楼2017-06-23 2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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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他转身去对墙租客的一顿大骂惊得一愣一愣的,似乎连右手边本就不结实的窗扇都抖了抖,擦不透亮的玻璃仿佛就要罢工。嗫嚅了几声,干着嗓子呼道。】
                      你……你等等。【转身几步跑去拐角的楼梯,老木板踩去嘎吱直响,熟练跳过最末一阶断了的木条板,去灶房寻一块布,是拿红彩映了两条鲤鱼的样子,虽然不新但干干净净。又折腾了楼梯一阵回到阁楼上,暗黄的窗帘正一下下擦着我的书桌。再探出窗外去,朝楼下落汤的小虎喘吁吁的喊一声】
                      你接着——【哦一条白巾载着两条鱼飘下去了,飘回河海里。】


                      IP属地:浙江12楼2017-07-16 1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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