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本：第十四幕）

【扮作仆人，自己一脸大病初愈的青黄，低着头站在子惠的身后，叫人看不出什么端倪，“真正的”崔珽此刻在黄河边上强险，也不知道那个扮作我的中年人能不能拿捏出我的气势出来，此刻，想的虽然多，但还是装哑巴最好。这番，虽然我在他的身畔，去感觉他在独自面对，我跟了他，必信任他。】

与崔珽定下计划后反而睡了近来最踏实的一个觉，诸事皆忘，一夜无梦。次日清晨醒来时，神思也是明白的。愈近银州，我瞧着整肃寂静的官道，马蹄碎踩，谁能想到这泥土上曾遍地尸骨？
城门迫来，同因一勒缰，跃下躬身。

【延州传了信儿来，却不算是好消息。我来回看了两遍，捻火烧了。铜盆里一撮瘦灰，无影无踪。这位长安来的皇长子虽顶着个看似了不得的名头，说到底也耽搁在延州了，且据说这回是自己来的。黄口小儿，到底年轻。】
【掐算着时辰到了城门口，果然不多时便瞧见了人影。上前一揖。】
：云中公旅途劳顿。

【能做到刺史的不是平凡之辈，虚得是在长安熬成了人精才能有个下放的机会的，我低着头看不清这个刺史的形貌，只听声音是老成持重的，约莫小心思都藏起来一般人无从得见。将头低的更低了些，这次一切都是看肇周的，也是我认可了他之后头模看他自己的本事，是骡子是马，不对，我看上的只有千里驹。】

他行来之姿不疾不徐，临了一拜也是不见谄媚，若不是亲见沿途之事，仅凭这一面之缘，谁又会想到隔着肚皮的人心都包藏了何种暗祸？可见眼前这位比那延州刺史要老辣的多了。仰首望了望银州城门上的字，轻笑。
：劳顿也谈不上，托福，在延州还好生休养了几天。

【延州刺史既是故友，也同是臣僚。他的脾气秉性我还是清楚的，虽聪明却藏不住事。长安这地方养出来的都是人精，他虽说年纪轻些，到底是李家后嗣，虽隐情可藏，细微处却怕难逃他的眼睛。】
【但他们是从官道上来的，捕风捉影，未必有什么真章。我是断不会自乱阵脚的。】
：云中公说笑了，途中之事，某也有所听闻。您受了惊吓，能歇息几日，想必也与圣明无违。
【转目看他身侧，倒是侍从寥寥，唯两人随后，且一个面黄肌瘦的。】
：这位是……

【延州的事儿我大概知道些，单看这说话温吞的刺史和肇周的对话，发觉内里的故事可能更严重些，忍不住抬眼去看人，不料被他注意道，但奴仆是没权利说话的，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我反倒去看肇周的反应，他替我答了就是。自己则一副惊慌模样又低下了头，瞧着自己枯槁的手，嗯，像。】

我们一行人本应以救灾为要，首先赶往银州。若不是路遇匪寇，这般耽搁就无理可讲。他拿捏的稳准，面上一派悠然之色，倒很有四两拨千斤的本事。
但延州是延州，我不欲打草惊蛇，也本不想在此时上与他纠缠。
：随侍书吏，姓王。
这段时日同因和崔珽怕是要常与他见面，遮掩过重反而不便。
：刺史果然毫微毕察，心细如发。想必银州现下也是井井有条了？

【那书吏一副惊惶之态，看来是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人。】
：不敢当，能跟着您来，自然都是有本事的。既要暂住银州，某识人知姓，也是礼数所在。
【也懒于留意这样的无名小卒，握着笔杆子手无缚鸡之力，且一瞧就是唯命是从，不值得费心。】
：银州城内并无重灾，您大可放心住下。

【看他转而与肇周叙话估计也是不将我放在心上了，内心暗喜，却不放过他二人的每一句。他说话十分有条理，将我很好的遮掩去，明明知道银州城外之景，却还能站在此处平静的与他，有大气度。】
【确实，银州城内依旧是一片繁茂，不管城外的百姓了吗，既然这刺史与延州有旧，且全是通天，怎么可能丝毫察觉不到我们的动向，压下心底的疑惑，这些事儿还要靠肇周问了。】

：既然如此，多赖刺史费心。
他遮掩的极好，至少现下并没有露出什么自乱阵脚的破绽。银州纵然收到消息，也多半是我们路遇伏击，九死一生。但延州兵既已返回，在城外的这段日子我们做了什么，他应当是不知道的。
他赌的是我们走了他算准的路，空有猜测，并无实据。
既是这样，我也乐得陪他闲言一番，权作障目。
：一路行来，城外很是整洁肃静，看来您治理有方。水患想必无虞？

【我露出一丝笑来，作了个请的手势。】
【到底是皇家的龙子凤孙，精明有限，眼界也太高，看得见的自然就窄了。但这对我来说是好事儿，他们到此一游，我接住了，好生的送回去，万事大吉。】
：城外原本也有灾民，已好生救治，确诊痊愈的也就回去了。如今府衙临时搭建的医馆中所留之人不多，都隔开了。

【睁着眼说瞎话，我在长安见过不少人精，但这样明明对知道对方已经摸门清的情况下还如此镇定自若说着与事实不符的事脸不红心不跳，我都要给他竖起个拇指了，至于是大拇指还是中指，也分人考量了。】
【大概是病还没好利索，连连咳了几声，在这有些安静的屋儿里显得有些突兀，捂着嘴，看大家都瞅着自己】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又是一阵咳嗽，自己脱口就是长安口音，说完了，也探探这人虚实】

崔珽的病没好利索，但他脸色不佳，我们本就没打算多做掩饰。如今他为随侍，此举自然不妥，微蹙了眉佯作责备之态瞥了他一眼，才随那刺史一道入城。
：见笑了。虽文墨上工夫下的足，到底不够稳重。
城内街道整洁，去驿馆的途中也要经过他所说的医馆。果见垂纱间隔，分炉煎药，做足了姿态。
入了驿馆大门，颔首与其道别。
：看来此事不多时便可了结，刺史良绩，来日回到长安，我自会据实禀报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