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龙兽几乎马上就看到了他们，它们立即向空中飞去。妮莎抓住了她的法杖，尽平生之力奔跑，在较大的巨石之间跳过，并试图不在砾石上滑倒。她以前看过龙兽，但一直都小心避开，她知道在它们在某种程度上比龙更危险。 赞迪卡的龙通常不会因两三个生物高抬贵手，而是更喜欢懒惰的活动，像睡在深洞里或坐在镜映潭里浸泡鳞片。
龙兽不同。除了明显的差异——龙兽没有武器，只有腿和翅膀——仪态和性情也有很大的差异。龙兽们刻薄又淡漠。他们喜欢集群狩猎的特性使他们非常难以被战胜，而且他们的胃口也很大。
在他们到达山丘前，龙兽都在他们上空。妮莎把她的杖剑拔出来，切下了一只向她伸出爪子的一只龙兽的腿。她避过另一只降落在她路线上并试图咬她的龙兽。
第三只龙兽向下冲了过来，用爪子抓住了她，把她拽了起来，同时向下咬她的头。但是，当它开口准备致命一咬时，它受到了妮莎杖剑的一刺，穿过它的下颚并直入大脑。来自剑的法力在龙兽身体中脉动。妮莎让一幅闪光的根茎图像从剑刃扩散，并在大脑和脊椎的周围收束。
妮莎先落地，没有受伤地翻身跳开，除了她肩膀上深深的刻痕之外，那是龙兽爪子抓过的地方。
过了一会儿，她冲过石堆跑向洞穴的裂口。她刚好在另一只龙兽俯冲向她时到达了洞口。但是，飞行的野兽决定不要跟随她进入洞穴的黑暗，而是在外面的岩石上着陆，谨慎地往里窥视，不安地尖叫起来。
妮莎从脚边捡起一块石头，把它扔向龙兽，砸中了他的眼睛，这让它飞走了。不久之后，亚诺文【注1】也到了洞穴，他找到了一条完全避免攻击的路线。索霖很快就跟来了，有两只龙兽追着他，另有三具在岩石上颤抖的尸体，死于他的剑下。
不久，龙兽们就放弃了，飞回到他们的栖息处，在那里他们尖叫，互掐，开始打架。
妮莎转过身来，盯着洞穴里的黑暗。 “给我们另一颗牙齿，亚诺文？”她说。
吸血鬼从他的斗篷里拉出了一颗牙。他对着它低语，而它突然闪起光。在山洞外面，龙兽正在尖叫。用手指夹着牙齿，亚诺文环顾着洞穴。标记覆盖了墙壁，线条与线条纠缠成一种如此扭曲冗长的字体，妮莎甚至无法分辨一个单词在哪儿结束，下一个又在哪儿开始。
亚诺文把牙齿凑近，仔细观察蚀刻。他说：“这对我完全是外语，”他终于说。 “我一个字也没法破译。”
“我们留下了这些线，”索霖说。 “当我们第二次监禁奥札奇时。他们谈论对那些时空犯下的罪行。“
亚诺文眨了眨眼睛，思索着索霖的话。 “奥札奇被束缚了不止一次？”
“它们曾在另一个场合被关进监狱，在我参与的那次之前。”索霖说。“即使是我也没有那么老。”
亚诺文一口啐在地上。
“这些是泰坦们吗？”妮莎说，指着岩石上的图画。三个奇怪的图像看起来像巢窝血脉，但不同。她不能把眼睛从这些奇怪的生物上移开，它们看起来是昆虫，大脑和巨海兽的奇怪组合。它们都没有任何看起来是脸的部分。妮莎悚然。
“他们是——”妮莎开始说。
“太可怕了，”后面一个尖锐的声音说道。 泥跟【注2】走出阴影。
妮莎跳了起来。“泥跟！”她说。这是她能想到要说的一切，但这个词在洞穴里回响起来的同时她就感到后悔了。
“你的寇族女主人在哪里？”索霖说。
鬼怪的眼睛朝下看，然后环顾黑暗。泥跟耸了耸肩。
他们站在洞穴的黑暗处，面面相觑。龙兽们在外面尖叫，他们在争夺自己死去同伴还挂在骨架上的肉。
“你是怎么过龙兽那关的？”索霖问道。
“我晚上爬了过去，”鬼怪说。 “那些小龙在黑暗中的视力和人一样”。
“嗯，”妮莎说。 “我们应该继续乌金，不管那是什么？”
鬼怪凝视着她。
“哪条路？”终于，妮莎说。
“哦，”泥跟说。 “那里。”鬼怪举起手指着，那里洞穴向更黑延伸。 “但是我们不能去那里。”
“为什么？”亚诺文突然说。 “为什么不？”
“因为我的女主人肯定在那里。”
“这不关我们的事，”索霖说，掠过鬼怪。 “即使现在我也能感到收容咒语在衰减。我必须到达那儿。“
“她会很烦恼的，”泥跟说。
妮莎仔细看着鬼怪。“当她感到烦恼时，她就像什么？
“她是最残忍的，”泥跟说。由于某些原因，这些话让妮莎僵住了，她环顾四周，然后跟着其他人进入洞穴最黑暗的部分。妮莎听着泥跟，他最终还是跟着他们走了。

他们向下走了好几个小时。亚诺文领头，发光的牙齿夹在他的手指之间。洞穴仍然很大。大得足够一只成年玄武岩爬虫钻过去都碰不到一片鳞，妮莎想。
他们每个人的脚步声都在潮湿的深洞里反弹着，回音变成低沉的叫声。其他人似乎没有注意到噪音。
但是还有一种声音，比他们的脚步声要静得多，但更加持久。妮莎停了下来，歪过头斜着长耳朵来更好地听这种声音。声音太不规则，不是滴水声。它开始是突然的一声爆发，然后停一会儿。
在前面的火山洞里，蓝色的光芒开始出现。当他们走过的时候，发光变得更强，直到它足够亮，能让妮莎看到她的手正抓着她的法杖。他们两侧的岩石开始向下倾斜，直到他们进入一个巨大的弯曲洞穴，没有妮莎可以看到的地板。许多玄武岩凿成的细小堤道在深深的峡谷中蜿蜒前行，并且延伸到洞穴的远侧一个充满蓝色光的隧道。多层次的楼梯和小路交错在玄武岩堤道中。巨大的房间的中间散落着碎片，其中一些被烧焦。但是没有地板并不是让妮莎的心跳快的原因。
晶石飘在空中，以倾斜的角度指着什么。在房间的中间，许多晶石挨在一起，堆在一起，但他们似乎都遥遥指向洞穴远处那个隧道。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磁铁把它们拉到这个位置。
洞穴如此之大，以至于妮莎看不到地板和天花板，当她走到堤道上时，空气似乎开始泛起波纹和折射。
“等等，”索霖说。他把一只冰冷的手放在妮莎的肩上，把她拉回来。 “我先走。”
妮莎让出路，让吸血鬼通过。他们跟着他穿过巨大的洞穴，之后再进入另一个，之后又是另一个。光线变得越来越亮，直到一道眩光吸引了妮莎的视线。索霖停下来转身。他斗篷的一角在堤道下方的如雾黑暗中卷动着。
“前面就是乌金之眼的入口，”索霖说。“我会为我们吟诵，因为我必须吟诵来让收容措施重归稳固。”他用严厉的眼神紧紧盯住妮莎。 “别说话。”
妮莎举起她的下巴。“你必须加固牢笼吗？”她说。
索霖转过头。一种特殊的表情在他脸上显现出来。
“是的，”他说。 “我必须。否则，奥札奇会尖叫着重获自由，三口就吃掉你宝贝的赞迪卡。你听不到吗？那遥远的声音？那是他们在抓挠监牢的墙壁。他们已经持续抓挠了几个世纪。他们永远不会停止。”
妮莎又听到了她早就听过的同样的不规则噪音，现在越加响亮。漫长，缓慢的刮擦声。
“他们为什么不能出来？”妮莎说。
“让他们保持收容是乌金的工作，”索霖说。 “收容咒语是古物们绝没有希望打破的，如果没有外界的帮助。为了打破这个咒语，古物将不得不采取违背其本质的行动。“
“它们是它们自己的监狱？”亚诺文说。
“正是如此。”索霖说。
“但咒语失效了。”
“那是因为外界的干预。”索霖说。
他们都站着，听着奥札奇抓挠着这监狱的墙。
“我们不想让他们留在这里，”亚诺文说。
“的确，”妮莎说，摇头。“我们不想。它们是赞迪卡的狂搅，她的重力井，等等的起因。它们在这里是外来者。”
索霖在发言之前看了他们俩一眼。“赞迪卡本来就是危险的。在奥札奇抵达之前，这里的法力就存在于这里，并且会在它们化成灰之后继续留在这里。 赞迪卡是野蛮的，其最野蛮的行为存在于它的本性中，劫特人。”
“不要叫我劫特人，”亚诺文说。 “我不会让那些奴隶的主人吸吮赞迪卡的能量，他们曾把吸血鬼吸干。”
“你知道他们会离开这个地方去旅行到其他时空，”妮莎说。
“我不知道。”索霖说。 “这里有丰富的法力。这就是他们想要的。“
“他们会离开，”亚诺文说。
“你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妮莎转身看着亚诺文。这是一个很好的问题，她想。他怎么知道？
亚诺文咆哮。 “我曾读到过。”
索霖叹了口气。他看着堤道前的明亮的光。“确实，我们在监狱里用来束缚奥札奇的魔法，对这个时空有些不良影响。”他说。 “但监牢不是这个地方如此野蛮的唯一原因。”
“晶石？”亚诺文说。
“那是我们制造的装置，凝聚法力并保持收容咒语的强度。”
亚诺文放肆大笑。
“那么你会停止这个错误，”亚诺文说。 “既然你自己已经承认——”
“够了！”索霖突然大吼。妮莎踉跄退后，被吸血鬼的声音推开。
“我，是索霖·马可夫！”吸血鬼咆哮着。随着他的话语回响，石粉从洞穴的天花板上掉下来。索霖把双臂伸向两边。蓝黑色的能量环绕在他的拳头周围。 “我会杀死任何试图阻止我执行我的任务的人。”
索霖的话就像武器压向妮莎。她很难站立。声音在她体内，在她脑海中回荡。 泥跟躺在堤坝旁边，抱着他的头，以逃脱声波攻击。
尽管她的身体强烈地想要倒在地上，但是妮莎竭力耸肩站立。几年的玖瑞加训练使她有能力忽视痛苦，但索霖的话音完全是另一种东西，她身体每一个部分都在痛苦中哀嚎。不过，妮莎可以通过吸血鬼的脸上震撼的表情来看出他对她仍然站着的惊讶。
费力地眨动眼睛，妮莎扭动自己的法杖，拔出了杖剑。
妮莎不知道索霖说的是什么。但是索霖的声音的音调和音色增加了，她觉得这些话刺进了骨髓之中。然而她仍然站着。
索霖在转向房间后面的光之前向她眨了眨眼。他放下手，光更亮了。妮莎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石头，雕刻着一张龙的脸。龙脸周围的墙壁上填满了弧形图案，那些闪动的光正是从这些弧形上产生的。墙壁看起来有点轻微流动。巨龙的眼睛右边有一颗扭动着的巨大的晶石，上面覆盖着标记。
但是晶石没有扭动。晶石上的东西正在扭动。
妮莎眯起眼睛试图看清，但在弱光下，认出斯玛拉【注3】的形状比通常要花费更多的时间。寇族正跨在晶石上，似乎在用拳头敲打着它粗糙的边缘。
她捶打的同时呻吟着。她的身体涂满干泥和石子。长而血腥的擦伤在她的双臂和双腿上纵横交错，那是因为在那些部位，她把泥土揉到她的皮肤上时撕裂了皮肤。
泥土被绕着她眼睛涂成一个圈。但她的眼睛——她奇怪的大眼睛没有改变。当她用拳头砸石头时，它们一眨不眨地盯着。
“为什么是泥？”妮莎低声说。
“要和大地联系，”泥跟说，他的脸还朝着下。“晶石是关键。它必须被毁灭。“
索霖深吸了一口气，在耳语的声音中伸展。他看了一眼晶石，当他看到斯玛拉的可悲样子时，他的喉咙传出一阵深深的笑声。
但是，幽默和它来时一样迅速消失了。索霖闭上眼睛张开嘴，开始吟诵。这不是妮莎曾经听过的任何一首歌。她听不懂任何一个词，更别提旋律了。然而一旦它开始，那副龙脸就发生了一个奇怪的变化。龙的眼睛发出与头顶上的弧形图案相同的蓝色光芒。晶石的铭文闪动着闪电火花。

斯玛拉从晶石上掉下来。有一会儿，妮莎认为闪电火花已经击倒了她。但是一秒之后，寇族挣扎向她的脚下。然后，她向索霖进行了一次迅速的冲刺，她的衣服上的破布在她加速时掉向后面。
寇族花了一些时间走过堤道和楼梯，但很快她就接近了。索霖没有看见她。他吟诵时闭上眼睛。斯玛拉冲过去撞上了索霖，后者发出咕噜声，向后跌倒。妮莎觉得一直压制她的力量释放了，她迅速地站起来，手里握着杖剑。但是索霖没有注意到她——他正忙着阻止斯玛拉疯狂的袭击。
妮莎静静地跑向晶石。它很大。当她靠近时，一些流过它遍布符文的表面的白色火焰烧向她。
从后面传来一阵巨大的爆破和烧灼的声音，空气中充斥着肉被烧焦的烟气。妮莎知道索霖已经终结了斯玛拉的叛行。
她只有一点时间。只有在索霖用相似的方式处理她之前。看着她的手，妮莎意识到她只有一个选择。她从来没有尝试过在石头里种种子，而且她完全不相信这会奏效。【注4】但是，一息之间，她合并了她的法杖【注5】，说出了熟悉的咒语。她在晶石的一端笔直地敲了下去，绿色的火焰顺着柄灌入。火焰把妮莎掀向后面，然后她发现自己四仰八叉摔在地上，法杖的一半仍然抓在她手里。另一半烧焦了，躺在晶石下面。看起来好像晶石已经吸收了咒语，没有任何效果。
没有一个熟悉的，发光的凹痕在她的法杖袭击晶石的位置，妮莎开始为她的努力感到绝望。从后面，索霖为准备一道咒语吸了一口气，妮莎怀疑这几乎肯定是他对她最后的，致命的一击。这都是为了赞迪卡，她想着，等待着从后袭来的打击。为了森林。为了闪耀的星星，月亮的脸。
当预想的打击并没有来，妮莎转过身。索霖闭着眼睛站着，还在吟诵。当他吟诵时，他嘴里发出一阵像细烟的黑暗。
然后晶石里出现了一道裂缝。妮莎赶紧转过身来看。起初，裂缝像蜘蛛的腿一样细，然后它变宽了，一秒钟后，一片明亮的绿叶尖端从内部伸出来，裂缝更大了。妮莎向前探身，正看到一条和她胳膊一样粗的幼苗伸展而出，把裂缝撑得更加宽。裂缝在晶石上不断蔓延，直到停在尖端，然后晶石完全裂成两块，带着巨响砸在石头地板上。绿色闪光在碎片与碎片间跳跃，然后绿色火焰完全消失了。【注6】
从后传来的索霖的声音突然更大了。但很明显，吸血鬼无法弥补已经发生的事情。片刻之后，他的吟诵变成了高调尖厉的声音，然后突然停了下来。妮莎回头看着索霖。他的眼睛睁开了，角膜的颜色就像熔化的金子。
“那么，”索霖说，一边鼓起掌来。 “我是时候走了。你，我亲爱的傻瓜，可以迎接这后果。他们会比任何我能对你做的事都更严重。“吸血鬼用手在长袍上掸过，妮莎把注意力转回破碎的晶石。
大厅响起并震动，同时晶石的两半也震动着。但是当晶石的两半不再动时，洞穴持续震动，直到大块东西从上面的黑暗中掉下来，洞穴地板开始剧烈摇晃。石雕龙脸的眼睛还在发光。她闻到亚诺文突然站在她旁边。
“嗯？”妮莎对亚诺文说，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站在堤道的边缘，看着洞穴底部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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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即遗迹智者亚诺文。赞迪卡本土吸血鬼。
注2：一个鬼怪，跟随寇族女子斯玛拉的一群鬼怪中的一个（戏份最多的那个）。下文的“你的女主人”即斯玛拉。
注3：一个寇族女子，疑似被奥札奇附体。
注4：在前文里，妮莎曾经用“在生物体内种种子，并让植物从体内长出来”的方式杀过多个生物。
注5：这个咒语应该是必须用完整的法杖，也就是杖剑在鞘中时的法杖才能施放。
注6：这段砸晶石的场面描述和再战赞迪卡的“复碧藤蔓”出奇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