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慕容紫英拍着云天河的肩膀道:
“天河,难得你忘了过去那些事也治好了眼睛,就当人生重来一次可好?往生轮回不就是为了一切重新开始,总念着梦里那些事情,又怎么知道你是在追求自己真正想要的还是只是在延续过去的执念?我根本不记得你眼睛的事,也无所谓是否牺牲了太多是否想要你报偿,你就放开这些,活过今生可好?”
云天河不应不驳,只是定定看着那双清透的眼,一字一句道:
“紫英,你说我放不开,分不清前世今生,那你自己呢?”
慕容紫英看着他难得认真的容色,笑了。
“当局者迷。不过就算我什么都看得明白,不放手照样是不放手。我不知道霄是否就是我梦里的那个人,但除了他,我心里已经容不下其他人。我 是个死心眼的人,不管是前世的怨还是今生的缘,都只能一条路追下去,直到最后。但你毕竟是修道的人,我以为,至少你能比我们这些凡夫俗子多些洒脱吧?”
云天河愣了愣,笑着摇了摇头。
“就是因为修行不到家,师父才撵我下山来厉劫。你放不开,我也是一样。”
那一场夜谈,宛如梦花空落,绚烂缤纷之后不留半分痕迹。
第二天一早起来时两人又是如平常一般的相处,仿佛全没有前一夜的争执倾诉欲求而不得。慕容紫英要去几个相熟的老师家拜年,云天河一个闲着无事,思来想去,跑去了玄霄家。
玄霄就住在学校院墙外面一街之隔的公寓楼里,那个地址慕容紫英告诉过他,只不过他一直也没想起来去拜访。
云天河对玄霄的印象始终是一个很超然的得道高人,对经文的理解超出寻常,但似乎很不好接近,身周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气息,所以他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慕容紫英会那样执着地追上去。
多年之后谈及那时候的许多事,便是云天河自己也说不清跑去玄霄家究竟是为了什么。是想要知道为什么紫英只看着玄霄却不看他,还是要质问玄霄为何身为教师却放任与学生的感情,亦或单纯少年心性要到情敌处去兴师问罪?
不过当防盗门打开的那一瞬间云天河就把所有来意都给忘了,无论是问询还是试探亦或斥责,在那一刻都显得异常的苍白无力。
明显沉眠方醒的玄霄随便披了件很古风的蚕丝睡袍就走了出来,低垂的眉眼和随意顺在身侧的长发,满是随性与淡漠的味道。
那一刻云天河就明白了玄霄的态度。天道自然,循性而为。他想如果明着告诉玄霄他对紫英的心意那玄霄很难说会不会就此放手任由他去,那个似早已看透世事无常和红尘冷漠的男人,对待感情仿佛也不会多一分的执着。但他那副绝美而冷傲的面容和周身透着的漠然气息让很多人望而却步,根本也没有胆量与他争上一争。
云天河直觉地知道他若明确地和玄霄争夺,玄霄定会相让。道法云,夫唯不争,故无尤。他还记得玄霄讲那段经时坦然飘逸的态度,也还记得那时教师精致而暗蕴霸气的眉眼中一片透彻的空茫。
但是面对这样没有半点争执心的玄霄,云天河却失了一切争抢的勇气。
于是站在那门前,傻子一样愣怔着不知说什么才好。
倒是玄霄眯眼看了看他的面孔,便侧身让他进屋,淡然而笃定道:“你就是云天河。有事想问吧,天冷,进来说罢。”
云天河张了张嘴道声谢随着进去了。一进门就见客厅墙上挂着一柄色彩烈如玄炎的剑,收敛了本应四散的灼烈气息静静贴在墙上。玄霄注意到他目光随着瞥了眼那剑,了然笑了笑,却也无心解释,只示意云天河坐下,然后自顾自在他对面的软榻上悠然斜倚下来。
云天河想了半天最后也只问出为何搬出宿舍的事情,玄霄淡漠垂着眼似乎仍睡意未消,悠然应道:
“你是故人之子,既然那个人打了招呼,我便顺手照应一下。如此而已,你不用多想。”
然后玄霄又不说话了,云天河也不知说些什么好,两下对着冷了半晌,最后玄霄悠悠叹了一声,望着云天河茫茫然的眼道:“天道轮回,因果往复,这一世的苦情是偿你之前无情造下的债……”
云天河盯着他仿佛有着魅惑魔力的眼,眼前晃过梦里那道淡漠孤然的身影,神思又一阵恍惚。
“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好像很久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了,看见你就觉得很熟悉?我的过去,紫英的梦,还有师父让我下山的原因,你是不是都知道?告诉我好不好?”
听见他一连串的询问玄霄居然笑了笑,三分不禁三分讽刺,然后那与慕容紫英同样淡色而优雅的唇微微开了,风一样的低喃荡到他耳际。
“不好。”
玄霄笑着说,然后将他逐了出去。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