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的安排让她不得不选择成为现在的自己。
世界上总会有人知道那个曾经的她，就像她的学生。
厄休拉会在上课时想象她握住笔的手，那指腹和笔相接的地方会有细汗，而上看，眼帘微微低垂，柔软的发顺从地搭在肩上，背上，又顺着手上轻微的动作滑了下来。
她看了看名册，那学生名叫戴安娜•卡文迪许。她很喜欢她的名字，但她的姓氏却显示着她所承受的责任之重。
她的五官端庄精致，比起其他的孩子多了一份早熟，更重要的是，和曾经的自己有所关联。
厄休拉暗示过孩子们几次，她不认为会有任何孩子明白。
但她不一样，戴安娜明白了。
教室里黑了下来，厄休拉老师向孩子们展示星象图，然后是一段有些长的介绍视频。她坐在最后观影，于是教师也坐在了她的一旁。
“…老师，您就是夏莉奥吗？”
她的学生小声地试探着，她曾在大庭广众之下评价夏莉奥的表演为无用的华丽演出，但她也曾称赞那名魔女的魔力之强大。
她努力压抑着声音，说出的话有些含糊不清，尽管厄休拉老师还是全都听到了。
“嗯。”老师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把手覆上了她的手指，那双手还是细嫩的，纤细的，此刻，她的呼吸就在身旁。
她听见戴安娜的一声叹息，似乎是失落，又似乎是无奈。“我喜欢夏莉奥，也喜欢您。”
厄休拉没有想到这位早熟的女孩儿会如此认真地向她表白心意，就像在家门口捡到了钻石一样。
她承诺她将保守秘密。
戴安娜•卡文迪许会和厄休拉私下往来，她从来不问为什么夏莉奥会消失。
她们似乎亲近了许多，却也疏远了许多。但戴安娜看她的眼神仍然没有改变，平静的，淡淡的，没有波澜的。仿佛能够容纳下厄休拉所有的罪业。
“怎么了吗，厄休拉老师？”
她的唇张合便会溢出清澈的声音，她明亮的眸子里依旧没有波澜，她的表情谦和而温柔，肌肤似乎透光，眉眼清秀，贵族的端庄大方地呈现在眼前，雍容华贵却谦虚地蕴在深处。
厄休拉的心中有一团静静燃烧的火烛，纤弱却又明亮。无关于爱，无关于性，甚至无关于现实。
她的眼眸不因她的过去而改变，依旧是静静的流水般。
厄休拉在成为厄休拉之前已经看过了各种各样颜色的眼睛，也看过了那五彩斑斓的玻璃珠里各种各样的感情，她把排列整齐的玻璃珠打乱，抛弃。
戴安娜平静的眸子成了厄休拉的救赎。
厄休拉渐渐地依赖起戴安娜，那簇纤细的火焰永远都是如此地纤细，她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不让任何欲望的煽动让这静静的火焰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她会在梦里见到戴安娜，屡次三番，那女孩儿都安安静静地站在一片朦胧的雾气中以湖水般的双眸看着厄休拉，以一种难以置信地包容，和哀挽。
无论她的周遭是怎样模糊暧昧的景象，唯有她的目光是永远清晰的。
在她的面前，厄休拉像一名忏悔的罪人，她向戴安娜所倾吐的每一句话都是罪人的告白。戴安娜只是听着，默不作声。
厄休拉知道她总会走的，所以她就真的走了，沿着平行线走下去的话，总有一天会因为速度的不同而渐行渐远，最终连背影也看不清楚。
她的梦里依旧会有戴安娜，偶尔还会有一个为她的魔法而雀跃的小女孩儿。
不知道为什么，厄休拉就是知道她就是戴安娜•卡文迪许，是她永远不会回头的学生。
每当她梦到女孩儿甜美的笑容和她那越发清晰的目光时就会因自责而沮丧，然后又被她的爱宽容地接纳。
厄休拉忽然想起她的指尖曾碰到过她梦中人儿的发丝，柔软，舒适，如同羊绒。又跟着风，飘远了，再也无法触碰到了。
厄休拉所摔毁的，却不只是羊绒那么轻巧的东西。
她想告诉已经离去的戴安娜什么，却先被自己制止住。
她忽然觉得，对于那位出色的女孩儿，她忽然觉得，对于那位出色的女孩儿，自己的羁绊只是轻如羊绒的一笔罢了。
于是那纤细的火焰独留冰冷的残根在厄休拉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