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是一个相当平凡的假日,我和我的教练一起购物回来,听闻了一些耳语。
「欸,维克多。」我一边把大量的肉和青菜塞进冰箱里,一边喊着教练的名字。
后面传来一些脚步声,然后一双长长的手臂环住我的腰,一股温暖从背后传过来。维克多总是喜欢这样突然抱住我,亲昵地探进我的颈窝,用湿湿的舌头舔舐我脖子上的线条。男人的吐息让我的身子几乎软了下来,我几乎只能躺在对方的怀里,张嘴接受维克多一个又一个柔软深入的亲吻。
那条纤长的银丝,牵着我们的嘴角,美丽的蓝色眼睛里面有我的影子,承载着满溢而出的温柔。
这样子的我们算是什么关系呢?
虽然说过,维克多就当维克多就好了,但果然还是很想有更进一步的确认。
「勇利,怎么了?」被自家教练紧紧的抱着,银色发丝搔着颈脖,很痒。我们就这样坐在冰箱前,午后的阳光透过小小的窗,懒洋洋地照了进来。
「刚刚瓦特太太问起我们的关系,都以为我们是情侣呢……维克多是怎么想的呢?」
我感受到紧贴着自己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那双大手贴上了我的脸颊,银发男人轻轻的说,「勇利......当然是我最好的学生啊。」
最好的学生。我缓慢的咀嚼这句话的含意,然后推开了对方。
维克多呆坐在冰凉的地板上,连看着我的脸都相当滑稽,让我忍不住笑出声。
「我喜欢你哦,维克多。」我咬着嘴唇,温热的眼泪不断滑下来,嘴里充满咸咸的味道。
那只颤抖的手伸向我,但我没有去握住他。
「维克多是怎么想的呢?」
我的教练只是垂着脸,无助地坐在那,我等了一会,最后离开了那里。
我只带了钱包和手机就出门了,外面已经有些黄昏的景色,街上还是人来人往的样子。一想到刚刚还是和维克多牵着手走回来的,心里就有点寂寞。
我几乎可以背出维克多在哪里会说出什么话。维克多在那家服饰店前说的太兴奋,差点摔在水沟盖上。维克多虽然在冰上总是一副从容优雅的样子,但真的相处了之后才知道是个像是小孩子一样的人。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要笑出来。维克多的这一面,都让人无来由的更加爱他。
星巴克前还是有很多人,终于快到我的时候,前面的那个人拿完咖啡后,猛地转身,那杯咖啡色液体泼洒出来,沾上了我乳白色的毛衣。那时候我只想到,这件衣服是维克多给我挑的。
「你没事吧?」前面的人问我,我才回过神来。
「啊、没事......」我勉强笑笑,然后才看清楚对方的容貌。那是我曾经在比赛中遇到过的哈萨克男人。
那双乌黑的眼睛严肃地看着我,让我不禁想着我是不是哪里冒犯到对方了,背后不断冒着冷汗。然后在我还没来的及反应的时候,已经被这个男人拉着走了。
「奥塔别克?」我困惑的看着对方,但前方的男人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我的住处就在附近。」他回头盯着我沾满污渍的胸口,「清理。」
在理解这个哈萨克人的意思之后,我忍不住苦笑。奥塔别克的话真的是太少了,真佩服尤里奥能跟他说这么多话。
被塞了一套衣服和浴巾之后,就被推进了浴室里面。然而奥塔别克身材挺壮的,他的衣服我穿起来就显得有些松垮,裤子也是快要掉下去的那种,我只好把前面的拉绳绑紧一点,可惜作用不大。
出了浴室之后,奥塔别克还出神地呆坐在床边,手里把玩着一个布偶吊饰。这让我想起维克多滑稽地坐在地板上的样子。
「你还好吗?」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去,一屁股坐到了对方的旁边。那看起来像是一只白色喜马拉雅猫的布偶,这不禁让我想起了尤里,那个总是炸毛又总是很不服输的俄罗斯男孩。
「嗯......」奥塔别克没有马上回答我,我也就很耐心的等着,顺便看看哈萨克男人的房间是怎么样的。但房间里的东西实在不多,床、衣柜和书桌都被整齐地摆放,感觉像是刚搬来的样子。
奥塔别克怎么会来到圣彼得堡?
「失恋了。」隔壁的男人突然吐出一句。
「噢,」我低头看着充满伤疤的脚,晃来晃去,「我也一样呢。」
然后这个哈萨克人才真正抬起头来看我,大概是有了共鸣的关系。 「我以为你们在一起很久了。」男人皱着眉头,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我笑出声来,「我们的确是在一起很久了,但也不代表我们就会是那样的关系。」
「就好像我也以为你和尤里在一起了。」我瞄到那个男人手上的猫咪布偶,「你是为了尤里才搬来这边的,对吗?」
男人嗯了一声算是承认了,「我原本想告白成功了,就把这个给他。」他一边这样说,一边用手指顺着那只白色猫咪布偶的毛。
这个举动让我忍不住笑出来,原来总是绷着一张脸的奥塔别克也是很有童心的男人。我想起维克多遇到贵宾狗玩偶的举动。 「勇利!我可以全部买回家吗?」我的教练整个人贴在橱窗上这样问我,但明明花钱的是他自己。
「但他说我是他最好的朋友。」
你是我最好的学生。我想起维克多说的话,原本平复的心情突然又动摇了起来。奥塔别克只是坐在那里听我讲,也许是因为是有着同样遭遇的人,不知不觉就把所有的事情讲出来了。 「他也说我是他最好的学生呢。」这样一讲,眼泪就真的止不住了。
那个目光里面的是什么?同情?怜惜?还是其他的什么东西,我并不是很清楚。
没有想过眼前的人会这么动摇,哈萨克男人急忙把卫生纸拿过来,看起来很慌张的样子。我想说我没事,但是我嘴角不断地发抖,根本说不好话。 「没事了、没事了。」不知所措的男人最后把我揽进了怀里。我抓紧男人胸前的布料,奥塔别克身上好像有草原的味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怀念维克多常常洗的那款沐浴乳。
电话突然响了,从我大衣的口袋里。
维克多听起来很着急,电话里不断传出杂讯,我猜维克多应该正在外面找着自己吧。
我问了奥塔别克,然后跟他说了这里的地址。
「勇利......、勇利......、你要等我!一定要等我!」话筒里传出大喊,我知道我的教练一定是哭了,却让我忍不住笑出来,尽管那些温热的液体还是一直落下来。
温暖的手指抹去我的眼泪,这个人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但我心中总是浮现出维克多担心的脸。我想起去年俄罗斯站后,维克多在机场等我时那副憔悴的样子,我的心脏就忍不住疼痛。
大概是我看起来太过于痛苦了,眼前的男人突然问了我一句,「勇利,要不要与我交往?」
「要、还是不要?」
我的脑袋突然一片空白。
交往?
以爱着别人的姿态来交往吗?
「一个假装的关系,」男人认真地望着我,我的手被温柔的握住,两只手紧密地被扣在一起,「一个人会很寂寞,但两个人......会好上许多。」
奥塔别克很轻很轻地喊我的名字,乌亮的双眼里也同我的教练盛满了柔情。
「Yuri……」
「Yuri!」
我回过头,那个我仰望很久的银发冠军正拉着行李箱,与隔壁的年轻俄罗斯男孩尤里普利塞提说话,并不是在叫自己。
原来不是在喊我的名字啊。那时候的自己好像快要哭了的样子。
即使过了那么久,我仍一直不能忘记这种感觉。我慢慢地睁开眼睛,重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奥塔别克仍然是奥塔别克,二十岁的年轻男人,剃得一头爽朗的黑色短发,在冰上给人一种雄伟的气魄,但平时的男人也跟维克多一样有着脆弱的地方。
我想每个人深处都有一个柔软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