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凌晨三点的夜晚,黑暗而又寂静。
段隗在这样的环境中惊醒。
他大口地喘着粗气,坐起身来,平复了一下,然后伸手从旁边床头柜上的烟盒里摸出一支烟,叼在嘴边点燃,若隐若现的火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突兀。
深深地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香烟的刺激让段隗舒展了眉头,可一闭上眼,脑袋里就全是肖闵的脸。鼻梁英挺,眉目深邃,微薄的唇紧紧抿成一线,目光始终是那样淡淡的,又带着莫大的威慑力。
段隗拿烟的手不禁一抖。
他又吸了一口烟。明明灭灭的火光不能照出他嘴角的那丝苦笑,隐隐绰绰的烟雾消融不了多年前的记忆。
忘不掉,忘不掉。
怎么能忘得了?
这些年,口上说着不记得了,可当午夜梦回深处,想到的还是那人的脸、那人的身体、那人的眼神、那人的一切......
就如同醉酒穿肠的毒药,爱到极致,想到发疯。
一切罪恶源于十一年前的那个深夜,段隗的母亲终于忍受不了丈夫的多情,她杀害了丈夫,然后随之自杀。
十四岁的段隗就这么在血泊中坐了一夜,等来了从未谋面的小叔肖闵。
在此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个亲戚。
肖闵说:“段源是我父亲在外的私生子,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所以我是你叔叔。”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站在坐在地上的段隗面前,俯视着他。
段隗没有抬头,如果抬头也许会看到他眼底深处的那一缕讽刺。
之后的三天,肖闵只向他说过一句“以后你跟着我”,对他的情绪置若未闻。葬礼举行完后段隗被带回了肖家,进了屋就从未出来过,什么话也不肯说。
那些日子他徘徊在崩溃的边缘,十四岁的少年在亲眼目睹母亲杀害父亲之后濒临崩溃。
而他的两天未吃饭终于引起了肖闵的注意。
眉目清冷的男人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踏着月色走入,依旧像段隗第一眼看到他那样停在他面前,微微低下头盯着他看。
男人只用了一个眼神、一句话就令他溃不成军。
“不愧是杂种的儿子,和那杂种一样一无是处。”
而那眼神,则像是在看一条肮脏低贱的狗。
那个晚上,以段隗发了疯似的暴走,想要打眼前这个出言不逊的男人,反被踹晕而告终。
第二日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他最不可能看到的人。
几天没喝水,段隗声音沙哑,却依旧低吼出声:“既然觉得我恶心,还为什么要把我带回来!”
不是疑问句,而是感叹句。
’ 听到这话的肖闵露出了段隗记忆中第一个笑容。当然可能称不上是笑,只是意味不明地微微勾了唇角。
“现在不像狗了。”
答非所问。
当然还有一句话没讲。现在不像狗了,这眼神,倒有点像狼崽子。
此话一出,便是真心的笑容在段隗眼里也成了嘲讽,更何况他这意味不明的表情。“啧”了一声,段隗扭过头去不再看他。
倒是肖闵站起身来,“你那殉情的父母我管不着,倒是你。”
他停顿了一下,用手扼住段隗的头逼他与自己对视,弯下腰来,鼻尖与鼻尖只隔几厘米,锐利的目光如刀刃:“如今既然进了我肖家的门,就必须得给我好好活下去!”
然后他就转过身,毫不停留的走了出去。
这句不容拒绝的命令,就像他的人一样,从来都不给别人留一丝余地。